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城南人市被买回来,除了那次带着小五去看腿伤,这几个孩子就没有离开过乐巷,想必也是如此,小五才有些慌不择路的投靠了自己,这其中,肯定有自己给他医治腿伤的情分,但更多的,却应该是一种无奈。
想着在饕餮居小五说愿意跟着自己时的坚定,左云难免伤感,可能那时的她连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对这个孩子产生一种类似于内疚的情绪。
可,就如同在南城人市见到那些被当成货物售卖的可怜人那般,虽然心有不忍,还是要把他们当成货物挑挑拣拣。也是现下,左云才了悟,想要得到可贵的自由,就必然要抛弃同样可贵的善良。
不多时,小六就把饭菜准备好了,已经在外面吃过两顿的左云和欢儿自然没有什么胃口,看着两人连筷子都懒得动一下,小六心中甚为难受,但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有说出话来。
当夜,在欢儿好奇的注视下,左云从床底下拖出了一只小箱子,吹落了上面的灰尘,才慎重的打开。www.xiumb.com
“好多银子。”欢儿忍不住惊叹。
闻言,左云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同欢儿多说。两母女仔细清点了银子才睡下,第二日,左云还在梦里,就被一大早就来造访的悦意吵醒。
“这是怎么了?”左云一边扣着棉衣上的扣子,一边向外屋走去,看着已经在外间坐定的悦意,语气难免有些责怪:“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瞧你,这么大个人还有起床气了。”悦意见状,笑着跟左云调侃:“我这不是有事找你商量么!”
“什么事?”左云说着就泡了壶热茶,悦意等她用茶水漱了口,才继续说道:“我昨天不是说同那闻香居商量王家订单的事么?我想了一夜,觉得还是不妥,或者这个事情就算了。”
“算了?”左云就瞄了一眼放在外屋桌上的酒壶:“可你不是收了他们的定金么?你也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王家虽然落魄,但我们也得罪不起啊!”
被自己说过的话给堵了嘴,悦意脸色有些难看:
“话是这么说,但总有解决的办法。我已经同王家道了歉,退了银子。你也不用担心这事了。”
“好吧!”既然悦意话都这么说了,左云自然不会再多问,只是看着悦意的视线特意回避桌上的白瓷酒壶,左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我还忘了告诉你,我昨日特意去了闻香居一趟,看那徐掌柜真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人呢!”
“你跟他说王家点心的事了么?”言下却对左云去闻香居一事毫不意外。
“自然没有。你不是嘱咐过我要从长计议么?”左云看着悦意,脸上显出些歉意:“我只是觉得这事对你好像有些重要,就瞒着你去了趟闻香居,悦意,你可不要怪我。”
“怎么会怪你。”悦意脸上的感就算完了。你看我们最近生意挺好,你最好……最好少出门。”
“少出门?”左云细细品位这句话的含义,脸上却显出疑惑的神色:“家里不是有这么多人么?我还想着今天同你一起去通汇银号兑些银票呢,家里人多,放着这么多现银也不安全。”
见左云不为所动,悦意就没在多说:“我也是随便说说,你有事自然要出门的。只是我今日有事走不开,可能陪不了你了。”
“行,你忙你的,我自己去便是。”
悦意刚走,小五就偷偷地进了外屋,在左云耳边耳语几句,就迅速回到了厨房。
“果然。”左云喃喃自语道,顺眼看着的方向,脸上一派清明。
昨夜,那个跟踪她们的白衣人果然去了,也不知给悦意说了什么,反正悦意就放弃了接触王家这个机会,今日,悦意一大早就来找左云说话,虽然闭口不谈左云昨日擅自去闻香居的事,可言谈神情间却流露出对左云行踪的知晓,而且还有提醒之意。
左云不知道昨日的行为到底在离间悦意和韩闻多之间的关系中起没起作用,但好歹算是给悦意提了个醒,因为既然悦意已经知道左云昨日下午的行踪,就必定知道了韩闻多他们另外派人监视左云,因此今日推说自己有事,不再和左云同路。
这可能算是悦意摆给韩闻多他们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左云去的通汇银号离闻香居太近而不想被猜忌,但不管悦意如何打算,这都是左云乐见的结果,还因此得了个方便,毕竟自己一人行事确实比同悦意一路要方便的多。
不多时,欢儿就醒了,母女两人洗漱完毕,小六就送上了早饭。告知小六今日有事出门,让他去雇一辆马车,随即左云便回内屋搬了箱子出来,马车一到,两人就跳上了。
比之旁边的秀水胡同,净水胡同今日依旧显得冷清。通汇银号高挑的厅堂面前只零散停着几辆气派的马车,因为还早,几个车夫都把手拢在袖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见左云雇的马车停在银号的门前,几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等左云下车后,车夫就自觉把马车停到了角落。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见状立即迎了上来,随即把左云母女请进了大厅。
“夫人是存钱还是兑现?”给左云上了茶水,伙计便恭敬地问道,一点也没有因为左云马车的寒酸而怠慢于她。
一般来说,都有店大欺客的说法,从刚才门口等人的那几辆马车也看得出通汇银号接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所以从这个伙计的态度可以看出通汇银号御下甚严,左云对这个冯却也愈发好奇起来。
左云望了一眼放在脚边的箱子,对伙计说道:“我是来存钱的,麻烦小哥帮忙清点一下。”
“好勒!”伙计闻言就拿起了箱子,入手的沉重让他不自觉地望了左云一眼:“那就请夫人先行等候,等我清点完毕,就把银票给夫人送来。”
想必左云现今坐着的包厢是供客人临时休息之所,兑换银票之地并不在此,对此左云略感意外,没想到这通汇银号的处世之道与别处还有不同。
伙计拿了银子下去,左云就悠闲地喝起了茶水,并没有问起伙计要到何处清点,想来这通汇银号还真是独树一帜,给每一位客人都留了私密的空间,这样也免了在嘈杂大厅遇到些闲杂人等的麻烦,就这一点考虑就体现了通汇银号大燕数一数二银号行事的稳妥。
“冯却。”左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有些无法想象二十多年前他跪地痛哭的样子。
不多时,这个伙计就去而复返,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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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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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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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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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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