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杨洄绘声绘色地,把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在宫外聚会,言谈间尽是对武惠妃及寿王的鄙夷辱骂一事,告知给了武惠妃。
咸宜公主道:“阿娘,此前阿耶已经对太子有所不满,若非张相公和裴相公,还有阿翁一力压下,只怕那时,太子便该被废。不至于拖到现在,让太子见阿耶虽不满却不动他,便以为有臣子护佑,太子之位高枕无忧,如今竟也不藏着掖着了,在南市的酒肆,就能把这些话说出口,实在过分!”
“在南市的哪个酒肆,他们常去么?”武惠妃不惊不怒,淡笑着问道。
驸马杨洄道:“回岳母,便是春香坊。此酒坊有一特色,与其他酒坊不大一样,酒水并未泛绿,而要清澈不少,酒味也要更辛辣一些,他们只要一有时间,便会去那里聚饮。”
武惠妃点了点头:“听说萧将军在东都也购置宅邸了?”
咸宜公主与驸马杨洄相视一眼,道:“正是。阿翁曾说,总是让自己的妻室离了长安便去叨扰玉真姑母,心中过意不去,便干脆在东都尚善坊买了一处三进的院子,阿耶为此还派了将作监去修葺。”
“咸宜,你明日起便派人去萧将军宅邸附近,只说那春香坊酒水是何等的难得,来了东都却未曾喝过,是何等的可惜,别的都不必做。驸马,叫你派去监视太子的人,睁大了眼睛,只要发现他们又去春香坊了,便想办法让春香坊在那日,半价售酒。”
驸马杨洄尚未想清楚,咸宜公主已经明白了过来:“然后这个只在那日半价售酒的消息,女儿便要派人尽快传到阿翁的宅邸。只是这样还不够,最好把太子聚饮时隔壁的房间包出来,请阿翁家的娘子入内等候,如此便可水到渠成。”
驸马杨洄担忧道:“可是……岳父不是已经打算回长安了么,会不会来不及?”
武惠妃悠然自得地扶了扶发髻:“即便真能回去,也得等上好一阵子呢。这个你们便不用管了,听我的便是。”
“那我们这便去办。”咸宜公主说完,便带着驸马杨洄向武惠妃拜别。
等咸宜公主夫妻离开了,武惠妃才叹了一口气,道:“出来吧。”
从内室里走出两个人,一高一矮,正是寿王和杨玉环夫妻。寿王倒还好,早便有此心理准备,便不觉得意外,看起来淡然依旧,杨玉环就并非如此了。她是刚刚知道这些事,更是第一次接触到权力斗争。她也从未见过,向来温柔可亲的婆母,竟会有这样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沉着,镇定,美丽,坦荡。她这才想起来,婆母原是姓武的。
“十八郎,你总觉得为娘不安分,是在渴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娘年轻时,确实有几分是如此,所以从未与你辩驳。但今日听了太子他们的言论,你总该知道,为娘并不仅是如此了吧?难道为娘不争,便能改变太子及诸王对于为娘的看法,便能为太子所容?不过是在新君即位之后,为娘若还活着,比死更难受罢了。为娘争的,早就不仅仅是自己的愿想了,还有你我这条命。你生于皇家,只要踏足了这漩涡,不争,即死。”
见杨玉环紧靠着寿王的手臂,双手还抓紧了寿王的衣袖,武惠妃温柔一笑,向杨玉环伸手:“过来。”
寿王立时上前一步,挡在了杨玉环身前:“阿娘!”
见儿子能有此担当,武惠妃颇有几分惊喜,颔首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媳妇。玉环,过来。”
见夫君这样护着自己,杨玉环新鲜地歪头看了一眼。胆色也壮了不少,她便松开了夫君的袖子,大大方方走到武惠妃面前。
武惠妃点了点头,双手握住了杨玉环的手:“玉环,别怕。这太子妃乃至皇后之Χiυmъ.cοΜ
位,便是我做不成,我也要让你做成。”
李隆基刚一提出返回长安,便遭到了以张九龄裴耀卿为首的一众官员的反对。理由十分合理:此时沿途的农田正被收割,若是这么大队人马出动,必将扰民。农耕乃一国之本,事关百姓的口粮与来年的种子,还是等农闲之时,再回长安比较好。
李隆基听来有理,便姑且先同意了。
又到了每月萧江沅必当休假的那几日,萧江沅虽从未因为休假而耽误正事,但这不代表李隆基会舍得让她离开,特别在最近这种闹鬼的夜晚。
“不如……这几日我住到你那里去?”李隆基兴致勃勃地道。
“……臣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一定是人为,就算不是,也绝非闹鬼。大家顶天立地,又是真龙天子,纵有阴邪,也决不敢近身。”
“就住几晚。白日我会回宫处理政事,晚上我就去你那里,就这么说定了。”
萧江沅:“……”
这一晚李隆基的驾临,着实让吕云娘大吃了一惊。她忙把李隆基请进来,然后凑到萧江沅身边,小声地道:“这……这怎么回事?他怎么晚上来了,不会是想……”
萧江沅不明所以,也跟着小声道:“想什么?”
“想那个啊!”见萧江沅还是不明白,吕云娘指了指卧房,还双手比划出了一幅画的样子,“就是那个……”
萧江沅脚步一顿:“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一定是他说了什么。我告诉你啊,千万不要相信男人这张嘴,我那死去的阿耶就不知骗过我阿娘多少次……”
“你们在说什么?”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的李隆基,见这两个女人迟迟没有跟上来,回头问道。
吕云娘瞬间换了张笑脸:“没什么,圣人驾临,妾问问夫君,是否要准备些好点的酒宴。”
“不必了,”李隆基继续迈步道,“宫里都吃腻了,随便来点清淡的小菜便够了,至于酒,我早就不喝了。”
吕云娘奇道:“圣人一年那么多饮宴,还能不喝酒?”
萧江沅点头道:“他没骗你,因为他会提前让我把酒都换成水。”
吕云娘:“……”
见萧江沅淡然地跟了上去,吕云娘忙快走几步拉住了她:“你今晚务必跟我一起住!”
“……我不是一直跟你一起住?”
吕云娘一边盯着李隆基的背影,一边道:“反正今晚,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萧江沅疑惑道:“每次去骊山,你都把女装塞给我,又给我做鱼戏莲叶纹样的束胸,难道没存过这样的心思?”
“我那是心疼你情根深种,想让你主动一些,可你不是没有嘛,那便说明你不愿。你既然不愿,他便不能强迫你,这是两码事。”
萧江沅这才点了点头:“放心吧。正如你所言,就算他想,也要看我是否愿意。”
当晚,萧江沅便把自己的正房让给了李隆基,自己则与吕云娘携手去住客房。见李隆基痛痛快快根本没拦,吕云娘改观道:“看来咱们圣人还真是个君子。不过……大妇竟要给小妾腾地方,真是闻所未闻。”
萧江沅:“……”
第二晚,吕云娘便提到了春香坊的酒。
吕云娘想买的,萧江沅没有不允的,既然自己也在家,那便正好陪她一起去。
巧的是,第三日竟有消息称,春香坊这一日一律半价。于是择日不如撞日,萧江沅便携吕云娘,打算午时之前过去,顺便在南市用一次饭。
更巧的是,李隆基今日没什么事,便足足提前了大半日,回到了萧江沅的宅邸。听看门的奴仆称她们去了南市春香坊,他便干脆没有进宅,转道去了南市。
春香坊今日生意甚好,李隆
基在庶民堆里挤了半晌,才终于走到柜台前。掌柜见他一身穿戴,便知非富即贵,听他所形容的贵客又刚好有,便引他入内了。
李隆基刚踏入包间,就见萧江沅和吕云娘皆是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自己,那眼神似有不对,好像并不仅仅是出乎意料的惊讶,还有几分欲言又止。
他让掌柜退下,然后关紧了房门,刚坐到席上,便低声道:“怎么了这是?”
未等萧江沅回答,他便听到隔壁间里传来了甚是清楚又熟悉的声音——
“十八郎那个闷葫芦,身无长处,也配有艳冠群芳的王妃,武惠妃真是用心良苦!”
“她何不干脆在那寿王妃的身上,弄一个皇后命格出来,倒更直接一些。”
“二哥,你怎的来了就只知道喝酒?”
“不喝酒……我便忘不了阿娘去世时的样子……”
“说来也真是过分,死者为大,当时丽妃姨母已经过世,武惠妃不过又有身孕而已,竟把阿耶哄了过去,让二哥独守灵堂。”
“听说阿翁为了二哥还特意去请,结果被那个王毛仲给顶了回来。”
“王毛仲已死,下一个便是……”
“二哥慎言,我们虽对武惠妃有诸多不满,但若真杀了她,恐说不过去。”
“我为什么不能杀她!是她夺走了阿耶,夺走了阿娘所有的恩宠,让阿娘抑郁而终。我阿娘便是因她而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不仅要杀她,我还要杀十八郎!”
“不错!不仅是丽妃姨母,你我阿娘的恩宠,不也是被武惠妃夺走的?妖妃惑主,奸妃误国!她竟还妄想凭借十八郎,动摇二哥的太子之位,简直愚蠢透顶!殊不知就连宰相都是向着二哥的,阿耶之前就算不满,不也没动得了二哥?阿耶已经老了,日后的大唐必然是二哥的,到时候武惠妃和十八郎还不是随二哥处置?你怕什么!”
“是啊,你怕什么?”
话音未落,三皇子便听“咣”地一声,房门瞬间被踹开,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门口,冷冷地笑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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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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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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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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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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