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只木凳上,看着熊熊燃烧的炭火,对黑疙瘩说,“你先出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黑疙瘩惊疑地看着我,似乎怕他一走,我再发狠杀人。
我说放心,我又不是杀人狂。
他狐疑地退出房门,应该没走远,就在门口听着。
我的思绪有些混乱,半天也理不清,最后只能放弃,站起身,从兜里摸出一只大大纸包,打开就要往火堆里扬……
身后的房门开了,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确定要这么做?”阿菲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咬了咬牙,没吭声。
“迈出这一步,你就再也不能回头了。”阿菲又说,“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得。再说,你觉得他们能逃过我们的死刑么?”
让他们多活几天,都是对被他们害死的人不公,我心里想,但没说出来,闭上眼睛,沉沉吸了口气,又把纸包塞回兜里,黑疙瘩趴在门外往里看,应该是没看清我手里拿着什么,不然他以后一定会远远地躲着我,因为纸包里的东西他相当熟悉——是朱砂粉,遇热就会挥发出剧毒的朱砂粉!是我刚刚从魏老头家里拿来的……
后来,阿菲曾问过我,如果真把这几个败类毒死了,又该怎么和前来接收的警察交代?我说那是一时冲动,没想过什么后果,幸亏有你及时阻止。
她盯着我没说话,似乎不信,也想通过我的眼神找出“真相”。
实际的真相是这样的——
我之前曾当做闲聊问过黑疙瘩,了解到这种毒性不会马上发作,就算把几个雇佣兵押回看守所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明显反应,等到入狱前给他们体检、发现问题的时候,他们的部分内脏早就开始衰竭了,到那时天高人远,谁又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那一晚,我们又喝了很久,屋内热气浓浓,笑声连连,老天似乎也被我们感染,到了后半夜,大暴风雪竟突然停了,甚至云雾尽散,天穹已挂上了一弯纯净的月亮,我透过窗子看着它,心中在问——你的另一半呢?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近早上六点,屋外巨大的轰鸣声把我从炕上震到了地下,我跳起来,第一反应就要开骂——谁家一大早上就开始装修打钻,还懂不懂邻里道德?社区规范?
可一看屋内简朴的布置,马上想起此时身在何处,一边揉着额头穿衣服,一边朝窗外看——
村外来了五辆大卡车,正有军警从上面跳下来……
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
等我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热闹半天了。见了军警,村民们好像看到了亲人,个个欢呼鼓掌,感动得热泪盈眶。
负责的同志是个警官,肩上扛着“二杠二”,警衔是警督,不知是不是县警察局的副局长,人很热情没什么官架子,下车就和魏老头他们一一握手,连说“乡亲们受苦了,我们来晚了。”
警督想把全村人都接回县城,等这边烧毁的房屋重建好,再把他们送回来。
但魏老头代表村民们婉言拒绝了,说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家园被毁可以重建,但是人要是走了,那“家”真的就没了。xǐυmь.℃òm
警督见他们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勉强,指派人手帮着村民往下抬物资,茅三拧蹦跳着也要过去帮忙,我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可得把你的那些‘饼饼’藏起来,别让人发现喽。”
她说,“放心吧,大叔,我要连这点儿警觉性都没有,村儿里早就成‘怪物研究中心’啦,嗯,可能还会呼上来不少游客,烦都烦死了……其实,之前无论是在村里借宿的,还是我们救回来的,都没人见过‘饼饼’它们,也就你吧,奸诈狡猾……”
“这熊孩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奸诈狡猾那是形容坏人的,叔儿像坏人么?”
“不像……”
“这还差不多。”
“就‘是’坏人!”茅三拧说完,就开始“咯咯咯”的笑。
四个真正的坏人被警察押着,在我们面前走过,一个彻底废了被抬着走,一个舌头烂了,唔勒唔勒地乱叫,另外两个经过我面前的时候狠狠瞪我,可能想告我人身伤害、滥用私刑。警督把他们拦下来,皱着眉头问魏老头,“他们这些伤,是……”
魏老头应该昨晚就知道了这事儿,但还是想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是我们在……”
警督却摆摆手,“乡亲们勇斗歹徒,正当防卫,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他招来几个办案人员,让他们负责笔录,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回去别忘了跟市里和省里申请,给乡亲们争取个嘉奖,协助警方拿下大案,这可是大功一件!”
办案人员纷纷偷笑,领导都定了调子,记笔录不过就是走走过场,茅三拧在我一旁哼气,“这些混蛋不知害了多少人,真应该把他们都枪毙!不,千刀万剐!”小丫头有潜质,跟我想的一样。
军警带来了医疗小队,对受伤的村民进行医治,所幸伤情都无大碍,最重的也就是缝合伤口,打点消炎药。十几个军人卸完物资后,又去帮着村民清理烧毁的民房,我这才注意到他们在卡车上留下两人,原来车上有不少重武器,正好奇的时候,有人开始叫我的名字——
“李跃洋——请问哪一位是李跃洋同志?”说话的竟是那位警督。
“报告局长,我是!”我打了个立正,警督笑着走近我,亲切地和我握手,“小李同志,幸亏有你呀!”
我有些愣了,“局长,您——”
“叫我老程吧。”警督笑容满面。
“程局好!”
“是杜龙彪同志通过我们市局联系上我的,跟我说了一些……事,又给我了一个经纬坐标,说那里……”老程见旁边人多,干咳两声,“嗯,你明白的啊……”
我点点头,“明白。”
“那你们遇到的困难——”
“已经解决了,谢程局关心。”
老程笑了笑,偷偷在阿菲和黑疙瘩身上扫了一眼,小声问我,“小李,还有没有什么违法犯罪的人?”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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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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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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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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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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