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她满脸的皱纹中可以看出早年间受的苦,一双手骨骼其大,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双手会养出那样的人来:“往日里哪怕燕子再过分的事他都能原谅,这次不但没说一句话还让将护儿记为庶子,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妹妹知道吗?”
“你说她该知道吗?不过他似乎还不确定当年是你妹妹搞的鬼,不然她不会只是个妾。”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罗大奎大喊一声也不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
罗巧柔慢慢的向后退去,却正巧碰上一个人,心脏都要快从跳出来了,可她还是装作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哎呀大表哥,你快进去看看外祖父和老祖宗,他们半天不出声我又不敢进去,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罗宇正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又是哭哭啼啼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晦气的转过头:“哦,我又没欺负你,你不许给老祖宗告状。”
屋内的谈话顿时停了下来,罗大奎一出来就看到宋巧柔一副平常娇滴滴的样子,再看看咋咋呼呼的孙子顿时放下心来。
“正儿何事吵吵闹闹。”
“祖父,表叔来了。”
“父亲!”
罗大奎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想到老祖宗刚才的叮嘱,不可再参合他妹子的家事,但毕竟是疼了几十年的外甥,罗大奎想了想还是将人请到书房。
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只见到宋云护气冲冲的走了,顺便还带走了宋巧柔,按理说宋巧柔本该哭一场,没想到准备好的一箩筐好话没用上,父女俩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哼,喂不熟的白眼狼。”
本想期待舅舅能够帮他说服父亲,结果舅舅却让他忍,难不成忍到百年之后,那护国公的位子自动掉到他头上来吗?他到底知不知道整个京城都在看他的笑话。
宋巧柔更是满腹心事。她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结果一进大门,富丽堂皇的护国公府和成群结队的奴仆立刻驱散了那点不安。
将军府的贵女和一等护国公的贵女到底差的多了点,以前她还有些不屑,当看到那堪比皇家规格的一应物件时,她不禁攥紧了拳头,这是她的,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东西破坏掉。
宅子深处宋铁峰的书房内,他正摊开一幅画卷,上面一个模糊的人影藏在窗子后面,唯有一双眼睛懵懂又灵气。
“老爷,这是京城各大家送来的宴请帖子,鲁王和庆王邀您明儿去看戏,还有监察司和御史府邀您逛园子,您看……”
“推了。”
“好。老爷,这是这几天送礼的名单,请您过目。”
“扔那。”宋铁峰头都没抬:“没事出去。”
“呃……”老管家迟疑了一下:“听说大爷去换了户籍。”
“……”宋铁峰虽然没说话,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老奴让人暂时压在没给批,大爷这些年确实过得不容易,不过这父子哪有隔夜仇,听说一家子正住在北城根底下一间三进宽的院子里。”
看到宋铁峰没有恼怒的意思,老管家继续说着他打听来的消息。
“大爷如今变了性子,还将蓉姐母女接了回来,唉,蓉姐儿小时候老奴还抱过,听说被揉搓的不成样子。如今与哥儿要吃药,还要养一对母女,大爷这些天当了不少东西,日子怕是有些艰难。”
“哼!”听到这里宋铁峰不屑的转过身:“跟我有什么关系。”
“唉,老奴是不是不想看着您和大爷的父子情分就这么断了。当年那么难我们都熬过来了,怎么日子越来越好,这父子却越不像父子。”
“好了,不要说了,他若是回来自然是他的东西谁都抢不去,但他想离开,过成什么样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老奴僭越了。”老管家说着退了下去,眼里却闪过一丝喜色,看来这事情有回转的余地,顿时招来一个侍从:“准备一些药材和罗锦,再收拾一些大爷的旧物,顺便打听一下大爷现在具体住在哪?”琇書網
吩咐完后,书房里传来一阵怒吼:“谁叫你管那个逆子的。”
“大爷只是一时想作了,老奴明儿舔着老脸去说道说道,这父子血缘终归是断不了的。”
也不管那书法的人怎么想,老管家哼着小曲走了。
过了半响,柱子后面走出一个人,他满脸阴郁的看着书房。
第二天日头正正好,宋云景抱着外孙女在墙角看蚂蚁,唉,有时候这人生呐不敢想,头一天你还在为嫁不出而苦恼,说不定明儿就能抱上大孙子喽。
其实晒晒太阳,吹吹小风,逗逗孩子,溜溜山羊也挺好的。儿子黏他,女儿敬他,整个京城再没有喊他“老纨绔”骂他“渣爹”,这翻身仗打的多漂亮!!
突然一道视线黏在身上。宋云景左右看看果然在巷子口看到一顶软娇。
那个男人一身白衣,看着他欣慰的笑着。
“你没事就好了。”
男人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被后者躲掉:“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那种东西我已经吃了大半辈子了,现在再也不想要了,我也不怪您在我仕途受阻时避而不见,也不怨你在我穷途末路时落井下石,毕竟您刚说了,您是有苦衷的,现在请您让路,我还有事呢。”
“对不起。”老者抬起头赫然就是在那个文武百官面前,掷地有声的首辅苏衍行,岁月似乎对着那些玉质兰心的人格外厚待,让他们年少时就功成名就,位及权臣,年老的时候子嗣昌旺,受人尊敬。
他们的苦衷,呵,无非是些“不得已”而已。
“您看,我一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您在这里道什么歉啊。”
“我知道你们这些年受了很多苦,只是希望你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们苏府一定倾尽全力。”
这句话来的如果再早十年,哪怕一年也好,他是不是就不会去死了。
宋云景不在意的说:“呵,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难处啊,那天已经当街断了血亲,以后就独门成户,小日子只能越过越好,养儿子种种花,没事再疼疼姑娘,多好的日子啊。”
看着他油嘴滑舌的模样,老者终究是拉不下脸,语重心长甚至带着点乞求:“日子不是说说就能过的,那个人不是认你,苏府认你。再说住在这里也不成样子,家里地方大,搬过去住吧!”
“我的事您就别瞎操心了。”我又不是智障,非得给自己找个爸爸,宋云景说着站起来抱着孩子就往后走。
“你给我站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怎么养活一家子,子与是我亲外孙,我不能看着他跟着你在这里受苦。”
宋云景都被气乐了:“您哪里来的逼脸跑来认亲的,看在你都半个身子进黄土的份上,我不跟您计较,断亲都十几年了,您不尴尬我还别扭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现在身无长物,又面容有损,如何顶门立户。”
“有这份闲心不如操心操心百姓们的死活,好吗,苏首辅?”
“你……你……”苏衍行愣是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苏墨赶紧跑了过来,看在诸佛的份上,他真的只是一时好心,他爹问他他能怎么办?
明明说好了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怎么就突然吵起来了。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吵得比小孩子还要凶。
“别吵了,是我的错,妹夫,我改天再来拜访!!”
对着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老规矩”,宋云景都也不好再说什么,这老家伙狡猾的很啊,要不是他之前听缺心眼抱怨,说苏首辅被人弹劾血亲淡泊,十几年来对外孙不管不顾,更是对父子俩的遭遇冷眼旁观,妄为人臣。
现在又跑上门来“逼”他认亲,他真的就差点信了他的“苦衷”了。
人还没走多久,敲门声又响起。
“宋宝珠,你猜这回又是谁?”
“呀呀呀哎呀呀呀。”宋宝珠就是牙牙的大名,小孩一直营养不良,发育有些受阻如今还不会说话。
“怎么我就这么没信用吗?都说断亲了,一个个还跑过来了,宝珠你说姥爷是不是那种人。”
“呀呀一一呀!”
“爹爹,你别逗她了,口水都快把家里淹了。”宋子与一脸嫌弃。
“笃笃笃,笃笃笃笃……”门外还是一群锦衣玉食的人,同样的老者,同样的说辞:“大爷啊,老奴知道您这些年受委屈了,但是老爷也过得不容易啊,他是有苦衷的。”
听听,全世界都有苦衷,每个人都为了那个苦衷装成另一种样子活着,明明在乎的人受尽委屈,却非要装成毫不在意的的模样,看他痛苦,自己痛苦。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等我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有苦衷。
“我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苦衷。带着你的苦衷滚吧!”
看着宋云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老管家突然眼睛一亮。
“蓉姐儿,我是料子叔啊,蓉姐儿,哎哎,蓉姐儿,我是料子叔,当年在夜阑山上救过你。”
过来抱孩子的宋巧蓉一愣,有些惊愕的看向眼前这位老者,他精瘦的身子一点也看不出当年那个能降服烈马的人的样子来。
“料子叔……”
他突然有点狗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真的。
“这真的不能怪老爷,他当年跟随先帝打天下,年仅二十二岁就被封为将军,赐下将军府,一时风光无限,当年备受贵女们的爱慕。谁知道一次宴会他遇上了你的母亲都江郡主,当是她是前朝遗孤被封为郡主,后来他们成婚后才发现两人各自有爱慕的人。生下你之后你母亲就郁郁寡欢,你父亲长年征战在外,父子情分自然有些陌生,再加上有心人在中挑拨,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
这段秘闻不算什么新奇的事,将军府之前一直流传较深,那个女人就是后来的罗燕婉。作为长房的人他们一直都被这样打压。
“因为我母亲鸠占鹊巢害得他不能娶心爱的女人,所以他不顾我们母子的死活也说得过去喽。”宋云景简直不能理解这些渣男的脑回路:“那他干嘛要娶我妈呢?”
“人他娶了,孩子也给他生了,完了来一句你占了我心爱女人的位置,所以她就活该受他的冷眼吗?”
“这还不算可怕,毕竟渣男对自己和别人都是两幅行为标准,别人欠他死了都活该,他欠别人就是苦衷,但最可怕的是明明这样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你三番两次提上门来恶心我,还一副为我好的样子,真他妈的智障。”
“你……你……”
“本来我不想提,但是我娘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就让这么一个货给糟蹋了是她命不好,但我为人子女的总不能让她死后还要继续恶心自己。”
“你……什么意思?”
“我要把她牌位接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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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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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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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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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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