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方向盘来回晃悠,一路把车开到纺织厂大路口。
张起铭靠边停车,空挡,手刹。
厂子附近没什么住户,倒是没熊孩子过来咋咋呼呼围着车乱摸。
可凡是经过的工人,都得歪着脑袋多看两眼。
脸上写满‘稀罕’俩字。
没办法,见得少啊!
就这LZ110面的,绝对是桐城市第一辆。
凡是挂个第一都不简单,何况开车的还是个小年轻。
可年轻归年轻,张起铭车刚停好没多久。
就有人上来搭话,“师傅,来接领导的?”
张起铭含糊其辞的哼了声,也没搭话。
对方一看,立马客气掏出烟来:“来,抽烟,不是啥好牌子,您别嫌弃。”
张起铭有些无奈,接过烟主动划着火柴,要给对方点上。
对方受宠若惊的‘哎哟’一声,双手捧着捂火。
吧唧,吧唧,“谢谢您,您可真客气。”
司机的江湖地位,由此可见。
“是纺织厂的车吧,真气派,得好几万吧?”
“没那么贵,几千块。”
“哎哟,那也不少了,后面这么大地儿,拉人拉货都方便。”
“是这道理。”
四五个大老爷们,隔着车门跟他聊了半天。
直到厂里响起下班铃声,几人才意犹未尽的叼着烟离开。
往马路对面一蹲,打算看看是来接哪位领导的车。
张起铭也没理会,盯着厂门内出来的人潮。
等了半天,也没见着自家老娘。
“诶,咋回事?”抓着摇杆把窗户升起,张起铭用钥匙把车锁了往厂门口走。
“师傅,这人都走完了吗?”问了门房,才知道今天有活儿要赶工。
三个车间留下来加班,其余的人都回去了。
这年头加班可不是谁都能加的,只有先进和优秀的老工人才有资格加班。
就这还得轮流排班,有时为了个加班资格,员工间争得不可开交。
因为,这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
干得多,这叫有觉悟,有思想,肯干能干的。
评选个人先进,优秀工人的时候。
这就是你的筹码和资本。
除此之外,还能拿加班费…很高。
比正常工资要高两到三倍。
要是能加半个月班,这月工资直接翻番。
这种好事,有谁会拒绝?
左右无事,张起铭回车里打算躺一会。
放倒车座,迷迷糊糊他竟睡着了。
“走了,明天见。”
“这谁家小汽车,咋停在这呢?”
“诶,你们快看这车…真漂亮!”
“别看了,再看你家那口子该等着急了。”
“就是,别以为你让谁给拐跑了。”
“王姐~”兰小芳娇羞跺脚。
她这还没结婚,就是谈了个对象,手都没牵过几回。
哪儿来的‘那口子。’
“行了,你们几个老娘们,就会欺负脸皮薄的。”
高芝兰笑骂两句,催促兰小芳赶紧回去。
这黑灯瞎火的,外头待着确实不安全。
“家里有人接你不?”
“我爸在路口等我,没事。师傅,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目送她骑车离开,高芝兰也打算回去。
又看了眼路边的小汽车,心说‘别说,真是漂亮!’
扶着车把正要走,高芝兰发现自己少拿东西。
今天厂里给发的生活日用品,她给放在车间储物柜里了。
“看我这,丢三落四的毛病。”高芝兰一拍脑门,推着车转了个身往回走。
“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张起铭把座位调整好。
再看外面黑漆漆的巷子,心说‘坏了,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下车跑到门房,一问果然都下班了。
“都走了吗?”张起铭不死心的又问了句。
“走了,全都走了。”师傅不耐烦道。
张起铭转身就走,上车点火,正要一脚油起步。
看见推着自行车从厂门口出来的高芝兰,表情瞬间无奈。
这门房大爷也太不靠谱了。
降下车窗,张起铭安静等待,打算等她到身边给她个惊喜。
下一秒,路旁的黑影里冲出两个人来。
两人刚冲出黑暗,就笔直朝着高芝兰而去。
此刻的她,还盯着车把上挂着的布袋,心里盘算着里面都装着哪些物资。
“妈,小心。”张起铭大吼一声,夺门而出向前狂奔。
推着车的高芝兰反倒愣了下,谁在叫‘妈?’
接着她就发现,有人在跟自己抢自行车。
用力向怀里一拽,高芝兰想也不想的大喊道:“干什么的…”
“放开,要不捅死你。”腰间被冰冷利刃抵住。
轻薄的夏装,根本无法阻挡利刃散发的阴冷。
高芝兰的身体立马僵住,用力拉扯的双臂也失去力气。
“别,你们都拿走,都给你们。”在危险面前,高芝兰的大脑冷静到极致。
东西没了可以再转,可要是命没了。
自家男人跟儿子咋办?!
他要是再娶一个,儿子能有好日子过。
儿子?
对了,刚才叫妈的,不会就是他吧!
眼角的余光向前看去,张起铭也冲到她眼前。
看清来人,高芝兰想也不想的喊道:“起铭,你快跑。”
俩贼这会已经抢到自行车,正慌忙的要上车跑路。
张起铭大喊:“妈,让开。”
一个飞脚,张起铭从她身旁越过将后座上歪歪扭扭的毛贼踹翻在地。
“哎哟~”脑袋朝地滚了个囫囵个,张起铭也抓住骑车的毛贼肩膀。
“给我下来,草~”张起铭怒斥。
高芝兰也跟着帮忙,同时不忘冲厂里大喊:“来人呐,有人抢劫。”
这时候的国营大厂,那可是有保卫处的。
虽然不像从前,配枪成天别腰上。
但需要的时候,武器库里照样够装备一个小队。
“放手,你给我放手。”毛贼扶着车把,用力甩肩想要将他爽快。
表情逐渐狰狞,语气里充满戾气。
他听见厂里的叫喊声,保卫处的人要不了多久就出来了。
等他们出来,他俩彻底跑不掉了。
这时候要被抓住,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心头发恨,对方一把推到自行车,转身挥拳打向张起铭。
可他拳头还没挥出去,胸口就让大力踹的眼前发黑。
拍了拍手,张起铭满脸嫌弃道:“就你这样小鸡仔,也敢学人抢劫?”
看见儿子把抢劫的打倒,高芝兰心里高兴:“我儿子真行。”
可她没注意到,被她按着肩膀压在地上的毛贼,从怀里取出之前的小刀。
“起铭,你去厂里叫人,我在这看着。”高芝兰用膝盖压在毛贼脊梁上,仰头向他说道。
张起铭笑呵呵的正要开口,一点反射的亮光让他心头一震。
“妈,小心。”张起铭飞扑上前。
“我他妈弄死你~”毛贼拼尽全力,扭转身体向后刺去。
高芝兰被他突然的挣扎,掀翻向后倒去。
还没等她想清发生什么,就看见儿子挡在自己面前。
噗~
刀子刺入身体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
凉,很凉。
还能感受到明显的异物感,张起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靠在妈妈怀里,右脚向压紧到极致的弹簧般踹出去。
砰~
鲜血和着牙齿,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毛贼让他一脚踹飞出去,在地上像陀螺般转了两圈。
趴在那动也不动,如同死了一样。
“怎么回事,抢劫的在哪?”
保卫处的人冲了出来,手里拿着实打实的铁棍,气势汹汹。
看似发生这么多变化,实则前后不过一两分钟。
保卫处的反应很快,但终究晚了一会。
“医院,我儿子被刀刺伤了,快送他到医院。”高芝兰愣了大约有三四秒。
立刻冲着出来的安保大声嘶喊,什么冷静、工作、影响,全都被她抛在脑后。
这会儿,她就一个念头。
我儿子,让刀捅了!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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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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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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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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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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