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带着一丝尴尬,小葵不自觉的往于肆遥身边挪了挪,悄悄拽上他的衣角生怕对方跑了。
“哇,真丑啊。”于肆遥一路走走停停倒觉得很新奇,深海里没有阳光,有些鱼可以发光但是光源也很微弱,看不清全貌。像现在如此清晰的视角,还算是平生第一次。“怎么长得都跟闹着玩似的,反正别人看不见无所谓么?呀,只有我在认真的往好看了长啊。”
“恩,深海颜值担当!深海大可爱!”小葵也觉得他的长相对于所在海域可以说是非常励志了,马屁拍的也真心实意。
“是啊。”于肆遥很受用的点点头,转念一想,这些丑陋的鱼都曾经做过自己的腹中餐,不禁有些反胃。“走吧,时候不早了,研究研究晚上吃什么。”
“晚上鬼叔的朋友来家里玩,说给我们做好吃的。”
“鬼叔的朋友?”
“啊。”
“男的?女的?”
“女的。”
“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你不要瞎想,人家是很纯洁的革命同志关系。”
于肆遥挑着眉咯咯坏笑。
凭空出现一滴血,飘飘忽忽的停在两人面前。
‘都这个年代了,还写血信,打电话不行么。’于肆遥边在心里抱怨老鬼的老土,边将血滴印在额头上,顿时被传来的声音震得一哆嗦。
“肆遥,救命啊!快回家!鬼叔坚持不住了!”
监控在西南和东北角各一个,不对,中间还有。算了……都掐了吧!伴随着电光火花,海洋馆陷入一片漆黑。小葵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一双大手搂住肩膀向前遁去,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在家里了。
于肆遥松开手,懒懒的倚在栏杆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此情此景。“啧,真纯洁。”wWW.ΧìǔΜЬ.CǒΜ
老鬼紧紧的抱着上次在公园里遇见的林阿姨,被她反压在沙发上,阿姨挣着、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白朗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瘫软在地,见到于肆遥回来了,便玩命的朝他身边跑,脚下吃不住力,几乎是半爬过来的。好不容易到了跟前,刚想抱紧大佬的腿,大佬一个闪身浮在半空中。“于哥,生死关头了怎么还生我气。”
“肆遥,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帮忙。”
“胆子蛮大的么!”于肆遥上前一把扥住林阿姨,晃了晃。“女鬼,你从她身体里出来,我们谈谈。要是有冤屈就讲出来,我或许能大发慈悲帮帮忙,再不济念念往生咒给你听也是可以的。”
“你愿意和我谈谈?我是想找个人说一说。两千多年,在那冰冷的泉水里不生不灭两千年。”林阿姨一脸苦大仇深的喃喃自语,紧接着突然激动的癫狂起来,涕泪双流的掐住于肆遥的脖子。“我不相信有人愿意帮我。”
寒气通过她的双手瞬间穿透于肆遥的颈椎,但泉水滋养下魂魄的冷怎么能和北冥深海下相比。于肆遥皱着眉头,硬生生掰开她的胳膊,指尖燃起火苗,厌恶道:“我看你脑子是被折磨坏了,算了,沟通不了直接烧掉吧。”
说着恶作剧般用火燎了她一下,林阿姨身体里同时发出人声和鬼嚎两种尖叫。老鬼赶忙拽住于肆遥,惊道:“你疯了,她还在小林的身体里。”
趁着这会儿,林姨钻进桌子底下。于肆遥冲着老鬼挤眼睛,‘我手上有准头,先唬住再说。’
“烧了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也会一起死。”桌子抖动带着上面的碗碟叮叮作响,她听到老鬼的话后更加一心认定呆在宿主里不出来是最保险的办法。
“我说……”小葵觉得她不是个坏鬼,钻进去想和她聊聊,被防范心极强的厉鬼下意识一脚踹了出来。抬头尴尬的看了看于肆遥冷漠的脸,又化成鹦鹉蹦蹦哒哒的溜进去。
“嘶。”于肆遥伸手去拦晚了一步,只揪下几根羽毛。
林阿姨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小葵轻轻的落在她的腿上,爪子捋了捋头上的羽毛毛,盖住缺口。“你害过人么?”
小巧的身体打消了她的警惕心,林阿姨茫然的看着小鸟只是一味的摇头。
“林阿姨是个很好的人,当然我觉得你生前也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
“小葵!你给我滚出来!”
于肆遥突然一声吼,鹦鹉和厉鬼都抖三抖。小葵展开翅膀安抚道:“外面那个看起来脾气有点爆的,也是好人。他只是担心你会伤害我而已。”
这头话音刚落,两米多的桌子被平地拔起。于肆遥铁塔般伫立在那,单手擎着桌子往边上一丢,铁青着脸抓住小鸟,用耳机线绑了几圈,倒挂在自己脖子上。
小葵蹭着他的胸膛打转,晕晕乎乎的叫道:“这位,真的是好人,就是好的不太明显!”
“聒噪。”于肆遥捏住鸟嘴,转而对厉鬼说:“你从她身体里出来,我就帮你。”
厉鬼畏畏缩缩的瞄了他一眼,心想‘确实好的不太明显’,眼下却是除了信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缕幽魂飘飘悠悠飞出,落在几米开外处。年纪不大,身穿红白两色的丝绸深衣,丹凤眼含着泪、柳叶眉下常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向着众人行了个常礼,似有千言万语却是单单望着白朗。
小葵这几日在于肆遥的教导下,已经可以看得到鬼魂。挣扎出翅膀,以于肆遥的脖子为中心,耳机线为半径,绕着圈的上下扑棱。“哇,漂亮姐姐!”
白朗惶恐的四下张望,可什么也看不见,未知的恐惧让他飞奔过来死死的熊抱住于肆遥。“于哥,我错了,我不应该敌我不分。你原谅我吧!”
这时,倒在一旁的林阿姨渐渐恢复知觉,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哆嗦了会儿,打了个哈欠抱歉的说:“岁数大了,一不注意就迷糊过去,真是不好意思。”
鬼叔正在苦恼怎么和她解释,当下松了口气。“要是累了就回去吧,改天再来玩。”
“别啊,馅都和完了,饺子皮也擀好了,就差包了。你的小朋友们回来了……”林阿姨瞧着于肆遥的造型咽了下口水,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笑容满面的将他脖子上的耳机线绕开,又小心翼翼的将鹦鹉解救出来。“别玩了,快去洗手,饺子马上好。”
于肆遥的手像两把铁钳,轻而易举的掰开白朗。转头对女鬼扬脖道:“有事等吃完饭的,我饿了。”
女鬼点点头,识相的飘到角落里。
白朗看他无故对着空气说话,叫了声“于哥!”又扑到于肆遥的怀里。两人撕撕扯扯一路。
“老大哥,那个眼睛大大的漂亮女娃呢,还没回来?”林阿姨包着饺子想着没见到小葵。
本来站在于肆遥的肩膀上的鹦鹉听到这话打着旋飞过来落在桌子上,昂首挺胸,迈着正步边走边问:“是我么?是我么?是我么?漂亮的女娃是我么?”
“哟,还会说话呢,真可爱。”林阿姨觉得神奇,挠挠小鸟下巴,它就眯着眼睛享受的把头抬起来。
远远传来于肆遥的声音。“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品种,喜欢就送您了,正好觉得它吵。”
“那可真是太好了。”林阿姨逗它。“以后跟着我,保证吃不完的谷子和小米。”
“不要!”这些东西做鸟的时候都吃腻了,小葵抖抖毛,飞回于肆遥的肩头。横着走了两步,一头钻进他的领口,整只鸟都贴在脖子上,亲昵的蹭来蹭去。又讨好着帮他梳理头发,没控制好力度叼下来两根,慌忙填了回去,用翅膀拍住。
林阿姨包了三种饺子:玉米猪肉、番茄牛肉和新三鲜馅。
几人都吃的很香,尤其是于肆遥。种草了甜甜的玉米猪肉,仿佛打开味觉的新世界,山一样的饺子吃了两大盆。
暮色苍茫,老鬼放心不下林阿姨自己走,跟着一起回了市里。
屋内剩下三人一鬼,开起临时会议。
小葵恢复人形坐在女鬼和于肆遥中间,被于肆遥拎到边上,挤兑道:“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吓得哇哇叫的小鸟。”
小葵做着大鹏展翅的造型,自豪的点头。“撞鬼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再说,还是哥教导有方,我要是再怕鬼,那多丢您老人家面子。”
“拍马屁的事等会儿,能不能先帮我把鬼眼打开。”白朗此刻睁眼瞎一样,搂紧于肆遥的胳膊,惶恐的四处张望。
“在这儿呢。”于肆遥扭过他的头正对着女鬼,拇指在其眼皮上擦了两下。
“哦!”白朗被冷不丁吓了一跳,细瞧着她除了面色铁青,算不上狰狞恐怖,甚至有些柔弱和哀怨。于是,严肃的点了点头“行,可以,能看。”作为第一次见到鬼的直男总结。
“我叫离鸢,出生于东汉年间的官宦世家,爹爹乃是御史中丞。”女鬼说到这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是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女子,年纪稍长后,被家人送到宫里和已是婕妤的姐姐相伴些时日。在一场祭祀大典上遇到了那个自认可托付终生的良人——当朝国师、皇帝面前的大红人。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分离。两人山盟海誓,私定终身。国师允诺要请圣上赐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门,让这洛阳城的百姓都知道离鸢嫁了个好郎君。
还沉浸在爱情的美好,再次醒来却被禁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无尽的冰冷。两千多年,足够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哲学家,想不通的事情太多。
她在哪?谁囚禁了自己?国师呢?爹爹为什么不来救自己?
无从求证,单单自我折磨。
直到数日前,白朗意外发现铁盒,把她放出来。
她追着他问:“你是谁?”他不回应。
情急之下,离鸢从白朗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茫然自顾,又伸出手试图去拽他,落了空。四下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到她,原来……我已经死了!
无处可去,跟着白朗来到这个城市。胡三太爷到访,身上的道家仙气激发了她做鬼的本能恐慌,匆匆逃跑。
在外流浪了些时日,心里有苦无处诉说,白朗毕竟是她重见天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总归是有不同于其他的亲切感,鬼使神差的又回到这里。
恰巧林阿姨来拜访,便顺势附在她身上,怎奈口还没张,就被老鬼发现撕扯在一起,白朗也吓得张皇失措。
讲到这里,大家都默默的看向白朗。
他皱着眉头,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什么,又频频点头道:“你裙角的刺绣是红色杯纹罗吧。呀,看看,织造匀细,花纹规整。东汉的丝织工艺水准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高很多啊!”
“上学时语文一定学得很艰难吧?阅读理解抓不住重点,作文总跑题。”于肆遥拍着频频点头的他,语重心长的说了句:“辛苦了!”
“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我帮不了你,但是有人能帮。”于肆遥对离鸢比了个‘ok’的手势,转而对白朗笑里憋着坏说道:“是时候该为你犯下的错误买单了。”
“于哥,你……你要干嘛,别……别过来。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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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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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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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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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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