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铖登时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于顷刻之间完成小狼崽与小奶狗的转变:“一定要晚上才能亲你?”
陆灼霜:???
他这是在说什么?是亲和不亲的问题吗?
伏铖一眼便窥破陆灼霜的心事。
他目光清澈,嘴角向上一勾,带着几分邪气:“师父在想什么呢?为何要这般看着我?”
很好。
陆灼霜已经明白了,她这是被小兔崽子给带进了沟里。
此仇不报非女子!
陆灼霜犹自酝酿着,该如何扳回一局。
忽有一只白白胖胖的传讯鸟挺着圆滚滚的肚皮,钻入了半掩着的窗。
这鸟生得极肥,圆得像颗球,个头只有一颗鸡蛋那么大,端的是可爱极了。
然而,它张嘴便是一把浑厚的男音:“霜儿,霜儿,快来紫霄峰,妖皇来访,记得把头梳周整些。”
陆灼霜与伏铖对视一眼。
得,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她忙完,再来收拾这个臭小子。
她随意洗漱一番,正要离开。
又被伏铖扣住了手腕,他眼睛盯着陆灼霜不甚规整的发,学着掌门的语气道:“记得把头发梳规整些。”
陆灼霜甚至都未反应过来。
人就已被伏铖按在妆奁前的软椅上。
伏铖手中握着梳篦,细细梳理着陆灼霜的发。
她的发,细且软,拥有这样的发质,本该是个好脾气的主,陆灼霜的性子却与“好脾气”沾不上半毛钱关系。
一盏茶工夫后,陆灼霜的发便被整整齐齐盘了起来。
她发量多,只需在发髻底座中掺入几个垫发包,就能盘出一个巍峨饱满的高髻,无需再用假发。
伏铖用尖头梳替她整理好碎发后,才取出昨日新到的珍珠头面,小心翼翼地替她戴在髻上。
镶嵌在这套头面上的珍珠,最大的足有拇指大小,最小的还没有米粒大,用银线缠绕串成流苏,垂落在陆灼霜乌黑的发上。
乍一看,果真是满头白纷纷,似落了一头的雪,又似洒了一头银白色的月光。
陆灼霜从未打扮得这般隆重,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些看痴了。
伏铖侧身,在她唇上印了个吻:“真美。”
珍珠流苏在风中颤啊颤,一路颤入伏铖心中。
妖皇来访,排场和阵势皆弄得很大。
不仅仅是陆灼霜,其他峰的师兄们也都换上了广袖礼服前来迎接。
伏铖的目光终于从陆灼霜头上移开,落至端坐于车辇中的妖皇身上。
妖皇是个与漳阆生得有六分相像的男子,瞧着也就二十八.九的模样,他们父子二人可不仅仅是生得相像,连品味都一模一样,都穿着一身足矣晃瞎人眼的金色袍子,一看便知,漳阆是他亲生的。
妖皇此番来访,其实是为了寻找漳阆。
漳阆消失已有数日。
在此之前,他也曾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过数次。
唯独这一次,另妖皇无端感到惶恐与不安。
加之,流萤谷结界遭人破坏之事已有眉目,妖皇愈发觉着自家孩儿定是遭遇了何种不测。
紫霄峰上,陆灼霜与妖皇、太阿门掌门三人并肩而立。
伏铖只能与同辈份的弟子一同远远跟着。
他仰头望向站于高台之上的陆灼霜,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竟隔着这般遥远的距离。
日头渐渐向西移,陆灼霜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伏铖低头望着地面,故意在队伍中走歪,让陆灼霜的影子与他的交缠在一起。
两条黑影短暂的交叠之后,彻彻底底地分开了。
立于高台之上的陆灼霜负手与妖皇一同踏入了紫霄殿,她越走越快,影子也越变越淡。
而他,只能立于原地等待。
光线越来越暗,陆灼霜却一直未能踏出紫霄殿。
殿外的人群早已散开,门外只余两个貌美的妖族侍女,与伏铖。
伏铖始终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这般杵在门外,想要不引人注目都难。
那两个妖族侍女正咬着耳朵偷偷议论起了他。
一个生着蓬松狐尾的侍女道:“这个穿红衣的好,今晚不若去邀他?”
另一个生着竖瞳的侍女却道:“你没听说吗?他可是陆灼霜的弟子。”
狐尾侍女甩了甩尾巴,颇有些失望地道:“那还是算了,陆灼霜的人,我可不敢动。”
竖瞳侍女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睛:“不,我还没说完,听闻他和温毓生得有七分像,陆灼霜对那位可真是情深义重呐……说不定这徒弟的身份就只是个幌子,他们早就睡过了也说不一定。”
二妖越聊越来劲,待她们缓过神来之时,伏铖近在咫尺。
他既不言,也不语,目光凉凉地望着她们,仿佛在看两个死物。
猝不及防间,二妖被吓一跳。
下一刻,恶鬼修罗般的少年翘起嘴角笑了笑,千树万树梨花开都不足以形容的风情。
“二位前辈可否与晚辈说一说家师与温毓的故事?”
太阿门上下皆对温毓这个名字讳莫如深。
从未有人与伏铖提起这此事,他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漳阆口中。
二位妖族侍女一下被美色迷住了眼。
争先恐后地与伏铖说起了陆灼霜与温毓之间的事。
陆灼霜七岁那年入太阿,摊上了掌门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算是被温毓一手养大的。
她苦恋温毓多年,奈何温毓身边已经有了个五师妹洛雪封。
这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m.χIùmЬ.CǒM
陆灼霜与温毓之间的故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独角戏。
世人之所以能够记住这个故事,完全是因为三百年前的那场诛邪之战。
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陆灼霜只身闯虎穴,血洗须弥峰,一夜屠尽三十万邪修。
那日以后,修仙界多了个令邪修闻风丧胆的凌霜仙子。
她与前任剑仙温毓的故事,也渐渐被人挖掘出来。
原来,她是温毓一手养大的小师妹,原本性子懒散,整日除了吃就是睡。
温毓遭邪修迫害,陨落后,她于一夜之间成长起来,为从剑修联盟手中夺回温毓曾经的佩剑熄染,只用一百年的时间,就成为继温毓之后的第二个剑仙。
伏铖听完故事,神色淡漠地离开了。
二位妖族侍女还在犹豫纠结,该不该趁现在缠上去,毕竟,她们可没胆子夜闯破虚峰。
伏铖一声不吭地回到了破虚峰。
鹤潘安原本还在院中与小茸打闹,大老远地就察觉到了一股冲天杀气,连忙夹着尾巴开溜。
陆灼霜归家之时已是深夜。
伏铖备的晚膳早已凉透,他却静静坐在那里,一筷未动。
陆灼霜今夜饮了些许酒,面颊微红,眼睛倒是比平日里瞧着还要亮,水汪汪的,似冰雪初融的桃花潭水,波光潋滟。
她垂眸瞥了眼伏铖,熏熏然道:“我已经用过晚膳了,你自己吃罢。”
不待伏铖作答,她便已回房,着手去拆缀在髻上的繁琐发饰。
泼墨般的发垂落在肩上,伏铖悄无声息地靠近,从背后拥住她。
陆灼霜只觉伏铖近两日粘人粘得厉害,颇有些不耐烦地将他推开。
“你别过来,我要梳头。”
伏铖紧紧搂住她的腰,不肯松手,声音软软的,带着鼻音:“师父爱我吗?”
这问题问得突然,女主一时间有些懵。
更何况,“爱”这个字眼未免也太沉重。
陆灼霜犹豫半晌没吭声。
伏铖掀唇笑了笑,终是什么都没说,松开手,离开陆灼霜房间。
陆灼霜无端松了一口气,她不会哄人,亦不会安慰人,更不愿昧着良心去说一些违心话。
他能自己想通便好,想不通也没办法。
伏铖再度回来的时候,已是半炷香工夫后。
他已换上了睡袍,身上湿漉漉的,带着水汽。
他又从身后抱住了陆灼霜,陆灼霜察觉到了,这次,明显和上次不同。
他手掌钻入陆灼霜衣襟,透过镜子,凝视着陆灼霜的脸,眼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师父。”
陆灼霜面上透出几分倦意,毫不留情面地将他的手拂开:“你走开,我要去沐浴了。”
又何曾料想,尾音才落,便一阵天旋地转。
伏铖已将她打横抱起,灼人的热浪透过衣服熨帖在陆灼霜身上。
“那刚好,让我来孝敬师父。”
破虚峰后山有一口热气氤氲的温泉。
年初时,陆灼霜差人将此处建成了浴池,前些日子才竣工,也不知伏铖怎就盯上了此处。
浴池临山而建,又因此处地热,气温较之别处更高一些,故而,即便是入了秋,此处仍是一片繁花似锦。
浴池底部铺满了防滑的鹅卵石,泉水最深处趋近两米。
伏铖刻意抱着陆灼霜往水深处走。
温泉水漫过咽喉,窒.息感如影随形,陆灼霜只能用腿紧紧缠住伏铖的腰,攀住他脖颈,让自己探出水面。
被泉水打湿的衣服紧贴肌肤,裙摆处漂浮在水上,浮浮沉沉。
伏铖向来懂得该如何取悦陆灼霜。
平静的池水溅了一地,陆灼霜双眼迷离,泣不成调。
她贪恋这样的快慰与愉悦,也从不回避自己的谷欠望。
想要更多时,只会咬着他的耳廓,大声说出来。
水花却在这时倏地静了下来。
头顶的无名小花打着旋儿飘落。
陆灼霜缓缓睁开眼,疑惑地望着停下动作的伏铖。
皎皎明月光下,伏铖正垂着被温泉水浸湿的长睫:“我在想,师父是不是只馋我的身子。”
陆灼霜不懂他这时候又在闹什么别扭,难耐地扭动着腰.肢。
伏铖纤长的睫颤了颤,抬手攥住她纤巧的下颌,池水又开始一波一波地荡漾:“想听师父说,爱我。”
陆灼霜已彻底被情谷欠所支配,呜咽着道:“我爱你。”
温泉水又开始哗哗做响。
“我是谁?”
“铖儿。”
水珠从伏铖紧.绷着的背部肌.肉上缓缓淌过,也不知,究竟是水还是汗,亦或是水与汗的混合物。
陆灼霜双腿挂在伏铖臂弯上,光滑的背抵在略嫌粗糙的池壁上,一下又一下地厮.磨。
偶有几朵花自枝头剥落,纷纷扬扬落在池水中。
伏铖紧紧掐住陆灼霜的腰,在黑夜中注视着她寻不到焦距的眼:“不,我是伏铖。”
只为你一人臣服的伏铖。
池水剧烈晃荡两下,可很快,又缓了下来。
伏铖的声音再度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谁爱伏铖?”
“陆灼霜爱伏铖。”
温泉水终于在这一刻暴涨,“哗哗哗”一声响过一声。
伏铖低头吻掉溢出陆灼霜眼角的泪,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好,伏铖也爱陆灼霜。”
作者有话要说:寂灭:可喜可贺,老子今天既没有被埋,也没有被淹,躺进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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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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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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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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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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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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