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打着火折子定眼一看楚南枫,他竟不知何时断了数根肋骨,更有一道伤口贯穿了小腹,此时面色煞白气若游丝,“坚持住!”罗生拿出随身带着的纱布扎住他的伤口,扛起小道士便使出吃奶的力往前窜去,“别死了胖南枫!!”
偏偏这时,一个披头散发拄着根铁棍的疯子突然拦住罗生去路,“滚开!”罗生猛地窜起近一丈高跳过疯子头顶,却不想此人脚尖一点凭空挡在他前面,似是优哉游哉的后退却永远和罗生离着一丈地,莫名其妙的摇头晃脑唱道:
“雄关龙吟现,江南夜雨宴,蜀道路难掩,恶鬼出人间。”
“正月琉璃盏,端午梨花闪,重阳鬼灯燃,岁末杀生剑。”
“神人佬山仙,君子泪寒渊,浮殍溉满原,不叫人长远。”
“天上十三宿,中原武圣休,若问何解忧,岁末月伴游。”
“滚,再胡言乱语惹恼了小爷的话,管你是人是鬼,两剑将你活劈了!”话音未落,罗生便拔出离渊剑向前偷袭刺去,眼见要得手时那人却突然消失了,仿佛刚才都是罗生的幻觉……
“见鬼了这个破地方!”罗生暗骂一句加快脚程,背着楚南枫再度加速,冲向十几里外最近的一个驿馆。
“真不记得了?”白发疯子看着远去的罗生,又摸了摸胸口前一小朵血花嘿嘿一笑,“不着急,我便再继续等等好了。”随即拄着铁棍继续唱着不明所以的酒词,疯疯癫癫摇头晃脑的向佬山走去。
…………
聊城外幽静的驿馆被罗生被一脚踹开大门后便彻底惊醒,几个衣冠不整的看守差役提着刀冲入院中,另外一些衣甲鲜亮的守卫则警惕的守着小别院入口,没有妄自冲出,生怕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罗生没有废话,拿出镇抚司铁牌冷道:“锦衣卫办差,去给我腾一间空房,抓些草药过来!”琇書網
“这…”几个差役被罗生满是杀意的冰冷声音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扭头看向管事的小旗(大秦官道设官驿又名驿馆,驿站;专司接待过往官旅,而小旗则是官从九品的驿馆主事)。那中年虽然心里骂娘,表面却不得不汉子搓着手赔笑,“这位上差,咱们小驿站正巧住满了……”
“少废话,当着镇抚司的铁牌是假的不成?耽误了救人我小心我生撕了你们!”
“我…”小旗暗骂罗生脸嫩不通事故,难道没看到一旁那些装饰华贵车架和神骏的宝马?用屁股想都猜得出是大人物,怎么还揣着制度规定这般咄咄逼人,难不成让他去跟那位大人说:‘大人,有个锦衣卫的小卒子要一间客房,能不能请您给腾一间出来?’
‘娘的!这破差事,天天架在神仙中间…等回头就让媳妇跟大哥说说好话,把咱调走!’小旗正想着,就见后院大马金刀的走出一个魁梧带刀护卫,旁边则跟着一个瓷娃娃般的可爱女童,暗道这下正主出来了,可算不用自己受罪了。
罗生这才看到旁边的护卫架势,暗骂自己招子不亮的同时赶紧改口道:“既然有贵客来了,那么你们这些差役腾间房子出来!对…说的就是你这个领头的,你看他人作甚!?”
“慢着!呀这人流了好多血……”这时女童拦住了罗生的去路,她看了眼昏死过去的小道士和急坏了的罗生,嬉皮笑脸的正准备说什么时,突然脸色一收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房间:“来,去我那里给他治伤吧!”
“多谢大人!”罗生虽然识不得这女娃身份,但是怎么看都比自己或者姬静薇尊贵,况且事已至此便也顾不得那么多,楚南枫的要紧。
谢罢,罗生便背着楚南枫三步并作两步冲入房内,轻手轻脚将小道士放在软塌上,正欲回头催促小旗拿来药草时,一双即使在昏暗的房间中也分外显眼的皓腕玉手捧过来几贴伤膏和丹药。
“上好的金疮药和止血丹,借你用吧。”说话的是一个少女,而罗生回头是先入眼的便是一双比西域晶钻还要无暇干净的眸子,在那双眸子中罗生看到了脏兮兮的自己,忍不住相形见愧的低下头,接过疗伤药微不可闻的道了声谢。
少女身后略微矮一些的女童则可惜的撇撇嘴,低声呓语道:“本来还想玩玩这对瞎了眼的傻子,竟敢冲撞本宫的车架,可惜琉璃姐姐被他们吵醒了……”女童正在碎碎念,就发现她口中的琉璃姐姐平静的看着自己,赶忙吐了吐舌头卖乖道,“雨轩开玩笑呢,姐姐不要怪我嘛……”
“嗯。”少女摸摸女童的头示意她回去睡觉,随后看向急得满头大汗心绪紊乱的罗生,拿着一卷纱布轻轻将罗生的手打开,在他发呆时伸手给楚南枫包扎了起来“肋下的伤不应当这样处理,会挤坏肋骨伤及肺水的,胸前的伤……算了你还是让开点给我腾些位置,我来处理吧。”
“噢…”罗生楞楞的退后两步,乖乖的看着名为琉璃的少女细心的为楚南枫熟练的处理伤口,要放到平时他可不会如此好说话……可惜楚南枫没看到,否则以后拌嘴的时候也不至于次次都落入下风了。
少女为楚南枫包扎上药后,才洗干净手坐在门槛上支着脑袋对着夜空中的明月发呆。而罗生不好意思的蹲在一旁挠头,半响才低着头憋出句屁话:“多谢姑娘…今夜冲撞实在抱歉。”
“不用,救命要紧,换了谁都会伸出援手的。”
“…”罗生偷看了一眼少女的侧脸,一反常态的没有出言讥讽诡辩,仿佛脑壳儿被闷驴踢了一脚,只会一个劲儿的点头傻笑,心中更似是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被一双玉手轻轻提起,又酥又痒,又怕又想。
不过少女也转头回看向罗生时,他却装作低头看着地面数蚂蚁,博得佳人一笑。
琉璃笑了多久罗生就脸红了多久,眼看他脸憋得都快紫了时,她才拍拍胸口转移话题问到:“这个…这个孩子是个道士吧?”
“是”罗生点点头,脸色终于不难么红了,可惜还是只能憋出一个字的屁话。
“他对你一定很重要,否则就不会这么心急了。”
“是”
“你是不是……有点口吃所以不敢说话?没事的,我又不会瞧不起你。”
“我……我没有”要是王瘸子在这里,保准用那把破拐杖使劲儿的敲打罗生,大骂他是个不争气的怂包。
“小师弟…快跑,不要管我……”睡梦中的楚南枫呓语了一句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顺便翻了个身又放了个响屁。
“噗嗤……”少女捂着嘴笑了起来,一对明亮的眼眸透出无限的纯真与希望,看的罗生失了神。
“他是你师哥啊?”
“啊…嗯!”
“真好……那你们山上一定很热闹,为什么还要下山做锦衣卫呢?”
“报仇……”罗生赶紧捂住嘴,心里咯噔一下拔凉拔凉的,这下糟了!易地而处,若是自己碰到这么一个只知道复仇的人也一定会敬而远之吧?可他面对那双干净的眸子是,却说不出谎话,奇也怪也。
“这样啊……”少女拨了一下发丝,并没有评论对错,而似是想起什么似得失了神“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会这样高明的功夫就好了,那就也可以帮爹娘报仇了。”
“我帮你!”
少女没有说话,支着脑袋看向高悬夜空的明月,过了好久才幽幽开口道:“可惜仇人早就死了,你怎么帮我?”
罗生不知道怎么接口,只能乖乖的坐在旁边,偷偷的闻着少女散出的体香,脸红不已。
二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偶尔有视线交流也是罗生几乎瞬间被少女看的心慌低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待晨曦初生枝桠滴露时,她才起身亲自将女童叫醒,安排车队准备出发,末了她转头看着依旧发呆的罗生,鬼使神差的递过去一个永久的香囊,有些害羞道:“不嫌弃的话就收起来吧…”
“是…”
罗生接过去的时候,琉璃就后悔了,可惜那个傻子已经把香囊塞进怀里,恐怕是要不回来了……不会被嫌旧吧?他是不是也在演戏呢?
“你叫什么?”
“罗生!”
“…”少女等了一下,见罗生还是傻傻地看着自己,完全没有问自己名讳的意思时,又捂着嘴噗嗤笑出了声,这一夜笑的可太多了。
罗生虽不明所以,但跟着傻笑总没错的。
“我叫琉璃”少女伸出手,“不给我些还礼吗?”
“啊…!”罗生四下在身上搜罗一番,窘迫的发现自己这个穷鬼屁东西都没有,羞的脸上都快要挤出血的时候,她却伸手在罗生额前微微用力扯下几根头发,“救你师兄一命,换你几根头发可好?”
“好!”罗生说的分外用力,感觉生怕自己少女嫌弃似得,却又感觉不够诚恳,“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你这人…好生有趣。”少女将发丝收入一个精巧的绣袋中,挥挥手随着车队离开了。
百步开外,一个瘦如竹竿的侍卫立于女童身侧,恭顺的半跪在地上点头听命,“记住了,我们离开以后三个月,你再找机会做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呵,琉璃姐也是这种乡野贱农可以直视的?”
“属下遵命!”
“郡主,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怎么说此人都是锦衣卫编制,为大秦皇家做事的……”之前的浓眉大眼的护卫统领虽然知道结果早已注定,但还是努力想劝劝这个小祖宗。
“呵……老狗我动不得,这些狗崽子还不能碰?本宫今日还杀定此人了。”
护卫统领默然,既然救不了罗生,那么只好悄悄差人提醒一下这个少年郎,同时注意下次一定要拦住旁人,莫要惹到这个夜罗刹了……
次日,未时初。
昏迷了一天两夜的楚南枫终于悠悠转醒,吐出最后一口粘稠的黑血后擦擦嘴,苦着脸骂道:“小师弟啊,师哥就说那里去不得,去之前我心里就直跳!若不是师尊赐下的法宝救命,昨日我二人非折在那个破庙里……”
“是前天,你晕了好久。”昨天白天一整天罗生都恍恍惚惚的如同入了魔,直到办完楚南枫吐黑血时方才惊醒,他叹了口气怅然道:“可惜走了,不然我还想再去那破庙一次……”
“啊?”楚南枫正在惊奇怎的罗生突然不反感自己叫他小师弟时,却看到这家伙和丢了魂似得胡言乱语,顿时心下大急,“糟了糟了!那庙里的妖怪竟如此了得,给罗生施了什么邪法,生生把他变成了一个傻子??”
“他娘的楚南枫,你才是寺庙里的妖怪呢!再乱说小爷就把你扔到后院的茅坑里醒醒盹!”
“啊…”小道士被突然暴起的罗生吓了一跳,随即释然的拍拍胸口,“这才对嘛!”
“娘的坏小爷心情,你是不是欠抽?”
“无量天尊,怎能如此说师兄?”
“屁!让你一次你还喘上了?师兄个屁的,回你武当山撒尿和泥捏小人玩去吧!”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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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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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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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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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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