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意礼却不肯罢休,偏要往人痛处戳,誓要把话一次说个明白。
“你觉得你看透了我们父女的嘴脸,愤怒之下打掉了孩子,所以就认为是我们害了你的孩子?”
“你自己想想,真的这样么?”
“如果荀朗及时出手,我就不用联姻,也就不会把我爸逼得拿出全部身家,给一梨制衣赎身,那个孩子,现在就可以好好的呆在你的肚子里。”
前面还坐着司机,而自己深藏的秘密,就这么被棠意礼给挑破了。
赵美伦狼狈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破绽,但以棠意礼的本事,知道也不过就是的早晚事,她能在棠丰面前瞒天过海,却没想过能永远瞒住棠意礼。
赵美伦飞快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老黄,既怕自己内心的隐秘被人知晓,又对棠意礼的逼问,无比愤怒。
她压低声音,死死望着棠意礼。
“你的意思是怪我自己了?!”
“棠意礼,那是我的孩子,打掉它,最心痛的就是我,你凭什么说是我杀了这个孩子,是你们!你们父女俩,根本没人关心它的存在!”
“没人不关心它!”棠意礼极度不赞同。
“戴宽突然住院,我们也很焦急,前脚去医院看她,哪里知道你就那么心急,马上就跑去打掉了孩子,连几个小时都不肯等……”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后,棠意礼和李骄阳谈拢了联姻的事,同时召开了股东大会。
棠意礼:“就算没有荀朗,丰唐受难,我也不会独自逃跑,面对我爸,面对丰唐老臣,还有你的孩子,我会承担我的责任。反而是你,推己度人,满嘴谎言,从来不肯信任别人。”
“赵美伦,孩子没了,是你自己的错!是你,不想我好过,所以才不相信我会为了你去联姻。”
“所以,阴差阳错害死这个孩子的人,是你!怨不得别人!”xǐυmь.℃òm
“是,都怨我!”赵美伦的心魔突然被释放出来,“都怨我!可那是我的孩子啊!它被流掉的时候,只有我会痛,只有我和它血脉相连,难道我想它去死吗?!还不都是你们逼的!”
“为什么都怪我?!”
车子在黑夜中穿梭,极好的密封性,让坐在车中的人,只能感受到些许颠簸。
仪表微微震颤,静谧的空气里,慢慢泄露一丝喘息抽泣。
两个年轻的女人中间夹坐的男人,仍然昏阙中。
赵美伦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打掉孩子的悔意,从她躺上手术台就已经开始了,但最大的痛苦,还是来自于手术完成后,赵母陪在病床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
“反正棠家要破产了,孩子没了不可惜,到时候你还要再嫁的,总不能跟又老又穷的男人过一辈子吧。”
这个时候棠丰打电话过来,语气沉痛却也温柔,他告诉她:“阿梨和李骄阳谈过了,联姻的事,正式提上日程。”
“美伦,你不要太伤心,我和阿梨,是在乎这个孩子的。”
棠意礼并没有如赵美伦想的那样,卷走棠丰一生财富,独自去逍遥快活。
她像个真正的强者,留下来承担了责任,而赵美伦却成了落荒而逃的鼠辈。
同时,还亲手扼杀了肚子里的骨肉。
棠丰没变穷,所以,打掉孩子的赵家,自然舍不得得罪这个女婿,于是就有了后面的谎言——孩子从没存在过。
谎言包裹谎言。
最后挑破的时候,赵美伦没想到这么疼,为什么她把所有事赖到棠意礼头上了,可还是觉得无比的痛苦呢。
后半段路程,棠意礼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赵美伦的哭声逐渐变小,她递了一张面巾过去。
隔着不省人事的棠丰,赵美伦愣了一下,从手掌中抬头,慢慢接了过来。
“黄叔,”棠意礼是在跟司机说话。
“大小姐。”
“今晚的对话,不可以让第四个人知道。”
司机老黄:“我明白。”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正对电梯,老黄和棠意礼一左一右,搀扶棠丰上楼,赵美伦拎着两个人的包,跟在后面。
进了家门,把棠丰好好安顿在床上,棠意礼又给父亲脱好鞋,盖了被子。
老黄早已离开,赵美伦把照明调暗,精心布置的卧室里,更显温馨。
棠意礼不逗留,转身往门口走,赵美伦穿着拖鞋,站在那,把皮包递给棠意礼,一手交,一手接,两只手同时搭在皮包提手上。
“谢谢。”
赵美伦突然轻轻地说,好像怕话出口就会散了一样,又说了一遍。
“谢谢你。”
棠意礼深深地看向她,年纪相仿的两人,难得一次不再针锋相对。
……
回到自己家,棠意礼光脚踩在地板上,感受着脚底一点沁凉,躺倒在沙发上,她累得连衣服都不想换。
跟赵美伦的辩论,谈不上胜利,以一条小生命为代价的和解,已经是这个家庭最沉痛的损失。
瞒着棠丰也好,毕竟父亲有多爱孩子,棠意礼非常清楚。
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棠意礼最爱的小裙子被刮坏了,得知是商场里的最后一条,棠丰竟然亲自动手织补,纺织厂的老板,针法只能说差强人意,可饶是这样,他一个大男人竟补了个天衣无缝。
这中间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熬了几个晚上……
如果让棠丰知道,自己的老来子,最后是因为一个女人的自私,而无缘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他得有多伤心。
所以,棠意礼下定决心瞒到底。
昏昏欲睡之际,棠意礼想明白了这一点,突然又不困了。
想起还要给荀朗发信息,棠意礼翻身起来,从皮包里捞出手机。
他说了的,到家告诉他。
她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联络他。
棠意礼问:【我到家了,你在干什么呢。】
棠意礼对着屏幕,眨着眼等,过了好一会儿,荀朗才回:【我已经到家了,看会书,准备睡了。】
早睡早起,雷打不动的好青年。
棠意礼在想,婚后的她是不是也不能熬夜了,毕竟睡在一张床上,一个睡一个不睡,似乎不太好啊……
嗯,开始可能也得熬夜,毕竟新婚,干柴烈火……
棠意礼露出痴痴的笑容,感觉身上跟着了一样,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把羞赧的脸松开,棠意礼假装一个贤良淑德的传统女性,最后发信息过去。
【哦,那你早点睡,我也睡了。】
荀朗很快回了一个晚安。
棠意礼又乐了半天,漫漫长夜,她哪里真能睡得着,拜刚才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现在身体精神双空虚。
急需补充营养。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棠意礼翻出床头柜里的kindle,那里存了几十G的小涩书,花样翻新,本本精彩。
棠意礼选妃一样,点了一本叫《老公,轻一点》的小故事书,美滋滋的读起来。
卧室里的昏黄小夜灯,投射出一个婀娜的美人剪映,而美人低垂着头,总是按捺不住荡漾的一颗心,时而发出嘎嘎嘎的笑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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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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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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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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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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