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周亿对杜龙彪说,“彪哥,抓吧,他们是——”
杜龙彪却打断她,“谁们?啥呀?你带相机没?咱也照几张。”我知道他装傻充愣也是不得已,被点破了还不抓人,那是失职,睁只眼闭只眼蒙混过去,那才是帮我。
我独自下了车,走到那三人身后,“三位需要合一张么,我能搭把手。”
年轻的壮小伙儿一边不耐烦的摆手一边回头,“去去去,用不着……嗯?你——”他瞄了半天终于认出我,“你是那个‘假皮子’!”
另外两人脸上也阴郁下来,慢慢向我靠近。
我拨了个号码,中年人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看屏幕,又开始打量我。我笑着说,“和三位真是有缘,没想到坐的是同一张‘雪爬犁’。”
壮小伙黑着脸瞪我,显然有些发懵。那年纪最大的倒是变脸很快,笑得皱纹堆在一起,“李老弟吧,原来都是‘生意人’,你看咱们这事儿闹的,大水差点儿冲了龙王庙。”
中年人也跟着笑,“看看,看看,这就叫不打不相识,闹了半天都是自家兄弟……”他边说便在地上抓起一团雪,直掷过来,正打在我的皮鞋上,雪团迸溅成雪沫,这不是挑衅,是行内的一种说道儿,有雪散泯恩仇的寓意。
我也揉起一团雪,随手飞出,正打在他们身后那棵柳树梢头,冰花震落,好像下雪一般,把三人罩在其中,这算是一种求和的回应。
刚才在车上,罗周亿对我的做法很不理解——明明知道这三个家伙不是正经人,而且十有八九还害过我俩,为什么还要和他们搭伙儿?就不怕他们会在我背后捅上一刀?
杜龙彪咧着嘴笑,“你以为你洋哥就是正经人?谁捅谁刀子还不一定呢。”
我没多解释,干这行的无论是长期合作,还是临时搭队,都有一个共同的约束——那就是利益。在利益到手、分配之前,一切都是可控的,安全的。
三个“黑棒头”都用的绰号,年轻人叫“炮仗”,大概是脾气不好、沾火就着;中年人叫“湖秋”,听木哥说他水性相当的好,人扎到水里,湖面好像秋水,波痕不起;年纪最大的叫“莫爷”,木哥也没细说他的道行高在何处,只告诉我,要对三人留个心眼儿,尤其这个老家伙。
其后,湖秋和莫爷对我表现出了很大的热情,虽然挺虚情假意,但总比炮仗那黑冷脸要好看。他们自然也懂得行内的规矩,最起码明白,在这隆冬寒季往冰山雪林里闯,想搭个队是多么的不容易。
我们一边象征性的寒暄,一边等人,木哥搭上线的还有三个,其中两个是托行内人介绍进来的。等了半个多钟头他们才出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大小伙子,一个扎牙箍的大姑娘,都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行外人,倒像两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炮仗一见就火了,大骂木哥联系的都是什么人——这么两个没断奶的小崽子也想搭伙儿?咱们又不是奶妈子,一路上不得被他们拖累死!
小伙子马上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去,脸上赔着笑,“我知道你们的规矩,这钱,是给大伙儿的佣金,我们俩没啥别的目的,就是想趁着年轻多见见世面。”
这种敷衍式的回答难以令人信服,没听哪个正经人家把玩命当成见世面的。但我们再没人追问,有钱赚,其它已不太重要,况且还是这么多钱。
湖秋也很直接,当着男女的面就把钱分了,我到手的也有五位数。
“我叫梁放,她是我对象,何爱娟。”小伙子向我们伸出手,笑得一脸诚恳,“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各位老师多多关照。”
大姑娘也跟我们打招呼,只是不太敢直视我们,有些腼腆。
最后一个人迟迟不来,炮仗又火了,打电话给木哥,那边没通。三个“黑棒头”似乎还有其他的安排,等不及提前走了,那对儿小情侣冻得嘶嘶哈哈,没一会儿也找个借口撤了,最后只剩下我在雪柳下候着。
杜龙彪带着罗周亿凑过来,“李儿,你这同伙善的善恶的恶,看来你这次有的受了。”
“洋哥,原来你的钱这么好赚,要不你把我收了得了……”罗周亿开玩笑说,“总比最后这个队友靠谱。”
最后一位叫“阿飞”,木哥昨晚在电话里只是一嘴带过,说这人他也不太知底,大概和我一样,也是只“单枪”。在这个圈子里,如我一般独来独去的人,常被称作“单枪”,打向哪儿,射到谁,自说自算。
罗周亿却很不屑,“阿飞?听着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不是混混就是流·氓。”
一个穿着前卫的小青年进入了我的视线,天寒地冻的只穿了一层单衣,裤腿儿吊得老高,裸·露的脚脖子冻得通红,是一标准的另类,他往我们这边瞄了瞄,贼眉鼠眼的走了过来。
罗周亿在我身后说,“看着没,我猜的没错吧。”
小青年到了跟前,不住地打量我,“漂子晾了,啥点儿起网?”
他是在用当地的黑话问我——我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付钱?
我有些好奇,脸上不动声色,拍了拍刚刚到手那些钱。
他脸上露出喜色,“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三拐五拐到了公园一处偏僻的角落,刚刚站停,身后就围上来十几个壮小伙儿,大都类似的打扮,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好像一朵朵春花夏草,争奇斗艳。
“短裤腿儿”回头看向我们,“你们要的东西有点儿扎手,得先把定金付了,过几天再收货。”
罗周亿想说话,被杜龙彪拦住,他小声说,“他们是想‘黑吃黑’,只不过认错人了。”随后,提高声调,“不扎手的东西也犯不着劳烦你们,放心,钱儿咱不差,不过至少得让我们见见样货吧。”
“短裤腿儿”舔舔嘴唇,从腰后拎出一只小布包扔给我们,杜龙彪嘿嘿一笑,拉开了拉锁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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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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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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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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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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