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我们也别隔着八重山去作无端的猜测了,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东西了,走吧。去地心看看。”苏贤道。
话是这么说,苏贤的身体却很诚实,整座洞府内简洁干净,从装饰即可读出冰帝的品味,而除开桌案外,苏贤觉得最有蹊跷的就是那截冰棱般的修篁。
可能是个宝贝?
来到角落,费了一番力气,拔出修篁,苏贤才最终确定,这真的只是一节普通长竹,顶多是生命力旺盛,耐炎抗寒。
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态度,苏贤把修篁收藏进储物戒,管它是不是宝贝,反正这种风格的洞府他很喜欢,这根长竹可谓洞府里的点睛之笔,让其空灵悠远,阒寂脱尘,立于云端,又俯瞰人间,方圆数万里唯帝山令人高山仰止,以后有机会苏贤也想搞一个。
就为了把这截修篁能插在最接近天穹的地方!
“谁说没什么了?等我把龙息冰石收起来。”叶知秋也不惧外边的雪绒貂,身法如幻影,脚踏紫色光晕,不用半个时辰就把第八重山的大部分龙息冰石扫荡完毕,龙血星河潭边和潭底定然沉着很多八阶石矿,可叶知秋放弃了,他也不想为一点“细枝末节”就去挑衅这帮难缠的雪绒貂,哪怕叶知秋因血鲲鹏可以有恃无恐。
能做到,但没必要!
八阶石矿都被看作“细枝末节”了。
如今,若论身家,叶知秋估摸着自己不比一个尊者差,奈何龙息冰石作为八阶矿石在大陆上的位置挺尴尬的。
你说它等级么?高!高的令人发指,惹人垂涎。
可它能用来干嘛?这个问题问得好,天下石矿,用途大同小异,几乎全部投在炼器或建造一块,它们既不能吃也不能拿来修炼。再者,就以现今大陆相较远古时期倒退了十万年的状态,能熔炼龙息冰石的大势力就一两家,这就造成了它的有价无市。
雪绒貂的高层警惕地站立着,眼神凶煞凌厉,第八重山本就荒凉,现在它们还怔怔看着那坚硬石矿被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搬走,遍地深坑,疮痍满目,这一重山也显得愈发萧瑟。
早在叶知秋掠出洞府的那一刻雪绒貂就发现了他,然而它们没有阻止叶知秋的行为,到了它们这个境界,妖兽的灵智已经不低,它们分得清局势对自己一方的好坏,这些石矿于雪绒貂一族无用,被拿走就拿走了,总比跟这只神秘妖兽和背后的人类修士起冲突得好,只要他们没威胁到龙血星河潭,那什么都好说。
洞府?有话好说,你的你的。
龙息冰石?不要动粗,给你给你。
果然,又一会儿后大鱼游出,朝雪绒貂一族温和地摆摆鱼鳍,逐渐缓缓下沉,离开了第八重山。
雪绒貂一族就呆呆地立在原地,目送大鱼消失才彻底松了口气。
再环顾一圈第八重山,好比本来就穷得家徒四壁,结果一伙人还来把墙都给拆完了。众貂齐叹,打家劫舍的强盗啊!
不是它们软弱,实在是敌军太过神秘棘手,心虚之下,让它们真的无力反抗……
妖兽的灵智是发展到了一定地步,可惜它们常年与外界闭塞,思维局限,严重低估了人性的贪婪,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这一群人就会杀回来,把它们最后依赖的“净土”都给鲸吞蚕食。
先前,梦寐兽就一直感知不到蒙昧衍一烟的存在,像是被某一种禁止阻隔了,来到第八重山,从冰帝口中证实了帝山内的确有蒙昧衍一烟,这无疑是对苏贤最好的消息。
踏上归程,苏贤朝地心进发!
途中,又要等上十天。
“不去第六重山瞅瞅吗?我估计五族天骄都会汇聚在那,既然至尊器、古妖锁都是留给那女的,所以东西应该都在第六重。之前去往北域深处的帝冰龙是远古后裔,说明冰龙鳞是它留在第六重山的,它与那女的之间定有交集。如此推算,这一次试炼的宝贝,都集中在第六重山!”巨鲲嘴里,叶知秋闲的无聊,此处他无法布下隔音阵,索性聊天只用传音,避免三女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苏贤摇了摇头,拒绝道:“没时间,梦寐晋升不知道要多久,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守护着它才是迫在眉睫之事。”
苏贤何尝不想去,这冰帝山试炼绝对是一次检验自身实力的机会,能和北域的天骄们切磋,寻找差距和优势,而不是他独自一人一味修炼,此点甚好。说实话现在的苏贤连自己的极限在哪里都不知道,因为遇上的人要么是太强根本无法交手,要么太弱,他神念就可以碾压,逼不出妖道和武道的阈值。
奈何,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那这三个女的呢?就这么一直带着?她们是来历练的,不是跟我们到处瞎晃的。我们是轻松,一句话就能补偿她们在秘境里的耽搁,可你真的为她们想了?她们没实力,贸然升入更高层次的宫殿,进去也是遭人排挤,成为最垫底的弟子。何况,跟着我们,一旦东窗事发,她们一个个都逃脱不了干系。即使第一宫愿意保她们,五族也不会放过她们,你这是对她们的负责吗?”叶知秋道。
苏贤不是没考虑,甚至他的逐利性更强,有点裹挟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味道,反问道:“所以呢?把她们丢哪里去?五人小队,只出现三个人,有心人都会猜另外两个人哪去了。”
“从第一宫十个人都戴着面具进冰帝山起,我们就被一些人冠以动机不纯的帽子了。你再想想,第一宫的八人服饰整整齐齐,我们呢?我们就是另类的,一开始就暴露在五族眼中,你这样的欲盖弥彰、掩耳盗铃有什么意义?
你在怕什么?
被发现?
被追杀?
我们已经做好所有应对的准备了!这次,如果得不到,我们就是明摆着抢的,不然你以为我们巴结薛素妍是干嘛的?蒙昧衍一烟失窃,我们既然选择隐姓埋名,那被追杀是肯定的,不光是冰帝山五族,还有整个大陆的修士都会闻风而来。所以,没必要带着她们了。我不知道你是自私,为保计划万无一失故意扯出所谓‘团队’的说辞,还是真为她们的自尊心着想,不愿意抛下她们,这些都不重要,她们在试炼中是死不了的,三人行顶多势单力薄,受规则限制,她们注定只是受挫,又有谁不会受挫呢?
但你如果执意要带着她们,她们必死无疑。知道的太多,第一宫都保不住她们。
此刻我甚至无法揣测你的用心,我也不敢往险恶的那方面想。把她们当作弃子,丢到第六重山去,才是对她们最好的安排。你的口头承诺,又不是不能兑现,你觉得呢?还是说,你真的是想折磨死她们?”
闻言,苏贤呼吸停顿,心脏都有一霎的漏拍,微微苦笑,颔首道:“没你说的那么恐怖。是我没想周全。没错,她们是无辜的,没必要受这无妄之灾,等到了第六重山我就把她们放出去。”
听到此话,叶知秋舒心一笑,有的人是真正的心狠手辣,有的人表面冷漠无情,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和准则,叶知秋无法辨别苏贤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他至少不会去滥杀无辜,苏贤的回答让他心里也好受了些,事实证明苏贤可能只是单方面的思考欠佳,而非心理黑暗到渗人的地步。
叶知秋气势松散,坐靠在巨鲲的腔壁上,两手搭着膝盖,笑道:“几个月后,我们就要站在整个大陆的对立面了。虽然是各跑各的,但想想还挺刺激。怕不怕?”
“为什么要怕?”苏贤歪头,感到很疑惑,“谁会知道是我呢?”
道理没错,但叶知秋还是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这个追杀是贯穿你一生的。不是你躲过一时,风声过了就没事了的。只要你一直有梦寐兽,有帝妖,甚至祖妖,那世界上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恶意冲向你,无论是精心设计的阴谋也好,还是胆大泼天的阳谋也罢,很难躲的。你能藏住梦寐兽一辈子吗?”
“就譬如说,月锦瑟万一知晓你有梦寐兽,她暗算你,你防得住吗?苏如雪呢?蒙邈呢?万一不是他们不想,只是因为现在实力不够强,所以暗算不了你呢?除非,你是真正的无敌啊,不惧明枪,不畏暗箭,否则,谁能保证一直无事?天机院都没资格。”xiumb.com
这话说的太锥心了。
叶知秋没提黑老和自己还有天机院的那帮人,因为事实已经摆在苏贤眼前了,他们是真正有实力强取豪夺梦寐兽的,但他们没有,这已经证明了他们在这件事上的“纯洁性”。
可世人无数,防不胜防啊!
叶知秋之语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苏贤自信一笑,道:“我看人很准的,慧眼如炬的那种。不带怕的。”
“呵呵。在你面前,苏如雪应该是真的沦陷了,那把她排除。蒙邈那憨货,嗯,表面木讷,再深挖一层是油滑,跟孙石头一样,可实则还挺靠谱。那月锦瑟呢?你和她才相处多久,你就这么笃定?就算你不记得,我都记得,在岁月兽呈现的画面里,我感觉她看你的眼神,跟看小屁孩没区别。是真的没怎么把你放在心上啊!”叶知秋淡笑道。
苏贤对此不可置否,心有燥热,脸上笑容凝固,阴晴不定。
叶知秋的三言两语实在可怕,不经意间就把人往阴暗的方向引导,可偏偏事实如此,污浊不堪。
贯穿一生的算计,是真的能把人逼疯的。
哪怕现在的苏贤再乐观,如果多遭遇几次暗算,那他的心态就会发生改变,渐渐地,开始不信任所有人。
如今,静坐中,苏贤已经在预想未来的事态发展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种天赋,看你的样子,再深想下去,都有产生心魔的兆头了。”青羽大肆笑话道。
金色小人苦笑,叹息道:“有些东西,就是经不起细想。一想就无止境。但至少我现在的心态很正常。青师,换做你,此事何解?”
青羽话语轻松,当真有了一个灯塔般的光辉形象,悉心开导道:“熙熙攘攘全是利。胡思乱想什么,信那些你本就信的人,防备一些陌生取巧之人。你为人处世不就一直这个态度?或许,做到真正的强无敌啊!不过这事多累啊,我跟你说,十万年前我非正常死亡后,我就一直觉得很累,游荡期间,我都生出不想修炼的心思,感觉修炼之道触不到尽头。你说说,修炼到哪一步才是至强?或许你没想过,你也还没到想那些的年纪,但我估摸着冰帝之流的人肯定想过,那其实就是一种人生的灰暗和绝望。所以,多想无益,莽就完事了。
你以为叶知秋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我猜,这些东西是他早就想过的,或者是他的长辈无意间灌输给他的。他比你更早得到宝兽,他也曾担惊受怕。他要么是想不通,此时想跟你分享探讨;要么是天机院的大任让他都无暇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突然想起,来揶揄你一下;也有可能已经想通了,想磨砺一下你。不管是哪种,你如果真要去计较日后的未知和黑暗,那你就输了。
区区追杀怕什么?
岁月兽不是看到过你反杀全世界的故事吗?你为什么要怕,该怕的不是要被杀的那些人嘛?”
苏贤:“……”
青师世无双啊!
这波分析实在强悍,有如醍醐灌顶,鞭辟入里,简直说到苏贤心坎里了。
此刻,苏贤感觉自己进入了贤者状态,一心平静,叶知秋忍不住戳了戳他,好奇道:“喂,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何反杀全世界。”苏贤正襟危坐,微笑着正面回答。
“你醒醒……嘿,我不是故意的,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该不会已经入魔了吧?喂,别这样!”叶知秋拍拍苏贤的脸,用力摇晃着苏贤的双肩,似乎要把他身体搞散架似的,结果被苏贤一脚踹了出去,叶知秋身体抛飞的同时也表示很欣慰,“很好。看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贤。”
“我不知道月锦瑟是怎样的人。但我知道,天下十大宝兽,她却只有那么几个妖宫,我塞给她八只宝兽,或者几十只帝妖祖妖什么的,她不就看不上我的了么?”苏贤这算是回答叶知秋质疑月锦瑟的那个问题了。
“呵呵呵呵呵。”叶知秋一阵冷笑,“真有那么一天,天机院院长给你来当。吹牛谁不会?但别说,你这方法还真恶心人。换我我也不要你的梦寐兽了。”
苏贤:“我开个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叶知秋:“你看我是信了的样子么?”
苏贤:“对了,冰帝的神念种子给我怎么样?”
叶知秋:“为什么你明明还没见到就要争夺归属?你那么确定她就有?我倒觉得有可能没留下,或者早没了,被人拿走或者湮灭了。”
苏贤:“我是说如果有。既然你那么悲观,那就不要跟我争了。”
叶知秋:“不行!万一你被夺舍多危险啊!这份苦痛,还是由我来替你承担吧!”
苏贤:“你有听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吗?”
叶知秋:“???”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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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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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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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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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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