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正午刚过,燕姝便开始为妘泆泊施针。
妘世子常年忍受病痛,第一次被施针的时候,略有不适,第二次已然是面不改色了。
妘夏和妘冬在一旁守着,准备听燕姝指挥,往浴桶里添热水。
值得一提的是,傅延松自那日过后,就感染了风寒,病倒了,这两日都没有出现,今日亦然。
话说两头,就在燕姝为妘泆泊施针的当口,凌四正坐在驿站大堂上,不耐的听着常继春汇报开采进度,还没等人说完,就直接挥手,让人离开了。
周淮安正好进来,跟委屈成一颗苦瓜的常继春打了个照面。
两人相互点了个头,便交错而过。
听见常继春关了房门,走远了,周淮安不由上前询问道,“将军,我瞧着常镇长脸色好像有点不好,怎么了,难道是翡翠矿出现了什么问题?”
凌四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不耐的摆了摆手,“能有什么问题,燕小子给指的地儿能有什么问题,天天都是一样的玩意,有什么好汇报的。”
听到这位爷如此说,周淮安登时心下了然:看来是常继春汇报的太详细,又都是些千篇一律的章程,惹得这位爷不耐烦了。
等等!
貌似他好像也是来汇报工作的,周淮安顿了顿,斟酌着是不是将腹稿缩减一下。
于是乎,还不等他开口,凌四先出声了,“燕大夫现在人在哪儿?”
周淮安还真知道这件事,登时道,“下官之前碰到了妘世子身边的人,燕大夫应该是去给妘世子治病了。”
“又是治病?”
凌四斜飞入鬓的长眉不满的上扬,一张铁面寒光凛凛,“以前怎么没见那尊玉佛治病治的这么勤快,咋了,中毒了不起啊,爷去看看。”
话落,周淮安只觉一阵炙热的劲风从自己的面前刮过,回神之后,主位上已经没有他们爷的影子了。
得,看来他是不用汇报了!
人家别人的将军,要是手握百万雄师,几十将领,不是三天一大会,就得两天一小会,到了他们家将军这儿呢,一个会没有不说,还隔三差五的不见人,只有来了战事,这位爷才像是打了鸡血,人家将军都是坐镇后方,指挥若定,这位爷亲自冲锋陷阵不说,还自己开路,一马当先。
照理说,碰见这样的将军,他该烧香拜佛才是,可他咋觉得这么心累呢!
这边周淮安唉声叹气,那边凌四已然是临近了妘泆泊的院落。
他入内院的一刹,只听远处主屋内蓦地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呻吟,畅快而又欢愉,那声音并不大,要是换了寻常人根本听不到。
可凌四耳力惊人,这才捕捉到了几分。
他心里登时翻江倒海:麻蛋,这声音分明就是那尊玉佛传出来的!
周淮安说,燕小子过来替妘泆泊看病了,可看病用得着发出这样的声音吗,燕小子不会也在里边吧!
凌四正要迈开步子,就听燕姝的声音丝丝缕缕的飘散了出来。
“觉得怎么样?”
妘泆泊:“很舒服。”
燕姝:“舒服就好。”
凌四瞬身僵硬,如遭雷击,房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燕姝:“我这里也准备好了,可以进去了。”
妘泆泊:“这个……裤子应该就不用脱了吧。”
燕姝:“随世子的意,没什么影响。”xǐυmь.℃òm
妘泆泊:“那我进去了。”
凌四只觉气血上涌,轰然炸裂,身体先于思考,直接行动,宛若一股龙卷风,呼啸冲向了房门,一脚出去,只听轰然一声,房门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渣。
“你们在干什么?!”
凌四的的声音仿佛九幽雷鸣,戾气滔天,只是,这雷还没炸开,就戛然而止了。
原因无他,只见房内二人,一个站在屏风旁,一个站在浴桶边上,隔了老远不说,妘泆泊虽然赤着上半身,可披着斗篷,似是正要摘下,旁边还站着妘夏妘冬,最重要的是,二人中央的浴桶里药香四溢,那碧绿碧绿的颜色,绝逼不是普通的洗澡水。
凌四也算是见多识广,脑子里瞬间蹦出了药浴俩字,再结合之前的对话,他身上的气势瞬间泄了大半。
感受到飕飕凉风,妘泆泊拢了拢正欲脱下的披风,面上挂了意味不明的冷笑,“凌将军这话问的有意思,燕大夫与小王,除了治病,还能干什么?”
凌四也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反应过激了,他没心思理会妘泆泊的讽刺,也没时间探究自己刚刚为啥怒到原地炸裂,他现在只在乎一件事——燕姝的反应!
他看向自家那个纤细的小军医,就见燕姝一个眼神儿都没分给他。
燕姝伸出比美玉还要通透几分的手掌,在药汤里探了探,侧目冷声道,“妘世子的药浴耽误不得,你们找人将浴桶搬到隔壁的房间,添些热水,对药效不会有影响。”
“是是。”妘夏闻言,自是不敢耽搁,都没等妘泆泊的命令,直接出去喊人了。
燕姝这才看向妘泆泊,“妘世子接下来,只需要在药汤中泡上半个时辰即可,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先告辞了。”
依旧没什么表情,依旧是清冷如玉的声音,妘泆泊却察觉到了燕姝的不快。
这不快显然不是针对他的,妘泆泊唇角的弧度当下柔和了两分,“燕大夫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燕姝点了个头,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路过凌四的时候,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叫了声凌将军。
直到她起身离开,凌四才回过神来,这小子刚刚居然跟他行礼了,麻蛋,还不如无视他呢,这是要疏远他的节奏吗?
话说,凌四爷这些年征战无数,一人破万敌的时候有之,带着数千人的队伍去跟几万大军厮杀的时候有之,天大的危机,这位爷都可以一枪捅之,一笑置之,心脏绝不会多跳一下,可今天他胸中却莫名焦灼,甚至还有点小忐忑。
麻蛋的!还真是见了鬼了!
凌四也顾不得诽谤,抬脚欲走。
只是,他刚跨出门口,就听妘泆泊清雅的声线不疾不徐的传了出来,“凌将军,你打算就这么走了吗?”
凌四这才顿了顿,“你想咋滴?”
妘泆泊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笑意冰凉,“凌将军撞碎了大门,难道不该跟我说声抱歉吗?”
“这地界儿又不是你的,跟你说啥抱歉,转头爷给常继春送上十扇门儿,不用你掏一个子儿,这总成了吧,爷还有要紧事,没工夫跟你磨叽。”
正如凌四所说,他没工夫在这儿磨叽,这番话是他一边走,一边说出来了,声音没了,人也不见了踪影,显然是去追燕姝了。
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妘泆泊唇角再不复一丝笑意,眼底明灭不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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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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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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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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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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