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李隆基心下冷哼一声,道:“他不当着面看,难道还不会偷看?姑母特意让他跟着,必然有所图谋,既然派的是崔澄澜,对象又是你,那除了你这女子的身份,还有什么可图谋的?崔澄澜是决计不肯无功而返的。”
萧江沅道:“他只能无功而返。”
“这话从何说起?”
“王贤妃和薛王也在舍人院外头,崔左丞就算想偷看,也没有机会。”
此话听来有理,可李隆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思来想去却得不出个结果,便只好暂且作罢,语气柔了几分:“那衣服……当真穿得不舒服?”
萧江沅想都不想便点头道:“是。”
李隆基唇角一勾:“那你多穿几回,总有一日会觉得舒服的。”
只是什么时候,你才能再穿一次呢?
萧江沅不想理会这个话题,便道:“对于镇国公主今日所为,阿郎如何看?”
李隆基也不强求,便道:“姑母想借你的身份,将我拉下太子之位,这想法虽可行,她却有点着急了。今日是看在大哥和宋相公的份上,她才没有动手,来日还会有什么动作,可还说不准呢。”
萧江沅想了想,终是有点不甘,道:“阿郎就打算一直这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想让我先下手为强?”
“若是阿郎怕圣人伤心,大可不必用太明显的方式。镇国公主气势汹汹,自有疏漏之处,大可让她自取灭亡。”
李隆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萧江沅:“我为什么又有一种,你已经替我做主的感觉呢?”
萧江沅淡淡一笑,平淡地道:“是么?”
此后再无话,他们之间顿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宁静与尴尬中。
李隆基本是开个玩笑,见萧江沅反应如此寡淡,不觉好没意思。他横了横眉,低叹了一声,退开几步,坐到圈椅上:“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或许姑母已经不记得了,可我还是记得的。你知道当年母亲和阿娘的死讯,是谁传来的么?”
“镇国公主?”
李隆基摇头:“不,是韦团儿。”
“就是那个传说中想要攀圣人这高枝而不成,恼羞成怒,陷害皇后与德妃的宫女?”
李隆基苦笑道:“母亲和阿娘的去世,固然有我太过无知的缘故,可跟韦团儿也是脱不离干系的。当时韦团儿过来传讯的时候,还意图逼阿耶接受她,当时便是姑母用袖子罩住了我的头,一手捂住我的双眼,一手贴着我一只耳朵,将我搂在她身前。”
听到这里,萧江沅已经知道答案了。
“所以,对姑母,我只会反击。”顿了顿,李隆基语气一沉,“而一旦反击,我便再不会手软。”
“阿郎就不怕,镇国公主一击致命,根本不给阿郎任何反击的机会?”
李隆基倚着圈椅,手托着腮,扬头定定地看着萧江沅,唇角一抿:“姑母现在最多只有你一个把柄,只要把你的事解决了,她连让我一击致命的机会都没有。”
萧江沅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李隆基的意图,却仍是问道:“阿郎打算如何解决?”
“与其等着别人来揭穿,不如我们自己承认吧。”
拜别东宫的时候,李隆业总觉得不大对劲。之前看到三哥和阿沅一前一后站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十分顺眼和般配,这一日看起来怎么那么别扭?三郎和阿沅分明还是平日里的模样,没什么变化。
他实在不解,便把萧江沅拉到了一边,小声道:“不会是三哥发现你我的秘密了吧?”
萧江沅摇摇头:“与那无关。”
“那你们……”
萧江沅微微一笑,语气较往日之平淡,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太子是太子,奴婢是奴婢,怎可一概而论?”
李隆业:“……”
阿沅生气了……好可怕……
三哥到底怎么惹到阿沅了?李隆业很快结束了同萧江沅的话题,转头跑到了李隆基那里,小声道:“你和阿沅昨晚怎么了?”琇書蛧
李隆基双目微眯:“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你,她,你们俩,”李隆业来回指了指,“这是正常的样子吗?”
“所以,你这是想帮我俩恢复原状?”
“我……”李隆业可不敢告诉三哥,他看到此情此景,其实心里挺高兴的。不过高兴归高兴,该帮的忙,他还是会帮的,“对对对,我是想帮忙,毕竟我是你亲弟弟,我和阿沅又是好朋友。”
“那便不必了,”李隆基神色轻松,眸中却分明有一丝认真,“我和她之间的问题,他人无法插手,我也没打算让别人插手。”
“可我是‘别人’吗?”
“是。”
李隆业:“……”
就让他们一直这样冷战下去吧!我不管了!
明德殿内室,只余萧江沅和李隆基两人。此时众兄弟都已离开东宫,李隆基低眸望着昨晚四郎李隆范刚刚画就的相辉花萼,背着手,十分闲适地道:“你近来与五郎相交甚深。”
萧江沅淡淡道:“奴婢从当年上阳宫开始,不就已经和薛王相交甚深了?当时,阿郎也在场。”
李隆基回头凝视着萧江沅,默然半晌,才叹道:“……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你就不怕……”后面的话他终是没有说下去。
萧江沅一想便知,顺着道:“阿郎大可将奴婢遣回到掖庭去。”
李隆基有些愠怒了:“你宁肯回到掖庭,也不愿恢复女子身份,然后……”
想到这个,萧江沅情绪也有些不稳,竟有些不敢听李隆基说下去:“阿郎就不能忘了,奴婢是女子这件事吗?”
“你让我怎么忘?!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都顶着宦官的身份生活,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恢复女子身份?!”李隆基彻底被激怒了,“我告诉你,我不是祖母,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我不会在面对忠臣能臣的时候,便将忍耐无限放大。我已经快受够了……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什么人?”
萧江沅心头一紧,却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么在阿郎眼中,奴婢又是什么人呢?奴婢一心为阿郎,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阿郎算计。阿郎是真的将奴婢当成了忠臣能臣,还是只是为阿郎所有的玩物?”
李隆基蹙紧的眉头随着微扬的俊眉顿时舒展开,溢出的却没有一丝轻松与释然。他有点意想不到,也有点不敢相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江沅,声音低沉似幽谷中鸦鸣的回响:“这几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你就是这么以为的?”
见萧江沅不说话,李隆基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我大致明白了,既然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那么你定然不会把我放在心上了,最多不过是君臣之诺,若说别的,想来一丝一毫都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顿了顿,他走到萧江沅身前,“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刚刚说的对么?”
萧江沅唇边的笑意已经全然僵住,她的双手也握紧还松:“……是。在奴婢眼中,阿郎与奴婢只有君臣之义,并无男女之情。”
“痛快!”李隆基笑道,“如此说开了也好,我今后再也不必胡思乱想了。”说完李隆基便扬长而去。
这一年的七月不禁迎来了新帝改元,还赶上了一场多年未见的战乱兵变——谯王李重福起兵了。
原因很简单,中宗去世了,少帝李重茂被废了,那么中宗便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帝王国祚向来子承父业,大唐皇位由他继承再顺理成章不过,相王继位算怎么回事?再加上韦氏死了,李重福觉得自己真是终于混出了头,起初虽有些犹豫,却还是在一个地痞流氓的头儿和一个中央朝堂撵出去的丑陋小人的撺掇之下,决心起兵,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
李旦这才刚登基,就赶上一场起兵,颇觉晦气,不觉想起了阿娘昔年太后摄政,徐敬业谋反一事。那场战火声势十分浩大,一封骆宾王所著的《讨武檄文》更是名扬天下,阿娘斩杀宰相裴炎一家以定朝堂及军心,何等魄力,他却……
说出来,他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奈何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从中宗驾崩,李重福之存在,就十分尴尬了。先是韦氏派兵看着,后来李旦登基了,则一直都当看不见,就当宗室里没这个人。只要李重福在自己的小地盘里安安分分地生活着,李旦是愿意用最好的待遇来供养他的。
他不是没想过李重福会反,但没想过会反得这么快,败得更快。事情处理起来其实十分简单,可他总觉得不是滋味。他是叔叔,不得已夺了侄儿的皇位,这个曾经做过皇帝的侄儿仍然住在宫中,在外人眼中只怕与软禁无异,现下另一个侄儿李重福又死了,悠悠众口,史书工笔,他这个叔叔会变成什么样的形象呢?
做皇帝真是没意思,他却还不能退场——东宫里不仅有太平公主的眼线,自然也有他的。只是他的眼线不仅关注了李隆基,还观察了萧江沅。他有点开始相信传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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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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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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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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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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