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江沅对李隆基的心思有所猜测,但不知对是不对,于是问道:“大家要去骊山,可是因为骊山脚下地势开阔?”
萧江沅的突飞猛进让李隆基添了几分惊喜,他却不肯从面上表露出来,只干巴巴地道:“确有这个原因,但不仅仅因此。”
能猜对一个,便说明方向没错,萧江沅点点头,便浅笑着不再说话,并没有把李隆基的“不以为然”放在眼里——这在李隆基看来,便成了万分的谦逊。
她能看透这一点,已胜过从前许多了,若是能因此而猜到新宰相的人选,这一回便算她合格了。李隆基也不知为什么,萧江沅有进步,便意味着她做宦官愈发游刃有余,只会离女子身份越来越远,也是离他越来越远,他却没有不开心,还替她感到高兴。也许是因为,她做得顺手了,对他来说利大于弊吧。
嗯,一定是因为这个。
她在努力做好一个良臣,他也在往明君的方向努力,让大唐向盛世靠近。两人携手并进的感觉,让李隆基感到新鲜和甜蜜。
——却并不能让他觉得满足和满意。在他看来,男子与女子相爱,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行嫁娶之事,结两姓姻缘。在一起也是需要名正言顺的,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偷偷摸摸,李隆基忍得了一时,可忍不了一世。
待日后天下大安,盛世太平,他和她的梦想都完成之后……
那得等多久啊?李隆基想到这里,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隆基要去骊山的打算,很快就在朝野上公开了。其实即便李隆基不说,冬季去骊山也算是惯例了,臣子们早晚也会提及,所以很多人并没有因此而多想,但中书令,即首席宰相张说多想了。
他已经观察天子很久了,故而别人没看出来,他可看出了不少,比如说天子对功臣的忍让和不满。之前的几届功臣,下场都不怎么好,很多时候原因并不在帝王的肚量上,而是功臣本身确实存在问题,比如功高震主还不收敛,跋扈得敢跟天子分庭抗礼,那不是找死么?
他可不想成为那样的功臣。趁着天子还年轻,还没有多少经验,有的经验也还不老道,他毕竟四朝元老又多番拜相,还能对付得了,有些事该未雨绸缪了,比如易相。
别说圣人对大部分宰相不满意,他又何尝不是?那些人哪是当宰相的材料,这么长时间要不是因为有他张说在,朝政早就出娄子了。只要是个正常的天子,想换是必然的。Χiυmъ.cοΜ
张说庆幸一切还在他意料之中,自己又有资历和能力傍身,即便易相,也该轮不到他,但其他功臣伙伴,除了新上任的刘幽求之外,恐怕都不行了。唇亡齿寒,张说不得不为长远打算,不能只是冷眼旁观,他得出点力,左右一下新宰相的人选,至少别是个跟他不和的,否则他也离罢相不远了。
所以,他对于天子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敏感,天子提出要去骊山,他便不禁往易相一事上联系了起来。这一联系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真的看出了什么。
圣人可别千万让那人拜相啊……
为了以防万一,张说立即便寻了交好的御史大夫赵彦昭,请他写封奏表弹劾那人。赵彦昭第二日就把奏表呈上去了,却没见任何反应。
按这位年轻天子处理奏疏的顺序来说,是军国大事、御史谏言弹劾和百官问安依次而来。眼下最大的事莫过于关中大旱缺粮,这事张说一直处理得不错,这一日也没有相关奏表呈上,那么赵大夫的弹劾奏表,天子不可能没看到,但凡想做一个明君的天子,哪有不重视御史弹劾的?
张说有点急了,这是不是说明,天子要换上来的新宰相就是那人,所以才会如此包庇?
要是那人拜相了,那还有他张说什么事啊?论能力,他不及那人,论威望,他也不及那人,他还和那人多多少少有过不和,只要那人一来,又有天子撑腰,他张说只有认输的份。他虽年纪大了,但不甘之心犹胜少年,故而扭头又去找了楚国公姜皎。
姜皎此人,与李隆基是自小到大的交情,早已便是通家之好,同皇后及皇后娘家关系也相当不错,别的臣子轻易不能入后宫,他却可以出入无阻。他又是殿中监,负责帝王贴身诸多事宜,和萧江沅也有不少工作交汇之处。
萧江沅从前跟他不熟,这段日子也不由得熟悉了起来——姜皎这个人十分自来熟,热情又风趣。
这一日正午,萧江沅刚从右监门卫出来,便见到了行色匆匆的姜皎,正常情况下遇见,一定是姜皎先跑过来问候,这次却很是反常,他好像根本没看到自己。既然认识,没有见了面不打招呼的道理,萧江沅刚一走近,便见一男子追上了姜皎。
看那男子的穿着装束,正好是右监门卫隔壁右千牛卫的一个小直长。那小直长同姜皎不仅认识,还挺亲近,面上有几分隐忍的焦急,唇边尽是无奈苦笑,似乎在拦阻着姜皎。
看来人家有事,萧江沅便遥遥拱了个手,转身欲先走一步,却不想姜皎这时看见她了,连忙过来,拉住了她:“鸦奴可是要入宫?”
萧江沅端正着身姿,微微一笑道:“正是。”
“皎也正好有事要觐见圣人,如此便顺路了。”姜皎一改方才之态,朗然笑道。
“是啊,真巧。”萧江沅说着,转眸看向站在一边的千牛直长,这一看,便不禁多看了几眼。
看起来是与她家阿郎相仿的年纪,也已蓄出了短短的胡须,不同的是她家阿郎蓄的是八字胡,短小干练,扬唇微笑的时候还能略显几分狡黠,而他蓄的是山羊须。他有着一双丹凤眼,虽从见到萧江沅开始,就守礼地垂下了眼帘,但其微扬的眼角,仍然可见。
看起来也是个狡黠的人呢。
“还不快见过右监门卫将军?”姜皎一边忙道,一边冲萧江沅笑道,“这是我阿姐家的儿子,宗室之后,名林甫,家里行十,小字哥奴。”
“原来是十郎,幸会。”李林甫?宗室之后却只做了个小小的直长,难怪萧江沅没有听说过他。
“他这个人啊,最啰嗦了,我是他舅父,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还能比他糊涂?”姜皎若有所指地看了李林甫一眼,虽是抱怨,目光却不失怜爱,“行了,你且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说着挽起萧江沅的胳膊,不由分说直奔长乐门,入太极宫。
留下李林甫凝视着舅父和那宦官离去的背影,暗自扬唇,嘟囔了一句:“不听我的,肯定出事,且走着瞧吧。”
入宫这一路上,姜皎跟之前一样,跟萧江沅讲了一些近期听说的奇闻,不过奇闻毕竟有限,故而等姜皎说完,两人还没到武德殿。萧江沅便插空问了句:“不知国公今日入宫找圣人,所为何事?国公别误会,奴婢只是想看看,是否有有奴婢帮得上忙的地方,若国公不方便透露,不说也无妨。”
姜皎想了想,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圣人应该会同意,你早晚都会知道的。不是有人说,我就会跟圣人皇后处好关系,给了宰相的议事之权,也并没什么用处么?我今日就要让他们看看,我这权力,还是有用处的——我啊,今日找圣人,是要荐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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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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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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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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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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