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约好了下周末见面的事。
同样是见面,棠意礼又想起第二天还约了荀朗。
所以,荀朗来巴黎,是过来出差,顺道见她,还是像棠丰一样,放心不下呢?
想一想,棠意礼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荀朗不是婆妈的人,国内的工作那么多那么重,他怎么可能会专程跑一趟,就为了看看马上要成为前妻的人,过得怎么样?
是她想多了。
第二日,棠意礼下了课,赶到校外的一家咖啡店。
那里卖的爱尔兰咖啡,口味不浓不淡,正和她的脾胃,棠意礼把荀朗约在了这,沿街的凉棚下,摆了几张桌椅,日光渐暗,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怕设计稿被淋到,棠意礼把绘图本,往里挪了挪,下意识看了一眼表,再抬头,目光一定。
对面街上,一辆豪车正在停车,然后就看见熟悉的高大背影,弯身下来,他似乎是能感知到有人在看他,缓缓转身,司机撑开的黑色伞下,是荀朗的东方面孔。
过路的人,频频侧目。
荀朗的目光巡视半周,落在雨棚下,墨黑色的桌面上,点着一盏温暖的橘色灯光,棠意礼被烘得面容柔和妩媚。
棠意礼深呼吸,将铅笔放下,为了缓解紧张,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荀朗从保镖手里取过雨伞,缓步穿过车流,向她走过来。
下午三点,巴黎的路灯都亮了,雨幕里投下条条水线,树梢被湿意压弯树梢,两侧茂密浓荫,像静默不语的看客。
这场会面,如果不是发生在机场的偶然事件之后,棠意礼还觉得不会太为难,可既然发生了,她又不知道要不要解释一下汤姆的身份。
正犹豫着,荀朗已经来到眼前。
侍者用英语问他,要喝点什么。
荀朗解开西服腰间的纽扣,脱掉外套,搭在木制椅背上,望了一眼棠意礼那杯。
“一样的。”他用英腔回答。
棠意礼一直觉得,老牛津的气质和荀朗的冷脸特别搭,有种经典绅士,高贵不可进犯的味道。
随着年龄往上走,荀朗已经提前具备了一种年长者的威慑感。
那个侍者多看了荀朗一眼,抱着餐盘下去。
另一杯爱尔兰咖啡,很快端上来。
棠意礼扬起脸,问:“你这次来巴黎是做什么的?”
坐在对面的人,轻轻调整了一下杯盏的位置,才回答:“我们跟南法的一家企业在谈一个光伏发电的项目,这次过来,实地看看。”
“他们的总部在巴黎,明天要动身去南法。”
棠意礼:“南法的哪里?普罗旺斯,还是阿尔卑斯?”
这都是大众知名的旅游胜地。
荀朗莞尔:“是亚奎丹。”
棠意礼对此一无所知的地方,她歉意微笑,“我差点把你当成出来玩的了。”
荀朗的目光停伫在她脸上。
“我们是包机过去,很方便,如果你……和你的朋友想去的话,可以一道。”
在荀朗明显停顿过后,棠意礼也察觉到了什么,可能他真的对自己和汤姆有什么误会,但如果贸然解释,她又怕荀朗以为自己对他还有什么想法。
自由来之不易,感情的事不宜多谈,既然走出来了,就该继续往前走,而不是回头。
他们能这么坐着安静地说上几句,就足够了,棠意礼不想画蛇添足。
可为什么还会觉得酸楚呢。
她转头往向街头,小雨淅淅沥沥,没带伞的人,把手里的东西撑在头顶,都在小步快跑。
忍住被天气勾惹的压抑,她问:“少昂还好吗?”
这才是他们见面真正该聊的。
荀朗拿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和视频,递了过去,“他跟着外公住在西山,照顾他的佣人很尽心,吃的好睡得好,快要长成一个小胖子了。”
棠意礼逐页翻动,点开的视频,放出小小的声音,可以听见小婴儿那有力的哭闹声,和大人温柔的哄慰。
翟府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下人怎么可能会对少昂不好。
棠意礼一点都不担心孩子,只是为孩子得到的爱里没有自己的那一份,惭愧不已。
看完归还手机,棠意礼捧着自己的,问:“可不可以把刚才的传给我一份。”
荀朗很快把文件转发过去。
棠意礼一张张的点开,存下原图,目光仍旧留恋。
要不是一个年轻的乞丐背着他的行李,牵着他的狗,盘腿坐在对面街边,吹奏一曲长笛。
荀朗还以为时间静止。
两人没有更多的话题,甚至,他来时,想要问她过得适应不适应,都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
荀朗啜饮一口咖啡,目光平淡地收回。
“如果你想了解少昂的近况,我可以把阿姨的微信推给你,你们直接联系,拍照片、打电话都可以。”
棠意礼露出一脸惊喜。
她临走的时候忘记了这一茬,一直在懊恼,没想到现在荀朗现在主动提出来,她当然说好。
手机再次响动,她收到了阿姨名片,很快通过对方的验证。xǐυmь.℃òm
棠意礼反复道谢。
荀朗淡淡地笑笑。
他们中间连孩子的桥梁,都让他一手给送掉了,以后很难再找理由联络了。
雨变小了,异国他乡的短暂相逢,也只能是萍水一聚,过后又要很快散去。
荀朗说:“以后过来的机会不多,你好好照顾自己。”
棠意礼点头微笑,站起身。
荀朗走出雨棚,撑开黑色的伞面,脚步没有踟蹰地迈入雨中,地面上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打碎高大身形的倒影。
以荀朗极强的掌控欲而言,棠意礼以为他一定会问机场遇见的汤姆,是她的什么人,可是他没有问。
荀朗离开后,棠意礼有一瞬间以为他会回头,荀朗也没有。
他按原路,穿过车流,走到对面街头,在等车子来接的空挡,荀朗低头在吹长笛的乞丐帽子里,丢了一张纸币,然后弯身上车,再次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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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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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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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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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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