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清透又明亮，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其中的冷意，但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又像一潭死水，怎么都看不到深处。
多看两眼，好像还会被那冷意吓到，穿过空气，穿过皮肤，让人浑身发麻，就连灵魂都能感受到那份阴冷。
钱明峰多看了顾朝两眼，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为了她所说的话。
“找个地方聊聊？”钱明峰让自己尽可能地平静下来，问道。
“可以。”顾朝自然没有拒绝。
钱明峰看了一下手表，“我还有半小时，附近有个公园，现在没什么人，走吧。”
顾朝无不可地点点头，跟在了钱明峰身后。
很快就来到了他所说的小公园。
设施简单，也很僻静。
高大的树枝和遮挡了热烈的阳光，在阴凉的树下有一张长椅子，钱明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着顾朝坐下之后才隔着一段距离坐到了另一边。
“你是怎么知道雪松的？”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开口问道。
顾朝仰着头，将自己的手搭在额前，“你很在意？”
钱雪松觉得有些手痒，突然感觉自己来了烟瘾，可明明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
“这是啊燕说到过的名字。”最终，他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喜欢她？”顾朝又问道。
钱明峰顿了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彭燕死的时候还很年轻，所以他的记忆里她还是那个漂亮又好看的女孩子。
“自然是喜欢过的，只可惜......”
“只可惜她死得太早，还是可惜她出现的不是时候，只是一个小三？”顾朝接过他的话。
钱明峰再次陷入了沉默，眼前这个年轻人总是能问到点子上，让他不知道是该老实回答还是应该粉饰太平。
顾朝轻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想笑而已。ωωω.χΙυΜЬ.Ｃǒm
但在钱明峰听来，就像是在讽刺他的沉默和懦弱。
阿燕在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就是痛骂他是个懦夫。
钱明峰无法辩解，甚至在心底也认同着她的话。
但也仅此而已了。
“只可惜我辜负了她。”许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
“您不是应该怪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接近彭燕吗？”顾朝问道。
“你还小，不知道身上带着光的阿燕，对当年的我来说，有多强大的吸引力。”钱明峰的目光看向远方，就好像看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彭燕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到超市里去买东西的时候彭燕就推着推车在货架上摆货。
即便是自己一个人，也笑得特别阳光，特别甜。
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钱明峰的眼光，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看到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彭燕还有些不好意思，收敛了许多，带着小小的羞涩，连一下就红了。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就触动了他的心。
以至于后来一步步沦陷，瞒着自己的真实情况和彭燕走到了一起。
直到事发之前，他们一直都过得特别美好。
那是他偷来的幸福生活。
只是没想到，代价会那么惨烈而已。
“你说她是你的光，但是彭燕却因你而死，这些年，你过得安心吗？”顾朝问道。
她不需要理解或者不理解，她只需要，完成彭燕的委托就够了。
“因我而死，怎么会因我而死？彭燕不是意外出车祸去世的吗？”钱明峰很是意外。
现在的他充满了疑问，但又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意外？意外去世她为什么要挖掉自己的眼珠，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觉得奇怪吗？”
顾朝问出口，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问了，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不问，竟也感觉到有些不甘心。
即使她的彭燕的感觉也没有多好。
钱明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开始的时候他当然是想过的，但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一场意外。
“确实，这是我，也是很多人始终都想不通的一点。”钱明峰说着就幽幽叹气。
觉得胸口闷得荒。
但不管他怎么叹气，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钱明峰一直都觉得，这是他的报应。
是他把彭燕拖下水的，她死了，自己当然也不会好过。
“您妻子女儿这些年，应该都过得很好吧？”顾朝不想多说，从简单的对话里，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
钱明峰不过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钱明峰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始终猜不透她的来意和目的。
是为了彭燕的死吗？但明明也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大家都知道的话而已。
还是为了对付钱家，但他现在在钱家已经没有任何的话语权了。
要对付他根本没用。
所以钱明峰很不明白。
他仔细斟酌了很久，才回答道，“挺好的。”
除了儿子被老婆养得实在不成器了点，确实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他在这个家里，也就那样了。
“真不错，对了，您儿子是叫钱玉树吧？”
“对，你到底想做什么？”钱明峰警惕起来。
虽然儿子实在让他失望，但这是钱家唯一的血脉了，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万一钱玉树出了事，老婆也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家，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了。
“没想做什么，只是他最近说了几句我不太想听的话，请你回去转告他，出门在外别太嚣张，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顾朝就站起来，想要离开。
“请等一下，你到底是谁？和阿燕有什么关系？”
钱明峰也跟着站起来，问道。
顾朝却转身走了，没再说一句话，甚至连个动作都没有。
很快就消失在了钱明峰眼里，钱明峰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
不过他不好在外面久留，也就回去了。
很难得，一开门就看到了钱美玉。
“怎么在饭点的时候出门了？”钱美玉一看到他，便问道。
声音尖锐而细，是一贯质问的意思。
钱明峰习以为常，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有个朋友的孩子找我问些事情，所以出去了一下。”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外面的私生子找上门来了。”钱美玉挑眉，虽是笑着，但笑意从不达眼底。
她曾经算得上是个美人，可也早就换了一副尖酸刻薄的面孔。
明明早已分崩离析的一个家也要死死握在手里，似乎只有掌控着他们，才能给钱美玉带来安全感和满足感。
“怎么可能有什么私生子。”钱明峰连语气都没有变化。
钱美玉又笑了，款款走到他面前，用自己白皙保养得宜的手摸上了钱明峰的脸，“不对，你在骗我，你想有的。甚至差点就有了，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钱明峰皱眉，隐隐约约之间仿佛自己摸到了什么，但发生得太快了，他一时没有抓住。
“你明白我什么意思，也知道我在说什么。”钱美玉依然看着他，将他的头压向自己，近乎呢喃地在他耳边说道。
“老公，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喜欢过的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叫彭燕吧。”
“你当年不仅出轨，甚至还想让她帮你生孩子，然后和我离婚，我说得对吧？”
钱明峰的眼珠不由放大了一圈，满是震惊。
“孩子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他明明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只是有一次彭燕的月事迟了十多天，彭燕紧张又焦虑，一直以为是自己怀孕了。
他哄了她好久，也陪在她身边很多天，但对于孩子的事情他一直都很小心，从来不敢松懈，所以心里清楚彭燕并没有怀孕。
只是她太紧张而已。
但看到她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也和她说了很多关于孩子的事情。
自然也讲到了名字。
彭燕说，要是有了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叫雪松这个名字。
不过是因为她没有见过雪，又特别喜欢雪松的景色而已。
果然，没几天后，彭燕的月事来了，这也证明她没有怀孕。
钱明峰一度偷偷松了一口气，却也欺骗不了自己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如果彭燕怀孕了，也许他真的会勇敢一次，离婚，然后和她在一起，过简单的一家三口的生活。
但是彭燕没有，钱明峰也就没了勇气。
今天，总是有人和他提起孩子的事情，钱明峰再是迟钝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还有彭燕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另有隐情？
“只要我想知道，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呢？”钱美玉收回手，双手环胸，依然笑着，就这么看着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枕边人。
“......”钱明峰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经过那件事情后，他其实很少和钱美玉说话了。
一般这个时候，她更不应该在家才对。
是因为佣人说了有人找他才突然回来的吗？
毕竟他的反应看起来确实能称得上异常。
“老公，夫妻之间不应该有秘密，对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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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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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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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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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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