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觉得,谢灵均身上有诸多疑点,如今看来,是谜题揭晓的时候。
谢邀恼怒道:“他天资卓越,乃吾血脉,既然踏上仙途,前程往事便不再牵挂。他那母族虽在凡间还算得上世家,但如何与仙途相比?他回来之后,吾不曾关注过。”
云阳子捋捋雪白的胡须:“非也,非也。这桩事与谢灵均关系匪浅,他那母族并非自然覆灭,而是倾覆于天火。”
谢邀面色沉沉,料想云阳子也没什么证据:“那又如何?想来是时运不济。”
云阳子又道:“就当做如此,谢宗主可知道,谢灵均之母因何而死?”
谢邀脸色难看:“不知。”
云阳子淡淡一瞥看向步微月。
只一眼,步微月立刻就明白了,上前半步:“我倒是知道一点。”
谢邀立时起身:“你又知道什么?”
步微月笑道:“谢宗主,谢灵均之母,是他当年错手所杀,所以他才会离开凡俗宗族,仓皇逃命。随后被郑守冠所救,被送到灵山认父。”
这就是谢灵均的心魔!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被郑守冠利用,想要修号称绝无心魔的“无情道”。
“谢灵均来到灵山后,常因为错杀生母之事,惶惶不可终日。或许是谢宗主出自一片慈父心肠,为宽慰爱子,谢灵均母族就此覆灭。至此,再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谢邀神色铁青,一道杀机扑向步微月:“胡言乱语!”
奉清上人长袖一动,挡下杀机,连眉毛都稳稳的。
步微月纹丝不动,她来参加试剑大会都不怕,现在满屋子大佬,她还会怕他?
步微月笑了笑:“谢宗主,这也不过是猜测,我们都没有证据的,您急什么?”
云阳子道:“接着说吧。”
步微月道:“可惜,秘密尽管天下人不知晓,但天知地知心知!所谓心魔,都由此而生。这就是谢灵均的心魔,结丹之时,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魔已经壮大如此,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要消除这个心魔。”
“可怎么办呢?生母的确是自己错手所杀,母族也无一人存活于事,哪怕他想去假惺惺的祭奠,也不知找谁。最后,他终于找到一条能够避开心魔的道,那就是郑守冠特意让他看见的无情道心法。”
“这也不是什么无情道心法,杀母杀妻杀友杀师,最后彻底入魔。这是天生魔体修成万魔之体的魔修之道!”
步微月收敛漫不经心的假笑,正色质问:“这一切,都在谢宗主的眼皮子底下,天生魔体是什么样的魔气,万魔之体又是什么样的魔气,难道谢宗主身为渡劫大修,竟然一点半点都没有察觉吗?还是说,灵宗的护山大阵竟然废到这个地步,不止察觉不出万魔之体,这么多魔修混进来,也丝毫不曾察觉?”
云阳子连连颔首,这有些话,他们这些老东西不好说,说了就得有证据。
可步微月是谁啊?
一个孩子,娃娃说话,童言无忌嘛!
奉清上人适时开口:“毕竟是灵宗内务,不过,既然施舍魔修,正法阁务必要查看灵宗的护山大阵!”
谢邀阴恻恻的看向步微月,倒也没有阻挡。
而一直到现在,灵山其他长老,并无一人露面。
之前出事时,谢邀装的像个死人,怎么也不肯出现,现在,轮到他们装死人了。
这其中自然有游寄山全力压制的结果。
但无论十长老如何审判谢邀,是否顺利,都不该将灵山再往深潭之中拖拽!
片刻,小斩天跟着奉清上人等回来,大声叫嚷:“堂堂四大正宗之一的灵山,护山大阵早就有了疏漏,简直可笑!”
谢邀沉沉不语。
护山大阵是山主亲自看守,每日要亲自查验,无论何等推托之词都说不通。
若非正法阁来的这样快,他完全有时间遮掩所有的痕迹。或者,游寄山将阵法恢复,也罢了,但此时无人出面。
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步微月取出留影石,当日谢灵均全力追杀她时,展露过一柄魔刀。
奉清上人淡淡道:“这是魔修用精血炼成的本命魔兵,这样的滔天魔气,谢宗主当真半点也没察觉?”
步微月趁热打铁,又取出一块留影石。
这是那天谢灵均一怒之下,杀了一次郑守冠,魔印大成!
“万魔之体,是在你的灵山炼成的。”
谢邀额头滴下冷汗,事到如今,唯一的好消息,是郑守冠已经跑了。而他一直与郑守冠私下勾连,连谢灵均也不知道实情。
谢邀将步微月恨的入骨,当初就不该顾忌那么多,早该杀了她,以绝后患!
谢邀只得避重就轻,承认自己因爱子心切,才在护山大阵上动了些许手脚。
谢邀涩然道:“我等修士,本就是逆天改命,以求长生,故而血脉稀薄,我毕生只有谢灵均一点骨血,实在……”
“他虽是吾子,却天生魔体,我一时糊涂,本想逐他离开,他却一再恳求。吾不曾下定决心,没想到他竟然妄图做那所谓魔尊,灵宗的千年基业,都险些毁于一旦。”
奉清上人点点头:“唔。看来你知错,也认错了。那怎么罚你呢?”
谢邀:“……”
他真是觉得够了!
这群人到底还要怎么折辱他?
奉清上人没有错过谢邀眼底的那一抹狠戾之气,淡淡道:“依照规定,与魔修勾连不清,且知情不报者,须闭关三十年。”
这个闭关,并非寻常闭关修行。
而是正法阁的雷火狱。
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地方,且没有丝毫灵气。
三十年不得修行,还受尽雷火之刑,也就是坐牢。
谢邀被带走之后,奉清上人去而复返,找步微月要留影石。
“你这丫头,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留影石?”
步微月挠挠头:“师尊说的,行走灵镜洲,最为紧要的就是不能吃亏。留影石可是好东西,不仅能避免让自己吃亏,还能专门让别人吃亏。”
奉清上人无语半晌:“你师尊太玄与师伯云阳子还一直这么教孩子?”
云阳子假装听不见,等奉清上人收下留影石,才冒出来。
“拿了小辈的东西,是不是该给点回礼?”
奉清上人并指点在步微月眉心,清喝一声:“见!”
步微月顿时觉得被人用力推了一把,神魂坠落,失重之后,跌入一片碧蓝色萤海之中。
萤火温柔的散开,步微月赤足站在沙子上,眼前茫茫,似乎充满了所见之物,蓝色的萤海,苍黄的细沙,远处的云天,又似乎空无一物。琇書網
这便是她的识海,富饶而又贫瘠,皆在她自己一念之间。
她觉得寂寥,想要风,识海之间就有了风。
她觉得黑沉,想要光亮,识海之间就有了星月。
…………
步微月了悟了,她心念所动,就是识海之中的“规则”。
天地之间,也有法则,风雨雷电,都遵循自然之力,也就是天地之力。
步微月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已经进入玄感之中。
云阳子知道,步微月得奉清上人点拨,这是心境松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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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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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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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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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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