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澄回神,瞥见她眸中隐隐的担忧,心下一暖,笑意便驱散了苍然“好,你们也吃,都多吃点儿。过一会儿,还要到奉先殿祭拜列祖列宗呢。”
“嗯”见他周身郁色去了许多,萧虞才放下了心来,重新开始了和萧樗的抢食。
因着毅王与瑞王素来身体康健的缘故,萧辟与萧樗胎里被养得好,年纪又不大,来自于家族遗传的隐疾也还没有发出来,自然不知晓一个体弱多病之人的内心是如何的敏感脆弱,也没注意到萧澄的神伤与黯然。
但萧虞不一样。
燕王殿下同萧澄相类,也有些胎里带来的弱症,在萧虞还年幼时,身体便一年比一年更差。甚至到萧虞十二岁以后,一年里有近一半的时间都是自书院告假在家照顾父亲。
而自萧虞十五岁之后,燕王殿下更是每卧病一次,便要拉着她交代一次遗言。有时候,还会趁着燕王妃不在府中时,借考校她做借口,支开所有人,在书房里教导她一些不能被旁人知晓的东西。
比如,燕国历代只藩王之间口耳传递的一些东西;还有关于燕王妃的一些软肋和把柄,防着万一他早逝而妻子恋权,女儿夺不回权柄。
初初接触这些时,萧虞觉得很震惊,还有些难以置信。
她的父母一向恩爱,堪为燕地楷模夫妻。可是,父亲居然
为此,有好一段时间,她面对燕王妃时,目光都有些闪躲。
也不知燕王妃是没有察觉,还是察觉了却不动声色。反正她不曾开口询问,实在是令萧虞松了口气。
待时日久了,萧虞也就明白了父亲不是不爱母亲,而是作为一国君主,他不能将国运寄托在飘渺善变的人心之上。这样防备妻子,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可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他也希望到时候女儿能有足够的手段应对。
就像
萧虞悄悄瞥了一眼慢慢吃包子的萧澄,暗道至尊对英国公,到底还是不同的吧昨夜英国公半途离席,应是去寻至尊了。只是看她回来时的神色,又是欣喜又是释然又是悲呛的,实在是猜不到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而,今日里,她才着重观察萧澄,并根据以往照顾父亲的经验,很容易就看出了萧澄心情不好,胃口不佳。
难不成,昨夜里两人是不欢而散
胡乱猜测之余,她不其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其实,父亲做的那些事,母亲也并非一无所知吧
那父亲又知不知道母亲知道呢
对与至尊萧澄与英国公宋霏之间的种种,萧虞那次在景阳宫外偶遇英国公之后,直觉这人与至尊之间不一般,便让于长史派人仔细打听了一下。
萧虞心思机敏灵透,不过片刻便将两人分手的原因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可她也到底年幼,这段苦涩又隐忍的爱情并不能勾起她分毫的兴趣。听了这段往事,她反而更坚定了自幼便被灌输的信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不可推卸,也不能推卸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郑麟一边叫小太监们将残羹撤下,一边吩咐宫娥们奉上消食解腻的茶汤。
叔侄四人又歇息了片刻,待到左右宗正都来拜见过了,萧澄才道“走吧,先去甘泉宫,再去奉先殿。”
每年的腊月二十三这一日,在京的宗室都要入宫,先在甘泉宫集合,而后再由至尊带领,到位于甘泉宫正南方的奉先殿,祭拜历代帝王的神牌。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自古以来,祭祀都是一件很庄重的事。这无关规模大小,也无关是祭天还是祭祖。
因而,在甘泉宫等候的一众宗室王公倒是相安无事。
待一行六人到了甘泉宫,众宗室起身相迎。
相互见礼过后,萧澄正要开口命左右宗正主持祭祀之礼,便见一老成持重地宗室长者出列,慢吞吞地说“至尊且慢,老臣有话要说。”
这是个真的老臣,一个和萧翰同辈,却比萧翰大了近二十岁的老妪,头发花白稀疏,连冠都束不住了,只得别了一根玉簪子。
这老妪一出来,萧夙便瞳孔微缩,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萧楠,却对上了萧楠同样错愕的脸。
两人都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萧澄认得,这位本是成国公旁支,单名一个竺字,也是现如今宗室中年纪最大的一位。
因着最后那一点儿,便是萧澄也不好不给面子,只得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含笑问道“不知姑祖母有何事要奏”
此言意在提醒她无论何时何地,与天子说话,都可算作御前奏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心里要先掂量清楚了
萧竺却是波澜不惊,依旧是那副慢吞吞的语调“往年燕王殿下不在京城,祭祀之事由左右宗正代之是理所当然。但今年燕王殿下虽仍不在京,燕王世子却是在的。作为下一任的宗正,燕王世子却是比左右宗正更加名正言顺。还请至尊明鉴。”
此言一出,甘泉宫外一片寂静,萧澄与萧虞看向萧竺的目光都已不善至极。
因着萧澄心里还是最钟意萧虞,自然是要想办法淡化萧虞是燕王府继承人这个事实的。可这萧竺却是不管不顾,直接将他欲要掩盖的事当众揭了出来。无论其居心如何,萧澄心里皆不会痛快。
而萧虞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了幸好父亲体弱,担心自己突然便将一应祭祀流程都教给了她。若不然,今日怕是要出糗露怯了。
她看着萧竺,心下狐疑这位莫不是与我燕王府有仇但无论如何,想要刁难我,你却是打错算盘了m.χIùmЬ.CǒM
正在萧虞要开口应承了此事,决定用事实打脸的时候,萧澄却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得把这事儿给带过去了“有长辈在此,哪有她领先的份儿”
萧虞一怔,这才注意到萧澄同样神色不愉。她到底也不是笨人,很快便猜出了其中因由。一时间,她心头“砰砰”乱跳,竟是将争胜的心都盖过去了。
而那萧竺也不知就真是随口一提,还是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听了萧澄的话,半句都没有再争辩,道了声“如此,便遵至尊所言。”
萧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今年祭祀,仍由左右宗正共同主持。”
“是。”
“是。”
萧翰与萧情异口同声地应了,因着萧情乃是右宗正,居尊,便走在了最前面。而萧翰则是落后半步,走在她的左边。
而其余人包括至尊萧澄在内,都跟在二人身后,庄重而肃穆地顺着花岗岩铺就的道路,往奉先殿而去。
作为没有爵位的普通宗室,萧竺走在一群宗室中央,迅速朝前方有爵在身的几位扫了一眼,搓了搓有些湿粘的掌心,暗暗吸了一口气。
有些决定,一旦下了,便不容反悔;有些路,一旦走了,便不能回头
想想家中的后辈们,她心底因畏惧萧澄而产生的丝丝动咬瞬间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坚定。
祭祀的过程很漫长,氛围很严谨,整个奉先殿都笼罩在一股肃穆的气氛里。
萧虞与堂兄、堂姐并排站在萧澄身后,随着萧情缓慢而有力的声音,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让跪就跪、让起就起、让拜就拜,分毫也不敢怠慢。
整个奉先殿里,也就玉阶之上的萧澄膝下放了一个玄黑色的软垫蒲团,其他人都是跪在地上的。
更有甚者,似萧虞他们跪的地方离玉阶极近的,地砖上镂刻着张牙舞爪、凶萌凶萌的五爪苍龙。膝盖与龙纹多次亲密接触,萧虞觉得腿都跪肿了
但即便如此,四人却没有一个耍滑头的,便是最为跳脱不靠谱的萧樗都老老实实的。
原因无他,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进奉先殿,头一回拜见历代先帝的神牌,紧张激动之余,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得到祖宗的青眼相加的。
祭祀的过程很长,待到下午未时末,才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流程。
第五次给列祖列宗拈香。
萧翰在蜡烛上点燃一簇又一簇的香烛,递给萧情,再由萧情逐次递给众人。头一个自然是萧澄,第二个就是萧虞。
待萧澄将最粗也最长的一簇香插如积年的香灰里,拜了三拜侧身退回之后,萧虞暗吸一口气,缓步上前,在四足青铜顶前站定。
从萧情手中接过已经点燃的香,萧情郑重其事地上前,将三柱香插进了香灰里。
也就在这一瞬间,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殿中的蜡烛竟依次暴起了灯花。
灯爆烛,这可是吉兆
萧情连忙道“大吉之兆,祖宗保佑,来年大晋定是四海升平,五谷丰登。”
此时,众人无论是什么心情,都堆起了惊喜的笑脸,齐齐拜谢祖宗“多谢祖宗保佑大晋,四海升平,五谷丰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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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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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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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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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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