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除所有外事,今夜的苏贤唯有一个念头,突破武王九阶。
幽谷深处,苏贤一人孤坐,目仰星空,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美轮美奂的光彩,选择在万妖蛰伏的深夜突破不是没有缘由的,其一,是因为今夜是苏贤十七岁的最后一个夜晚,过了今晚,他就十八了,踏入修炼之道两年的光阴飞速而逝,不禁令人唏嘘,其二,苏贤要做一个大胆的试验,而这个试验如若成功,即将牵扯到他的另一个伟愿。
轰!
滚滚血脉长河浮现,横亘千米,有了宁轻狂在前方开道摸索,到了苏贤这他已不陌生,如今他的血脉之河气势浩荡,不如宁轻狂那般异象纷呈,毕竟突破到八阶时,苏贤只用了一种精血,也就是古荒炉狻猊的精血,此刻以往所消耗过的精血包括圣毒鼠精血在内都被其镇压,臣服于其滔天血脉威压之下。
一条血脉之河,一个声音。
咕咕。
血河翻涌沸腾,雪峰的夜色陡然间如弓弦般紧绷起来,一股恐怖的威压缓缓自云端凝聚,虎群仰天长啸,啸声贯穿夜空,此起彼伏,皆是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恐惧感,万妖匍匐,就连行走在雪域中的楚令榆等人都有种毛骨悚然之感,胸口如同被一块大石堵住,呼吸不畅,连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比艰难,仿佛只要一仰望星空,就会被认为是在挑衅天威。
“叔父,这是怎么了?”楚寻钻入妖兽挖出来的雪窟,窟内有简单的陈设,配一盏火光妖娆的不灭烛。
楚令榆垂下头眼眸忽明忽暗,喃喃道:“两个月了,乱象来了。地阴帮人,究竟杀还是不杀?是与他为敌,还是顺应他的规则?他究竟是何修为,这可怕的天威到底是何物牵动的?雪峰藏有什么秘密?”
疑窦重重,不得而解。
云端,苏贤在等待着祖妖意志的降临,如同助宁轻狂突破的那抹红云,然而,此刻血鲲鹏的精血已如千钧之重滴入血脉之河,气氛缓缓推高,江水中似有凶兽在咆哮,血鲲鹏和古荒炉狻猊争锋相对,斗得不可开交,而随着二妖争雄,整个江水上仿佛被点燃一把火,火势高叠,席卷天穹,让所有酝酿的势都攀到了顶峰。
红云,还没来。
天威,却早就降临了。
天边,唯有一轮皎洁的皓月高挂,月光清冽,柔和如绵,万分圣洁。
苏贤心头一凛,仍有闲暇凝目仰望那渐渐微弱的清辉,暗叹果然不出他所料,就连精神海底的青羽和纪浮世都被他这个大胆的试验结果震惊了。
祖妖,其实早就来了。
不同时分晋级武王九阶,出现的天威也不同。苏贤有这般猜测,还是因青羽回忆起十万年前古无锋突破时莅临的天威,乃是一抹横亘长空的金黄色灵光,灵光犹如一块顽石状,妙不可言。
此刻,三人无不肃穆,因为苏贤故意挑在月溅星河的夜晚突破,就是为了印证他的一个猜想。
头顶的皓月,究竟是不是一尊祖妖?
大妖纪元的月属性妖兽如昙花一现,月属性,归根结底还是诞生于皓月。xǐυmь.℃òm
现在,苏贤等人犹若得到醍醐灌顶般,瞬间明悟,其眼中涌现一抹清明和坚毅,忍住了心中的呐喊,他的伟愿很简单,摘下皓月,给苏如雪当妖兽,重续苏如雪心中曾秉持的月属性之路。
当下,驱逐出心中的震撼,苏贤深吸了一口气,月光越来越黯淡,也就意味着天威即将褪去,突破才是当务之急。
没有迟疑,两种宝血如泼墨般挥洒而出,即将飘散的月辉似有感应,蓦然间重新凝聚,还带有一抹惊疑的情绪,这些苏贤当然不知道,他已经沉下心神专注于突破,随着宝血的注入血脉长河顷刻间暴沸,一股惊天意志垂天而降,在苏贤感知来那就是一缕月光,轻盈如羽,融入血脉之河中,九阶桎梏应声而碎。
轰隆!
祖境的大门再次洞开,似是欢迎一位新的天骄到来。
东域的风云又一次跌宕,时代的活力重新焕发,顿时引起一些避世万古老妖怪的侧目。
这一次突破的阵仗是那般宁静祥和,天威是天威,可溶溶月色凝于夜色中,毫不起眼,就如一个个平常的夜晚那般寻常普通,血脉之河暴沸后便陷入一股沉寂,先前的震动声仅仅回荡在空谷周围,两种宝血各司其位,帮助苏贤完成门槛最后一步的跨越后便若隐若现,唯有血鲲鹏和古荒炉狻猊的斗争还在僵持对峙,不相上下。
宁轻狂突破的声势太大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炼妖古炉体的爆发,一只祖妖潜质妖兽的诞生太过可怖,骇人听闻,因此气势磅礴,如雷霆贯穿九万里,轰隆隆的余波震得乾坤皇朝边缘都能察觉。
苏贤没有原始体质,所以突破得悄无声息,甚至有一种轻描淡写的味道在里头。
接下来,顺理成章地就应该是晋升武宗。
这一步是水到渠成的,毋需苏贤的牵引,那股天威就会帮其完成,当日的宁轻狂也是在不声不响中就突破到了武宗。
这时,苏贤感觉月光流淌在自己身上,无比清凉,浸入躯体,收拢着他的血脉长河,压下其因蕴含凶蛮而暴戾的气息,将所有的一切都往武宗的道上引。
突然,苏贤若有所思地睁开眼,仰起头,周身精气喷涌,血脉长河隐隐又有开始沸腾的迹象,那柔若无骨的月色被他排斥在体外,不得寸入身躯分毫,少年目光如炬,青衫合身,毫不畏惧地凝视着皓月,问道:“九阶是祖境。祖境之上,是否还有境界?这是不是意味着,武王九阶也不是尽头,我可以选择不突破妖宗,而是去寻觅虚无缥缈的十阶之路?”
闻言,连一向面不改色的青羽都惊呆了,神念中还蕴藏着一丝崩溃,暗想你是不是修炼修傻了,还真朝祖妖说话呢,你说了它听得懂么?
嗡!
此言一出,月辉忽然暴动起来,只见天穹上的皓月光芒大作,宛如熊熊燃烧的曜日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将天地照得一片彻亮,夜色骤变,云端仿佛有雷龙怒吼,金锁般的雷霆噼里啪啦地炸响,如一道道枷锁垂天而落,顷刻间困缚住苏贤,滚烫钻心的雷霆之怒摧枯拉朽,金光如火,炽热降临。
那一抹雷光在苏贤的眼眸中迅速放大,苏贤没有一点反抗甚至反应的能力,雷霆入体,翻江倒海般捣毁着他体内的生机,彻骨的疼痛感使得苏贤目眦欲裂,仰天怒吼,身躯如石块般开始龟裂,蔓延出一道道血纹,将他折腾得死去活来,再也没有先前的淡定,而是狼狈地抽搐在地,气息微弱。
天威,不可敌!
惊人的剧痛中,苏贤只觉得自己的修为被强行拔升到了武宗,七窍流血的同时又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在修复着自己的躯体,仿佛月辉覆身,另外还有两股意识传入精神海。
“略施小惩。十万年也有一人类如你一般逾越祖境规矩,也是这等下场!”
“妖道为尊,万道为庸,依傍而生,应顺衍大道,不可越雷池一步,故此路不通。”
……
这一夜,天生异象,举天的皓月爆发出一阵耀光,照亮浮浮沉沉的远古大陆,旁有雷龙相伴,吼声令人战栗,惊煞世人。
一场天变,使大陆上的修士纷纷惊动,猜忌、恐慌、趋之若鹜,各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可这抹惊天之变终究如流星一闪即逝,很快便消散不见,连天机院都捕捉不到痕迹,最终成为了普天修士心中的一大谜团。
雪域的雪窟内,在月芒倾世之时楚令榆骤然站立,心中的忌惮被人性中可怕的贪婪吞噬得一干二净,连楚寻等人都来不及召集,闪身而出,不畏地奔赴夜色下磅礴耸立的雪峰,不顾背后远远目送着他离去的三朵炎火,此刻的楚令榆已经拼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等惊世异象,更甚数月之前,富贵险中求,若真得此机缘,定是青云直上,无憾此生!
空谷内,苏贤仍一动未动,气息尚存却微小到不可闻,身躯破碎,连月光都修补不回,这般重伤状态使苏贤脆弱不堪,羸弱如凡人,实在是那抹雷霆太过强大,试想一下,一个突如其来的祖妖说要给你略施小惩,哪管你是妖帝、妖尊、妖皇、妖宗或是更弱小的妖王,统统都是蝼蚁,无法抵挡,无力抗衡,只能承受,这就是苏贤那一瞬的感受。
“苏贤,别的不说,挑衅祖妖,我服你。”劫后余生便是万幸,纪浮世试着让苏贤轻松起来,调侃道。
“你小子狂得很啊!尼玛,我突然明白古无锋那货为什么十万年前没有在晋升的时候让祖庭苍龙体爆发出来了,还遍体鳞伤地虚弱了一阵子,原来是这样子,他也遭雷劈了呀!祖庭苍龙体估计当时都被劈懵了吧!故意压制境界不突破,想寻妖祖之上的路,亏你们想得出来啊!怪不得那货一直跟我强调武道终究是妖道的附庸,原来是亲身实践得出的宝贵经验啊!哈哈哈!”
苏贤被雷劈一次,对青羽来说诸多疑问都迎刃而解。
苏贤默默无语,他精神海都被那抹金火般的雷霆劈的七零八碎,海水倒卷,凌乱不堪,还好青羽和纪浮世藏得深,否则他们也要被劈的灰飞烟灭,说不感到屈辱是假的,可这时候憋屈的苏贤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两人调笑,自己则是暗自调息,努力恢复。
这样的伤势不静养个把月都好转不过来。
苏贤说不出话,但不妨碍他内心的吐槽和怨怼,因此他的心理活动大致是这样的——
你娘的。
什么玩意儿?
我问一下都不给我问?
你不同意我突破就完事了嘛!
而且我问的是皓月,又没问你,你当什么护花使者,我看你丫的是故意想表现一下自己所以特地来打击我的吧?
算你狠,那抹雷火你给老子等着,别让老子知道你是哪个祖妖,否则老子以后不光要摘月亮,你也不会好过。
想了这么多,苏贤心中的烦闷也就消散了。说到底也非无妄之灾,那抹雷火没一下把自己弄死都是手下留情了。
报复的事,太遥远了,苏贤想都懒得去想,因为现在想涌起的只有无力感,越想越颓丧,越想越没劲。
大丈夫虽顶天立地,却也能屈能伸,偶尔服一下软没什么,这不叫圆滑,这叫……智慧。
当然,今晚苏贤收获颇丰,因为他通晓了远古大陆上的一个秩序,或是说规则,那便是武道有尽头,此路不可通。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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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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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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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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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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