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语言,难以形容这些颜色的形态。
它们像是不断旋转变幻的星河。
璀璨的光芒伴随恒星演变而明灭,重复着诞生——壮大——强盛到极点——衰落,乃至于寂灭的过程。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仿佛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它们又像是一场无数颜色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光雨。
污秽的色彩,如同雨点打在安乐身上。
触碰到他的肌肤,并且逐渐渗入他的血肉。
在这一瞬间,安乐听见来自它们的声音。
在混沌且污浊的斑斓中。
祂在尖啸、祂在怒吼、祂在哭泣、祂在酣眠、祂在喘息……
这些声音是如此的神秘怪奇。
乍一听。
恍若是伴随海浪翻卷而来,遥远的带有咸腥味的古老歌谣。
又仿佛是无形之物在耳边轻声的呢喃。
每当一种声音响起,安乐心中相应的情绪就会因此响应,翻涌起不同的欲望。
杂乱的念头和喧闹的冲动,在意识中一同狂舞。
安乐似乎要因此陷入一个只剩下欲望的世界。
再也不用思考除去欲望与罪孽外的事情。
六欲七罪,本就诞生于人类的灵魂。
是普通人无法根除的存在。
只要人在俗世中生活,就必定会被它们沾染。
或许,就连所谓的神祇都无法避免。
声音以及光点打在体表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以至于让安乐分不清他们是否是幻觉,还是说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另一处地域?
流光溢彩的光雨在安乐身边穿行。
他像是行走在一条通往未知的隧道中,无法判断时间流逝与空间转变。
******
而来到隧道的尽头,周遭的景物再次改变。
金属锈蚀后的腥气,伴随着不知何处吹来的强风吹拂而来。
打在安乐脸庞上,竟是微微生疼,传来金属的锋锐感。
这熟悉且陌生的味道,令安乐微微睁大双眼。
纷乱的色彩消退之后,像是潮水退去裸露出来的潮湿沙滩那样,一座永远也无法看清全貌的巍峨存在,出现在安乐的眼前。
深青色中泛着些许黝黑,又隐藏着数种晦暗不明的颜色。
远远望去,宛若一只匍匐的巨兽,随时有可能苏醒。
古朴的气息像是横亘一段古老到可怕的时光。
在那恒古流传的传说中,就连死亡本身都会凋零。
安乐自然一眼就认出这只“巨兽”究竟是什么。
它赫然便是安乐曾在迷雾中探寻过的青铜山体,哦不,它更像是……一座城市!
这一景象带来的冲击感,甚至不亚于安乐第一次见到教堂时的心境。
哪怕是安乐,都不免感到惊讶。
他分明是在吸收诅咒石板的碎片才是。
为什么会见到这座青铜城?
安乐着实无法联想,这二者之间有何联系。
原本的他,正处在这座山体的山脚,只能仰视着雄伟的山峰。
而且安乐无法主观的更改视角或是前进、移动。
就好像是他听到、看到的一切存在,都是固定的、无法更改的。
这就类似于某些游戏中的过场动画。
安乐只是一个参与其中的过客,仅仅带入另一个存在的视角,无法真正的改变、决定些什么。
‘另一个存在?’
安乐不免开始思索。
在那古老岁月中,来到这青铜山前并且进行探索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这问题的答案,他暂时不得而知。
而后,正如安乐所预料的那样,他所带入的视角开始向前、向上移动。
对方开始朝着青铜山的高处攀登。
随着高度的上升,安乐也渐渐察觉到。
这座青铜山,与他在迷雾世界见到的那座有着诸多细微的差异。
一个最明显的不同就是,这座山脉中的青铜更加鲜艳、颜色更新,就像是刚刚冶炼出来一般。
——青铜本身并不是青色的,只是在氧化的过程中沾染上这种颜色。
这也或许是因为年代的不同。
这里的山脉还处在刚诞生没多久的状态。
那样稍显银灰的、鲜活的色彩,甚至给安乐一种错觉。
——这些脚下、身旁无处不在的金属,都是……活的!
安乐几乎能听见它们的呼吸声。
能眼睁睁的看见,一块小小的并不起眼的青铜,在一段绝对算不上漫长的时间中快速成长。
是的,安乐只能用“成长”一词来形容它的变化。
如同昆虫从虫卵快速发育,渐渐生长成成虫的模样。
这枚青铜快速从小小一枚,在不到一分钟内,变作相貌怪奇的四足活物,随后飞快的跑开了。
从它那双青铜的眼眸中,甚至还能看出惊惧交加的情绪。
这证明,青铜兽居然是具备自身灵智的活物?
一枚青铜都能快速变幻。
那这整片青铜山脉中,到底隐藏着多少类似的生灵呢?
安乐看着周围这看似平静且荒芜的环境,不敢继续往下细想。
或许在此时,就有无数只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
即便安乐在迷雾中见到的青铜山,的确也有吞噬、同化一切,不断壮大自身的能力。
但远远没有这样迅速、这样令人触目惊心。
安乐心想,这大概才是它全盛时的姿态。
只是在漫长的时光中,青铜山不可避免的开始衰落,亦或是陷入沉眠。
越往上走,安乐在青铜山上见到的事物就越发离奇、诡异。
以至于,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安乐都无法分辨,自己看见的究竟是超凡力量构建出的幻影,还是曾经真实出现在这座山脉上的不可名状之物。
安乐发觉,他开始逐渐地失去了对现实的掌控,时不时地坠入一种似梦似醒的恍惚状态,仿佛两种现实一点点地重叠在了一起。
他不知如何准确的描述这种状态。
想象一罐装满液体的容器,在被羊角戳破后里面的液体从破裂处冲出。
那罐容器,是安乐认知中的现实。琇書蛧
而从裂缝中不断涌出的冰凉液体,他不知道是真正的现实还是疯狂的前兆。
安乐曾看见一棵数百丈高的参天古树,通体都由青铜浇铸而成。
与其说它是后天通过某种特殊方式铸造而成。
倒不如说它从破土而出的一刻起,树干内流淌的就是青铜的汁液。
数不清的柔软枝条从高处垂落,在不知何处刮来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本该是还算美好的景象,一如春风中河畔摇曳的柳叶。
而在安乐视线能触及的地方,他赫然看见枝条的末端,竟是一面又一面……青铜面具。
说是“面具”,它却根本不是绘制有或粗犷或简约的线条的原始面具,也不是孩童们用来装饰、隐藏身份的玩具。
而是一张张惟妙惟肖、拥有常人细腻五官相貌的假面!
除去肤色不同外,几乎无法分辨它们和真人间的差别。
简直如同数张人脸被活生生的剥下来,挂在树梢上一般,在风中的摇曳就变格外惊悚恐怖。
只会令看到这一幕的人,心底泛起深厚的寒意。
安乐曾看见一个偌大的、深不见底的池子。
深色的液态青铜正在其中汩汩冒泡。
喧闹的沸腾着。
照理来说,金属在高温下应该会呈现明亮散发白炙光芒的状态。
可这里的青铜却没有。
大概它们连同那份光芒都一同吞噬了吧?
又或者,它们仅仅是看起来像是青铜而已,实际本质上早已是另一种存在。
这深色的池子,有如母亲的子宫。
液态青铜则是温暖的羊水,孕育着大大小小看不清形状的青铜生物。
金属色泽的脊椎在池子里浮浮沉沉,逐渐被包裹上更多粘稠的液体,最终形成完整的形态。
倘若把那些金属替换成鲜红的血肉、膨胀的血管、惨白的骨骼,大约就更能体会到那份难以言喻的惊悚。
饶是如此,青铜变化活物的过程。
就像是赛博仿生人制造的车间,明明只是机床、零件、线路……构成的画面,却总有一种更加冰冷残酷的荒诞意味。
安乐还曾看见,高耸的天幕中,同样布满青灰色的阴霾。
像是一个庞大到无法用语言衡量的罩子,将青铜山和山中的一切尽数笼罩。
终于,在不知道目睹多少荒谬奇景后。
安乐随这视角一起,抵达目的地接近顶端的位置。
而在这里,山路只剩下一条笔直前进的通道。
由青铜台阶构成。
只是因为目睹方才的景象,安乐不免怀疑,这些台阶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变成某种活物。
又或是它们本身就是活着的,仅仅是在沉睡而已?
道路两旁,摆放着些许像是用来放置什么东西的台子。
大部分平台上空空荡荡。
原本放置的事物早已被拿走,只有极少数依旧完好无损安静的呆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只是,在这登山者的视角中,平台上的事物,始终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面纱,看不真切。
可能是某种特殊的保护机制。
也可能,是他本就对这些事物毫不在意。
有一个特点十分明显,越往高处走、越接近青铜山的顶峰。
平台残留亦或是散发而出的气息就愈发强盛,而且空平台的数量也逐渐减少。
可这样的景象,让安乐异常错愕。
因为,无论是造型特殊的平台,还是台上不知名的奇物,都像是……刻意准备好了似的?
这样没有任何阻拦的放在这里,如果有攀登到这里的强者,毫无疑问,可以轻易的将它们带走。
虽然也不排除,这是在钓鱼执法,拿走后会引来祸患的可能性。
但这种设定本身,就极为奇怪。
类似于那种所谓的“宝库”,等待有缘人将它们取走。
这份感觉,和之前安乐所见到的青铜山中隐藏的恐怖,反差极大。
一时之间,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某种错觉。
只是,安乐所带入存在的步伐,并不会因为他的想法有所停止。
祂继续向前走着。
似乎是因为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周围平台的奇物终于注意令他重视。
接下来,祂开始在数个平台前停留,驻足观察其上摆放的事物,像是在进行精心的挑选。
真要说的话,和普通人在商店购物、挑选心仪的商品也没有太大的分别。
安乐默默看着这样的画面。
等到这个存在靠近后,他倒是得以看见部分台子上的事物。
其中有青铜铸造而成的铠甲,通体黑色,散发出慑人的的威势。
穿上后明显能极强的增加战力。
但让安乐略有惊诧的是,这铠甲的款式,居然和石族的异石战甲极为神似,有多处相似。
还有像是青铜剑、青铜矛这类武器。
它们虽看起来还是标准的冷兵器,可事实上却蕴含有令人心惊的气息,明显属于超凡遗物的范畴。
而这类存在,还是平台上最为常见、普通的。
接下来,祂视线扫过的不少超凡遗物,令安乐都有些心动。
包括但不仅限于散发馥郁芳香的饱满果实、一条被截断下来的古龙手臂,还有一本充斥着不详的书籍。
这些琳琅满目、珍稀无比的奇物,无疑再度证明了安乐的猜想。
青铜山的顶端,就是在有意的陈列珍贵的奇物,任由外来者挑选。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安乐着实猜测不到。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想取走这些奇物……是要付出代价的!
至少,遵循某种特定的规则。
如果真是“任君采撷”的话,曾经到达这里的人,为何不将所有的宝物都带走?
而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推论,安乐不难猜到,他的意识会来到青铜山的原因。
祂在平台前走走停停,却始终没有真正带走一件。
大概是认为它们还无法满足自己的需求。
继续向前,道路开始变得有些崎岖不平,头顶青灰色的天幕靠得更加近了,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这里的空气中,弥散出一种压力,就连安乐好像都能感受到。
与之相对的,则是台上奇物的质量越来越高。
部分存在,安乐甚至闻所未闻。
恐怕是源自太古的神异事物。
而这时,安乐终于得以看见。
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足足七块完整的石板,正在等待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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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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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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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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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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