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土城外,暗沉沉的官道上,一行带刀武士自江都码头行来,数量众多不下百人。
各都身穿鱼鳞轻甲,披着天际撒下的月光,泛出一层明晃晃的光泽。
领头武士,肩扛一杆大旗,旗幡上有一个银色的“宁”字,大字四周绣着一圈蛟龙争天图。
厚重而整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随着众武士消失在官道上,城外客栈里各屋舍间熄灭的油灯一一亮起。
跑趟的小二,战战兢兢地推开客栈的门,猫着腰扭头四处打量,似生怕还有武士在此逗留。
他目光移向西房下的屋檐,却见那里蹲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黑暗中,一双分外明亮的眸子正盯着他瞧。
店小二吓得惊呼一声,连忙大声喝道:“谁,谁在哪儿,鬼鬼祟祟,想要做甚?”
秦欢从阴暗里走出来,小二吓得倒退几步进到门内,连连喝道:“别过来,你是人是鬼?”
门内亮起一束油灯,却是一中年掌柜,提着油灯走了出来。
“没用的废物,起开。”掌柜怒声喝退小二,提灯朝前方照了照,打量一遍秦欢的装束。
他面露思索之色,复又松了口气,和声细气地惊讶道:“这不是前几日随同林大小姐来住店的秦公子么,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儿待着?”
掌柜的话才说完,他后方忽地出现一道魁梧身影,单手拧小孩儿一样,将其挪开。
“进来说话。”侧身而立的段玉瓮声道。
秦欢负手走近客栈,找了张空桌坐下来,店小二点亮一盏油灯悬挂在中间木柱上。
门口的段玉往外面扫了几眼,关上门返身走过来,站在木桌旁,瞧了眼面色苍白的秦欢,他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一抹忧色。
“吃饭了么?”段玉问道。
秦欢摇摇头。
候在一旁的小二,面带惧色地小声道:“客官,厨子已歇息了,这会儿,这会儿只怕”
段玉面向小二,冷冷道:“带我去厨房。”
店小二见此人虎背熊腰,活似一头怪兽站在面前,哪儿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好带着段玉去了后厨。
片刻后,段玉从后厨走出来,左手端着一大盘香喷喷的肉丝炒饭,右手拧着一瓷罐热气腾腾的肉汤。
“尝尝我的手艺。”段玉将盘子和瓷罐放下,咧嘴微笑道。
秦欢取出一双筷子开始狼吞虎咽,三两下吃光炒饭,便抱着汤罐靠在椅子上,左手执汤勺,时不时地盛一口汤喝下去。
“事情了结了吗?”段玉在木桌对面坐下来,瓮声道。
“算是吧!”秦欢打了个饱隔,笑着回应一句。
听他回答,段玉脸上的忧虑之色稍减一分,轻声道:“宁王派人来江都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宁王,刚才那群带刀武卫便是宁王派来的人么?
秦欢将瓷罐放在桌上,伸了个懒腰,没有开口对此事做出评论。
“倦了就歇息,二楼还是那间客房,丫头和老恭都睡了。”段玉见状说道。
秦欢起身朝楼梯走去,行至木梯半途,秦欢顿了顿,正打算开口嘱咐两句。
段玉端坐在楼下,睁大一双虎目,瓮声道:“有我守着,今夜你大可放心歇息。”
秦欢笑着点点头,挥了挥手,慢吞吞地走到二楼,沿着木廊朝右边客房走去。
扶着栏杆正行了几步,一间客房突地拉开了门。
“站住!”女娃娃站在门口,娇声对门外喊道。
秦欢顿足看向她,咧嘴笑道:“还没睡啊!”
女娃娃瞪了秦欢一眼,气呼呼地叫道:“进来!”
“这,不太好吧!”秦欢伸手挠了挠脸。
女娃娃提着裙摆快步走出来,狠狠踩了秦欢鞋背一脚,摆头示意秦欢进去。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秦欢嘀咕一声,走进客房。
女娃娃迈步跟进来,反手将房门关上。
房中对着床榻有一张圆桌,秦欢走到桌边坐下来,手放在桌上,几根指头敲打着桌面,笑道:“干啥啊,大半夜的?”Χiυmъ.cοΜ
女娃娃径直冲到秦欢面前停下,瞪大水汪汪的眼眸盯着秦欢。
“受伤了?”娃娃冷冷问道。
“一点小伤,不碍事。”秦欢抬手撑着下巴,毫不在意地说道。
娃娃脸色厌恶地“嘁!”了一声,弯腰凑近了点,伸手去揭开秦欢的短袍。
袍子上的裂痕早已愈合,外衣沾染的血迹也消失不见,内衫上还残留了几丝血色。
白嫩的小手将衣衫卷起,她望着秦欢腹部一块块结实的肌肉,目光停留在中间三道触目惊心的血色疤痕。
她咬了咬牙,抬眉看向秦欢苍白的脸庞,声音柔和了些,问道:“疼吗?”
秦欢被她这种目光盯得浑身都不舒服,轻咳一声,推开她的手,将衣服放下来。
“我没事,你找我来干什么?”秦欢避开她柔和的目光,看向地面,轻声问道。
娃娃直起身冷哼一声,怒色道:“就知道逞强,疼死你活该。”
额,这又是咋了。秦欢抬眼,愣愣的望着她。
瞧着秦欢,她俏丽的脸怒色稍缓,眼中神色变得复杂莫名。
还是这样,傻里傻气一点都没变,本以为你经历了这么多,会成长一些。此时的你,和那个我第一眼看到的小乞丐又有何分别。
她一面希望秦欢能够改掉那份纯真,一面又希望秦欢对她保留这份单纯。
她却不知秦欢只把她当个孩子,面对一个没长大的女孩儿,秦欢又岂会显露出阴暗狰狞的一面呢!
一个先入为主,一个不当回事儿。
苦海镇那几天,和老乞丐闲聊时,他曾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最危险的背叛者,就是所有人隐藏起来的另一面!
现在的秦欢和娃娃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瓜葛,所以他们还能坦诚相待,但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那就说不准了。
“跟我去玄女宗。”娃娃突然冷漠地对秦欢说道。
这口吻不像是征询,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听闻此话,秦欢浓眉一皱,脸色微有些不快。心中不禁暗暗思忖,凝香失踪了这么久,莫非她已经被玄女宗抓住了?还有厨子,这女娃娃来得很蹊跷,身份不明意图不明,她如此提议,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怎么,不愿意?”观察到秦欢神色的变化,娃娃沉声问道。
现在的她已经执掌了整个玄女宗的势力,距离她想要达成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计划中,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让秦欢看一看,她威风八面的样子。
之前陈宇前来送信说过,玄女宗的宗主会来找秦欢,这事儿秦欢没放在心上,而眼前的女娃娃,秦欢压根儿就没想过她会成为玄女宗的宗主。
二人各怀心思,静默持续了片刻。
秦欢起身拍了拍衣袍,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背对着娃娃,厉声道:“我跟玄女宗没什么好谈的,我不管你是谁,若是让我知道你敢谋害凝香和厨子,休怪我翻脸无情!”
门重重地关上,娃娃怔在屋子里,过了好半响,她失笑地自语一句:“这蠢猪,老娘迟早被你气死!”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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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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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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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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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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