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距离江州不远,是江州往北去的官道上一个重要的城镇,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驿站,这样几十年过去,也已经发展出了规模来。这座城中最大的客栈客似云来,正逢午膳时候,楼下坐满了人,顾雁飞问了尺素两句,便叫了店小二。
“上一桌酒菜来,不用太多。”她这样吩咐道,目光越过店小二进来时没有掩上的门扉,正巧看到站在另一边正准备开门的妆迟,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声响,她回眸,透过一层黑纱,顾雁飞似乎看到她浅浅的勾了勾唇角,顾雁飞也一笑,又吩咐道,“给隔壁的那位公子也上一桌,这边儿要三副碗筷。”
“得嘞。”店小二弓了弓腰算是行礼,笑呵呵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门。
顾雁飞伸手掀开帷幕上的黑纱,眼前所看到的世界亮起来。先在房间里的铜盆里舀水净了手,收拾了床榻,又吩咐尺素将她包里的那一套劲装送到隔壁去,她和妆迟身形差别不大,应该可以穿。。店小二很快就在桌上摆开了一桌午膳,又上了一壶茶,味道虽然算不上好,但竟然也不算差了,出门在外哪儿有功夫去讲究那么多,顾雁飞将人打发了,又亲自去敲对面房间的门。
“妆迟。”
房门响了一声,很快就打开了,妆迟在屋里的时候摘掉了头上的帷幕,她已经换了衣服,这件劲装比起之前穿的那一件颜色要更暗一些,更衬托得她肤白胜雪,她见到是顾雁飞,已经弯眸笑开:“顾小姐,怎么了?”
“我房间要了午膳,你一个人吃未免冷清,去那边儿一起罢。”顾雁飞眉眼间染了淡淡的笑意,一边发出邀越,一边想了想,还是开口,“这一去路途不近,不必再唤我顾小姐了,你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雁飞罢。”
妆迟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答应下来,改口也快,一边迈出来关上门,一边儿从善如流的笑:“好啊,雁飞。”
比起顾雁飞在誉王府将军府吃到的饭食,客栈里的何止是差了一个档次,上一世顾雁飞跟着楚羿大江南北走的多了,吃起这样的饭菜也毫不嫌弃,倒是妆迟,手中的竹筷没在菜上逗留多少时候,只寥寥吃了两口,又用了一小碗的米饭,便擦着嘴角说自己吃饱了。顾雁飞一看,也没有多开口,只又倒了一杯茶给她用。琇書蛧
“顾……雁飞,这一次去往夏州,也是为了誉王殿下北巡的事吗?”妆迟端起顾雁飞递给她的茶盏,凑到唇边浅浅的抿了一口,笑意逐渐爬上脸颊,她似乎是有一些好奇,接触到顾雁飞的目光的时候又垂下目光,“若是不方便说,便不说了,是妾身多言。”
顾雁飞摇了摇头,只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算是为他的事而去。”
妆迟轻轻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的咬了咬下唇,缓缓一笑:“妾身在燕王府的时候曾经在宴会上见过誉王殿下,是天潢贵胄青年才俊,只不过……”她许是想顺嘴夸夸楚羿,但是说到这儿,却奇异的停顿了一下,脸颊上显出两分犹豫神色,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顾雁飞却似乎是被妆迟这个奇异的停顿激起了兴趣,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缓缓移过去,抿唇一笑:“只不过什么?你尽管说,没什么的。”
“只不过……着实和雁飞你不太匹配。”妆迟这样说道,又似乎是觉得自己还是多了嘴,唇角的笑容稍微带了一点儿歉意,眸光流转之间缓缓停在杯盏上,又叹了一口气,“许是只看了一眼,妾身看错了,雁飞你不要放在心上。”
顾雁飞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听多了什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屁话,如今忽的听到这样一句,倒是新鲜。她眉尾一弯,全然没有分毫妆迟想象中的不悦,全是洒脱,之前轻轻扣了扣桌面,她抿唇:“这怎么说?你不必顾忌我什么,直接说便是。”
妆迟看着顾雁飞好像对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毫不在意,似乎是微微有些惊愕,却耐着性子答道:“誉王殿下虽表面上看着意气风发,一副君子端方模样,可是额角略方,眉尾呈刀状,这若是往好说,便是善于谋略,勇猛,可是这又与誉王殿下的外表不符,想来,大抵是个极其善于伪装的人物,这种人真心难测,性格多疑冲动却又善于隐忍,若是让妾身说,难为良人。”
顾雁飞微微一愣,随即唇角浅浅勾起一个浅笑——妆迟说的虽然笼统了一些,但是竟然大体没错,正是如此。她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弯了眉梢:“未曾想到妆迟还会看相,那不如……给我看看?”
“妾身不给相熟之人看相,一个人性格如何,可从面相一窥,若是相熟之人,看到的是皮非骨,面相便没了意义。”妆迟抿唇一笑,又抿了一口茶水。
顾雁飞也不过随口调侃一句,被这样拒绝了倒也没别的想法,只点头,又别开话头:“一会儿洗漱过后我预备去街上买两件换洗衣物,再往北走便少有邺城这样大的城镇,一起去罢?”
“好啊。”妆迟答应下来,也说自己要去洗漱,再寒暄两句,便出了门。
顾雁飞叫小二上了一桶热水,先净了面,又拆了发鬓重新自己挽了一个较为简单的发髻,坐在桌前等着尺素洗漱完毕,一边开了自己房间的雕花木窗,从脖颈处拽出一根黑色的绳子,正是当初用来和尺素交换信息的骨哨——自从页一页二来到身边之后,顾雁飞则开始用这个骨哨联系他们二人。
深深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声音响起,远远的林间惊起几只飞鸟,顾雁飞微微眯起眼睛,不过小半刻钟的时间,页一和页二窗口飞进来,出现在了顾雁飞的面前。
“小姐!”二人单膝跪地低下头,低低唤了一声。
“起来罢。”顾雁飞简单吩咐一句,想了想又询问道,“太子和誉王的队伍走到哪里了?”
“回小姐,太子和誉王的队伍昨天夜里到了邺城,在邺城休憩了一晚,今日一早就往前赶路了,不过由于对于规模不小,走得并不快,夜里也不会赶路,算上休息时间和脚程,大抵还有三日才能到下一个城镇。”页一低着头这样答道。
顾雁飞在心中算了算时间,颔首:“我明白了,和页二十的传讯不要停止,我要第一时间掌握队伍动向,明白了吗?下去罢。”
“是,小姐。”二人齐声应答了一声,又很快从窗户中退出离开了。
尺素已经洗漱完毕又带起了帷幕,顾雁飞将帷幕带上,用指尖顺了顺眼前的黑纱,叩响了妆迟的门,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妆迟也带着帷幕打开了门,两个人对视一眼,身后跟着尺素下了楼,迈出客栈的门,却听到旁边的声音。
“顾小姐去外头,怎么也不叫上我。”
顾雁飞不知道令羽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知了自己的动向,只是疑人不用,现在既然是两个人一同上路,有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她就当是浮云过,不去纠缠,不过嘴上还是条件反射的刺了一下:“令公子若是也要去逛女子们的成衣店胭脂水粉铺,那便也一起罢。”
“那正巧,令某就从命了。”令羽却似乎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顾雁飞语调里的那一点儿刺意,他看着顾雁飞带着妆迟和尺素走了,刚刚从窗户里跳了下来才赶上,现在又怎么会乐意直接回去,索性厚着脸皮跟在了身后。
妆迟听着这样一番对话,似乎小小的勾了勾唇角,眸光闪烁了两下:“虽然你们都说没什么关系,可是看起来,雁飞和令公子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
顾雁飞只不屑又带点儿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什么不错……小心!”
就是妆迟转过来跟着顾雁飞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前方人群熙熙攘攘,不知道从哪儿撞出来一个身高不高,浑身也脏兮兮的小孩子,也不看路,只闷着头横冲直撞,直接冲着妆迟撞了过来,顾雁飞刚刚抿着唇角没有注意,现在看到了再去抱妆迟,却已经有些迟了。
妆迟还是被撞过来的小孩冲撞的踉跄了一下,被顾雁飞扶着腰一搂才站定身体,她茫然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那个小孩也踉跄了一下随即坐倒在了地上,她抿了抿唇角,凑近一步俯身想要去扶那个男孩,嘴里还关心着:“你没事……”
她话音未落,却看到那个男孩瞬间站了起来,连自己刚刚撞到的人都没有看一眼,转头又闷着头跑了,脚步没有停留一下,很快就转进了小巷,没有了踪影。
“你没事罢?”顾雁飞微微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妆迟。
妆迟浅浅抿了抿唇角,黑纱下隐约露出一点儿笑容,手轻轻拂去刚刚踉跄时衣角沾上的灰尘,笑容却在碰到自己腰间的时候僵硬住了:“妾身没事——”
“怎么了?”顾雁飞看了一眼妆迟,茫然的望过去。
妆迟又摸了摸自己腰际,似乎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顾雁飞,又将目光远远的投向了刚刚那个男孩跑走的方向,声音里带了点儿疑惑:“妾身身上的东西不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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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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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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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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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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