老者抬头望向雕花窗前的黑衣人,声音阴森暗沉。
“上一次,我们把杀她的地点选在皇陵,并提前在三个暗卫身上动手脚,让他们看上去死于某种诡异的江湖手段。就是为了不引起侯爷的怀疑。”
“本以为很容易能拿她的命,却不想突然冒出来个高手把她抢走了。这一次,必须万无一失。”
黑衣人回过头,揭开帽子,正是李怀玉,他微一躬身,恭敬行了个礼。
他们合谋要凤悠悠的命,从顾霆霄得到皇太子玉契,却不肯恢复身份称帝,就已经开始了。
“之前侯爷不肯恢复九皇子身份,是因为他还没有扫尽政敌。如今,顾成义执安之流已除,太皇太后也拿出了他的皇太子玉契,他却仍然不肯恢复九皇子身份。如果侯爷一直不称帝,您老就是死,也无颜面入地见先皇吧。”
李怀玉声音温淡,唇边的笑容明媚如春,却让人觉得冷冽如寒冬,“当初女皇登基,除了太皇太后,您可是为数不多敢执反对意见的老臣。如今,要动真格了,您倒是畏缩了?”
他回头从老者身边走过。
老者面露难色,“不是我畏缩,而是你杀凤悠悠的计划过于急躁。你知道侯爷的脾气,要是让他知道,是我们这些家臣密谋要凤悠悠性命,他怕是不仅不称帝,还要故意顶着顾霆霄这个假身份一辈子来气我们。”
李怀玉声音微凉坚定,“可是侯爷不会想不到,有人想要杀了凤悠悠逼他称帝,他早就提防着有人动他的傀儡。整日与她不离,同食同寝,想在侯爷眼皮子底下杀她又不着痕迹,难于上青天。”
狭长眸子黑玉一般闪着淡然幽光,“若说杀一个女人最好的时机,当然是她怀孕生产时,可是如今等不起。我们只能冒险一试。”
老者眼中神色定了定,望向他,没有说话,似乎仍有疑虑。
“现在侯爷已经找到了凤悠悠,不日便会回京,您如此犹豫,不如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去迎接你的女皇陛下吧。”
李怀玉说完旋身就走。
老者面色一怔,连忙叫住他,“李掌事留步。”
手中折扇紧了紧,艰难决定,“就按李掌事说的做。”
……
锁魂关。
铁骑军营内篝火欢跃,笑声不断。
铁骑军个个都是性子爽朗的草原汉子,公主长公主短地叫的忒亲热。
祖母跟大部分的将士本来就相识,大家在一起相处其乐融融。
大概是在大南皇宫被关了十八年,过去与心眼子多的那些人相处,太过压抑。
来到这边关,与直爽的西戎人相处,凤悠悠立刻有一种心中心旷神怡,豁然开朗的解脱。
篝火照着慕容飞英气的脸,他爽朗的笑声,不时传来。
他的伤好的奇快,因为凤悠悠每天都会来巡视军营,顺便听他讲故事。
他知道凤悠悠和老祖母都很喜欢他讲成尹大单于的故事。
慷慨激昂地讲到当年成尹大单于如何带着他们打仗,如何西击吐谷浑,东战燕北和魏国。
讲到,大家如何用血汗忠魂在浩瀚草原上,竖起草原第一骑兵团铁骑军的威名!
周围的兄弟们纷纷举袖叫好,沸反盈天!
可是转眼,众人又沉默了。
慕容飞收了笑容,垂下眼帘,想到的是如今,成尹大单于身死,铁骑军威风不再。
仇人大国师还活得好好的,他们却拿他的巫蛊术,毫无办法。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扼腕叹息。
慕容飞眼中神色沉重,满是血色,牙关紧咬恨道,“杀不了大国师,慕容飞在世上一日,便是苟且偷生。恨不能为大单于报仇,慕容飞无颜活在这世上。”
凤悠悠知道他在父亲手下多年,对父亲感情深厚。
但深知,眼下并非复仇的好时机。她温声宽慰慕容飞,“放心,总有办法能对付得了大国师。”
转身叫了凤十三,“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虽然铁骑军营离凤悠悠住的院子,距离不足百步,但慕容飞还是要送她至院门口。
月色照路,树影绰绰。
凤悠悠边走边晃动着手中的琉璃瓶,里面的小蛊虫已经长大了很多。
蛊王已经重新长出翅膀,成了一只漂亮的大蝴蝶。
“这些是我养着专门用来对付大国师的蛊虫。”
慕容飞惊奇,“原来公主也养了蛊,也会巫蛊术。”
在他眼里,他们小公主,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人长得跟仙女一样,智勇双全,还会巫蛊术!
真是太神奇了!
他对凤悠悠手上的蛊虫既感兴趣又防备,毕竟,大国师手中的蛊虫可是杀人见血的利器。
不知道凤悠悠的蛊虫和大国师的蛊虫有什么不同?
凤悠悠淡然一笑,“呵呵,别怕。”
轻轻捉住蛊王的翅膀,它听话地任她将自己捉出琉璃瓶。
它的身体和翅膀都变得如半透明的水晶梦幻蓝色,腹部在黑夜里随着呼吸闪着诡异的荧光。
蛊王具有灵性,性情样貌也随主人,主人温和美丽,它也长得如主人一样。
凤悠悠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大漂亮。
“它叫大漂亮。我没让大漂亮咬人,它绝不咬。”
凤悠悠轻轻放开大漂亮的翅膀,它轻盈地飞了起来,来回盘旋,然后停在凤悠悠手上扇动翅膀。
还用额头上细细的触须触着凤悠悠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卖萌。
“大漂亮可是万蛊之王,你们放心,有它在,大国师的蛊虫根本不敢靠近这里。”
凤悠悠得意的炫耀,哼,顾霆霄跟她说过,她学会了操控这只万蛊之王,她再也不用怕大国师的蛊术!
慕容飞有些疑惑地问,“公主,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国师报仇雪恨了?”
“当然!但不是现在,此事,你我还得从长计议。”
说话间,便来到了院门口,凤悠悠把蛊王收回琉璃瓶。
让慕容飞赶紧回去了。
凤十三和老祖母跟在凤悠悠身后,哼着新学的西戎歌谣。
三个人兴高采烈走进内院。
房间没点灯,一片昏暗。
一进门,顾霆霄的黑色身影像尊大佛一样坐在她房间里。
他抬手一个响指,明心点了灯。
顾霆霄一脸寒霜,银眸如刀盯着凤悠悠,“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知道回来?唔,凤十三,你就是这么照顾陛下起居的?”
凤悠悠连忙把凤十三护在身后。
听他这语气不善的样子,似乎是真生气了。
“是我要多玩一会儿,不关十三的事。”
她低头转身往内间换衣服。
“十三,别怕他,有老祖母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老祖母雄赳赳气昂昂地柱着拐杖站在一旁,“我小孙女要睡觉了,你该走了!”
顾霆霄不动声色。
老祖母扬了扬手中的拐杖,“再不走,老婆子我可要打人了!”
“好,我走。不过,以后要记得,按时回来。女孩子家家,夜不归宿可不那么好听。”
顾霆霄起身出门。
“你家住海边啊管得真宽呢!”
老祖母骂骂咧咧摔上门,准备睡觉。
顾霆霄晃晃悠悠回到隔壁自己房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明心,都准备好了吗?”
屋梁上睡觉的明心回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顾霆霄笑了笑,安心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息,只听顾霆霄在问,“东风好了吗?”
明心回答,“没有。”
顾霆霄辗转反侧,“东风好了吗?”
明心无奈,“还没,请主君耐心点啊。”
“……”
等了许久,终于听见明心的声音,“主君,陛下房里的助眠香起作用了,可以起程了。”
顾霆霄嘴角上翘,收不住笑容。
披了大氅,转身到凤悠悠的房间,推门进去。
不久前明心点的那盏灯里薰着助眠香药,房间里睡着的三个女人,全都睡得跟猪一样憨实。
他撩开帐幔,凤悠悠小软猫一样蜷在被子里。
俯下身凑在她温软的耳边亲了亲,连同被子抱起来往外走。
晚秋的风已经很冷了,她迷迷糊糊的,往顾霆霄怀里蹭了蹭,似乎是被冷风吹醒了。
紧了紧双臂,掖紧被子,上了院外早已经备好了的马车。
车队人马,灯火通明。
车队连夜赶往京城。
凤悠悠一觉醒来,马车已经走出了几百里路。
平缓在走在往京城平直的官道上。
一脚踢开身上的被子,怪了,这几天,她一个人睡从来都是手脚冰凉,今天怎么这么热?琇書蛧
“陛下醒了?陛下昨夜睡得可好?”
顾霆霄倚在窗边安静地捧着一本书。
他身着素雅雪色长袍,长发用白玉冠简单束起,微卷发尾从肩头垂落。
深秋晨阳照着他的侧颜,眉眼如画,芝兰玉树,人其实还是那个人,可是眉目之间的神韵与昨夜见到他时判若两人,竟无半点阴戾之气,垂眸间温淡一笑,恍若浊世间的翩翩佳公子。
抬头恍然看他这清冷如莲的样子,差一点就相信了他变身正人君子了。
“说了你未婚我未嫁,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尊重我?”
扑上去抢过他手中的《道德经》,气愤地甩在地毯上,“你看什么书不好,看劳什子道德经?老子都嫌丢人!”
顾霆霄百无聊赖地触着额角,“唔,我怎么不尊重你了?干了什么事让陛下发这么大的火,还让老子都丢脸了?”
凤悠悠见着他那个插科打诨的笑容就来气,“少揣着明白装糊涂。虽然我答应嫁你,可你也不能随意轻薄我。”
他斜靠在软垫上,一副不依不饶的表情,“你倒是说清楚点儿,我如何轻薄你了?”
“你~”凤悠悠脸一红,嗔怒,“现在还敢做不敢当了!”
顾霆霄绯红薄唇勾了勾,眼中袅袅戏谑,“陛下冤枉我清白,我可没处伸冤。”
他忽然一本正经的指天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干,真的没有趁你睡着了亲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凤悠悠狠狠给了他一个眼刀,望向他时,见他脸扭向窗外。
支着手,手背按在自己唇上,眼睛眨巴两下,竟有些委屈之色,“看吧,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
“我说我会替你父亲复仇,你不相信我,我说我会用小九的身份再娶你,你也不相信我。”
“整日跟那个慕容飞勾搭在一起,眉来眼去,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凤悠悠竟然语塞。
忽然就成了她不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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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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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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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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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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