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后院伙房,秦欢扛着女娃娃冲了进来。
混乱发生后短短片刻的功夫,这伙房打杂的下人和请来的厨子全都跑光。
寂静里,厨子独自一人坐在厨房门前的几步台阶上,拧着一壶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秦欢跑进来时,女娃娃仍偏头咬住他手掌外侧。
方才秦欢拍了她后面两下,这女娃娃就像个发疯的小老虎,对着秦欢又抓又挠,最后便一口咬在了秦欢的手上。
秦欢弯腰把女娃娃放下来,女娃娃还咬着秦欢的手不松口,抬眉时,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怒狠狠地瞪着秦欢。
被烟火熏得一脸黝黑的秦欢,一对粗眉毛皱起来,眼神微怒地说道:“再不松开,休怪我又打你。”
女娃娃吓得眼眸一颤,缓缓松开嘴巴,怒哼一声,走到屋檐台阶蹲下来,鼓着小嘴生闷气。
厨子放下酒壶,扫了眼狼狈不堪的秦欢,木然地问道:“咋弄的?”
秦欢扬手挠了挠还在冒烟的头发,闷声道:“有人玩爆竹。”
厨子望着秦欢的脸,嘴角歪了歪,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是霹雳门的人来了吧!”
秦欢点点头。
厨子扭头看向女娃娃,努了努嘴,“她又咋了?”
“没啥。”秦欢放下手支吾道。
厨子眼中浮现出一丝古怪,“哦”了一声,好像得到了答案一样。
“割鹿刀呢?”厨子看向秦欢空空的双手。
他左手外侧有一排清晰的牙齿印子,血印里渗出些许血液来。
秦欢背起手低头沉默了片刻,厨子很有耐心,也不催促他。
“我带你们离开这儿,行不行?”秦欢抬头问道。
“没有割鹿刀,逃出去也活不了几天。”厨子说道。
秦欢双眼转动几次,返身朝外面走去。
女娃娃抬头看向离去的秦欢,猛地站起来吼道:“你去哪儿?”
“夺刀。”秦欢沉声道。
女娃娃提着裙摆冲过来拦在秦欢面前,仰头望着一脸乌黑的秦欢,怒视着他,冷冷问道:“你拿什么夺?”
“拿命。”秦欢咬了咬牙回答她,说罢厌恶地伸出手推开女娃娃,大步朝前院走去。
反正都是死,何不拼一把,与其担惊受怕地被人四处追杀,不如放手一搏。
“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
女娃娃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揣秦欢一脚才解恨。
冒着大雨,秦欢走过一条小径来到了前院,刚从阴暗里踏出来,便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陈宇提着刀,脸色焦虑地望着秦欢,“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秦欢笑着拍拍他肩膀,“抱歉,没能救下你的兄弟。”
陈宇怔了怔,叹息一声,回头看了眼烈火熊熊燃烧的四方厢房,火光间人影闪动,不时传来惨叫声。
“走吧,再待下去,我们也活不了的。”陈宇声音沙哑地说,脸上充满了落寞之色。
“你先走,去城外跟我的人汇合。”秦欢收回手,往前走了两步。
陈宇眉头一皱,纳闷地看着秦欢,“你还想做什么?”
不待秦欢回答,陈宇复又忧心不已地说道:“别争了,我们争不过他们的,这是霹雳门啊,人家先天高手,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很多事情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救陈宇不过是秦欢顺手为之,只是他没想到陈宇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我主意已定,别废话了,你去城外等我。”
秦欢说完,走向前方冲天的火光中。ωωω.χΙυΜЬ.Cǒm
陈宇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面色挣扎了一瞬,退入黑暗中。
沿路走来,一道道身穿黑袍的身影四处窜动,这些黑衣人手持狼牙棒见人就杀。
此时的英雄山庄尸横遍地,爆炸声已经停止,可四周屋舍也尽数被烈火吞噬。
眼前飘落的雨似乎变成了红色,入眼处,秦欢看见那些祝寿的客人,山庄的仆人丫鬟,在一群群黑衣人围攻之下,被狼牙棒砸得稀烂。
狰狞的大笑,惨叫求饶,咒骂痛哭……
整个世界充满了浓浓的压抑,残忍的画面一幕幕不断上演。
秦欢站在一堆尸体中间,低头盯着脑袋被人捶变形的上官龙,粗大的四肢扭曲成奇怪的弧度。
“你居然死了!”
秦欢呆愣住,不禁哧声一笑,伸手去抹脸上的雨水。
烈焰,鲜血,残肢断体,不断地刺激着秦欢的心神。
他脑袋渐渐陷入空白,耳朵也嗡嗡作响。
虽然还在思考,可思绪也变得死一般宁静起来。
仿佛又回到了倚红楼,又看见了沈玉楼挥刀屠杀的一幕,满地都是女子的尸体,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色。
秦欢突然感觉胃部一阵扭曲,他下一子跪在了血雨中,哇地一声干呕一口。
白天在外面酒席,秦欢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这时便全都吐了出来。
连续吐了好几下,只吐得他肝肠寸断了一般,胃部的难受终于缓和了几分,但内心世界却越来越混乱。
“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为什么……”
眼泪从他空洞的眸子里滑落,他喃喃地自语,他知道答案却又不愿面对答案。
可他还是要问。
不是问死人,或者持刀杀戮的人,而是问这个世界。
告诉我,告诉我啊!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什么是侠,什么是魔!
告诉我呀,我到底该怎么选?
帮助他人却害死他人,自私要杀人,贪婪也要杀人,逃避就要被杀!
难道你们所谓的习武,就是不断的杀戮,不断的掠夺,不断的伤害别人吗?
所以我也要变得像你们一样,才能活下来,对吗?
秦欢仰头看向漫天大雨的夜空,痴痴地笑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渐渐充满了恨意,泪水模糊。
……
“他怎么了?”女娃娃仰头不解地看向厨子。
厨子靠在墙角下,目光复杂地望着火光中的秦欢,轻声说道:“心魔。”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魔**望,佛性慈悲,侠性仁义,道法自然,这些都是一种内心的境界,有人一辈子都看不穿,有人却一夜间恍然顿悟。
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便是如此。
若是悟了,踏足彼岸,若是不悟,永世沉沦。
“又是一张白纸的过往,会变成什么样子,全凭他怎么选。”厨子喃喃道。
女娃娃蹙眉呸了一声,狐疑地说道:“他才多大点修为,居然也会有心魔!”
厨子咧嘴一笑,他极少笑,因为那笑容实在不好看。
有的人一辈子坚守一个信念,并为之付出一切,当他的信念遭受严重的抨击时,就会心魔丛生。
……
秦欢站了起来,脑海里幻觉一般飞过一幕幕似曾熟悉的画面,但又隐隐有点陌生。
不断有人感恩戴德地跪在他面前,称赞他是个好人,他心底便会滑过一丝温暖和由衷的喜悦。
“我是个好人吗?”秦欢问自己。
他突然发现一个非常严重问题,他居然没有过往生活的记忆,可他又很在意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牢记的只有一个,与前女友所相关的点点滴滴。
坠机,恐怖的黑洞,武当山。
当秦欢尝试去回忆时,便感觉那张女子的脸蛋儿,也开始变得模糊陌生了。
灵魂似乎都在随着回忆,坠入漆黑的深渊里面。
劲风扑面而来,秦欢迷茫的眼睛恢复神智,反手一把接住砸来的狼牙棒。
手掌覆盖一层内力,棒子上锋利的铁钉不得寸进。
秦欢手臂一震,铁棒荡飞,他旋身一掌拍出,强大掌劲瞬间拍飞冲过来的黑衣人。
……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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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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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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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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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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