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时他二人都只是知道有事要做暂时不能回京都,听着温俣璋的问话,傅明辰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见他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问话便没有再回答,他方才所说的那个‘也’字已算是对温俣璋所问问题最好的肯定答复了。
三月初的天气,在下起雨时还有些冷。
微雨的天气江面上雾气弥漫,傅明辰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喃喃念道:“‘飞袅’……语澜这名字取的也是贴切!雾起之时这亭子倒真像是浮于半空之中。”本来还以为看不到温语澜那日在这亭子中描述的那种情形,没想到要回京的最后一日,近来都是晴天的锦州会落起小雨。
裕国公虽不在京中,但他的寿诞京中的人都不会不重视,温俣璋和傅明辰初前往锦州时,的确只是为了参加他的寿宴,但近来京都收到培郡官员报上去的折子,那上面说培郡有难以处理的案件,望京中能派人前往。却不想定国公同雎阳帝皆想到了离祁州较近的他们,还同时派人传了信来。
裕国公的寿诞一事虽是重要,倒还不至于让定国公府温相的子女都前来,温语澜会一起来锦州,主要还是因为花朝节,之后留到裕国公的寿宴,也只是顺便。
因为他二人收到信要准备去培郡,温语澜今日晨间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开了锦州。傅明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希望能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直到启白前来说,那日和他交过手的那个姑娘,她自己来了门口还说有事要找他,傅明辰心中隐隐的不安终于一下子有了实感的被放大了。
日头已经快要落山,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的走着,温语澜坐在车里正有些昏昏欲睡,马车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接着车外传来了洛郡郡丞的声音:“温姑娘一路辛苦了,在下已在此恭候多时。”
掀开马车上的帘子下了车,温语澜看到他们现在只是在城门口,而且郡丞身后还声势浩大的带了好些人站在此处迎接她。
本来她就困倦着,看着面前的这样场景,温语澜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开了口:“我途径此处,在驿馆停留已是劳烦郡丞大人了,郡丞大人现下这般,……”话语顿了顿,温语澜目光向郡丞身后的人群扫视了一下,微微低头再开口说道,“更是让语澜惶恐了。”
摸不清温语澜说这话的真实意图,那郡丞愣了好一会儿,见她的态度不像是作假,才赶紧转身对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道:“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切莫再要聚在温姑娘面前了。”说完话又转过来,对着温语澜恭恭敬敬道:“都是这些人听闻姑娘来了,非要跟着在下过来迎接姑娘芳架,在下一时心软便应下了,姑娘可切莫因此着恼啊!”
对他这话的真真假假……温语澜只是笑了笑并未应声,看到他弓着的身子许是因为紧张轻颤了一下,才语调轻松地开了口:“郡丞也去处理公务吧,不必再理会语澜了。”
郡丞张口似乎是要说话,温语澜抬眼看向他,语调依旧是轻柔的,甚至还有些询问的意味:“若是我未记错,我朝是有驿官的?”
虽是想陪同她到驿馆,郡丞却从哪句话中感觉到了不容拒绝的意思,所以现在即使心有不甘,他还是只能恭恭敬敬地回道:“温姑娘自然不会记错。那在下便先告退了,姑娘若有所需,派人来知会一声便可。”
温语澜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马车接着往驿馆驶去,温语澜坐回马车里,揉了揉额角,想着自己方才刚出去的时候有一束目光射过来,虽然那目光在她抬眼看去时就已经消失了,快的就像是她的错觉一般,但她知道,那一瞬间的感觉不是假的,所以那束目光绝对不会是她的错觉。
可是,会是谁呢?
她此次只是去参加花朝节,所以并未带太多人,虽说为了她的安全温俣璋早就写过信给洛郡郡丞,但只从锦州到洛郡这短短一日不到的时间,不该有太多人知晓,她一个刚从郦州回来,并没有多少人识得的人的行程啊!
洛郡只是小郡,虽然因它属锦州,又处在京都与锦州之间比之其他郡县已算繁华,但城门距驿馆间的距离却不会因着它的繁华而改变,就在温语澜想了想那束目光的时间,马车已经再次停了下来。
洛郡这儿的天气不错,阳光虽已落,映红了半片天空的晚霞却是十分的吸引人。
温语澜站在驿馆连廊的扶梯边上,抬头看着与山相接之处的天空变成了红色,连着山似乎都被映的发红,虽然目光往上移去时红色渐渐的淡了,但云层却密密匝匝的往那与红色之处挤压,平白的给人增加了一种肃严之感。
晚霞还未退去,官道上有几个人影快马扬鞭的在赶路。
“温姑娘……”一个穿着暗青色侍女服的女子见温语澜回过头来,行完了礼才继续道,“晚膳已备好,姑娘可要现在去用?”
“知道了。”那姑娘发间插着一支竹青色的发簪,虽然穿着侍女服还低着头,但与平常侍女相比却多了几分不太明显的爽落气质,温语澜多看了她两眼,才抬脚往房间走去。
夜已深,天上繁密的星渐渐挂了起来,守在驿馆门口的人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抬头看见楼上房间只有着昏暗的灯光,有一道人影映在窗户上看起来是在灯盏前读书,应该是灯光晃动了几下,映在窗户上的人影也因此摆动了好几下,最后旁边过来了一个身影为她披上了一件衣服后又向前探身吹灭了灯盏,楼上的房间也同别的地方一样归于黑暗。
守在门口的一人又打了个哈欠,对着旁边的另一人招招手,等他过来后凑近他小声的交代:“你先守着我去睡会儿,等会儿过来换你。”
另一个人过来后听他说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后瞥了眼周围又面露纠结地小声道:“这不妥当吧?上面可是再三交代过要小心守着,绝对不能出事的!”
那人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人家房间门口可是有自己带了的人,哪儿用的上我们这些人!”说完话见另一人眉目间依然是纠结,又凑近劝道:“上面说了不能离人,我们也只是轮流休息,并未全都离开啊。”
另一个人抬头看着那人,语气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道:“我们只是守上半夜,万一换值的人来看见了……要如何解释?”
那人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到他问,往大门口的方向看了几眼愣了一会儿才摆摆手道:“这还不简单?在他们来之前回来不就得了。”说着便边摆手边往后走,“我先去睡了。”
同洛郡的好天气相比,锦州的夜间连零星的星光也无。
江宛露看见书房的灯仍还亮着,按理说裕国公是不会这么晚的时候还待在书房,可江赫瑄来锦州也从来不会随意进江恒的书房……不知道是谁还在书房让她有些疑惑地蹙了下眉,随后便抬起脚往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才屋内有说话的声音,江宛露才抬起手打算敲门,手还没有落下就听到她的名字被提起。
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江宛露听见江赫瑄用在江恒面前从未有过的坚定语气道:“父亲,宛露除了是您的孙女,还是江氏长房长女,她已经及笄,儿子此次一定要带她回京。”
听起来在她来之前他们已经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了许久,江恒应该是被江赫瑄的语气气到了,好半天才语气气恼的开口道:“你还知道她是江家的长房长女!你做了那种事,拉着静玥和你儿子不够,还一定要将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拉进去?”
江赫瑄没有说话,江宛露在门外听着这句话微微垂眸。江老爷子当初不愿留在京都反选择来锦州养老,其中说法诸多,其中不乏有说他是因为江赫瑄与那汾洳女子之事,依旧恼着江赫瑄的言论,她本来以为连肖静玥都不再计较了,那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可如今听着这话,他大概是依旧恼着江赫瑄的。
等了一会儿才又听见江赫瑄的声音:“父亲也说了她是儿子的亲生女儿,儿子又怎会让她处于不利的局面?还望父亲同意让宛露随我回京。”
“哼!”江恒冷笑了一声,“你自己的儿子不是一直在京中,你是非要把我们江家以后唯一的后人也拉进去才如愿吗!”
可这似乎又有些不对,江宛露蹙着眉想了想,即便是雎阳世家大族间明面上已久未出现过那样的事,他们江家也因此做了许久别人口中的谈资,但已过了十余年,裕国公怎会因此连让她回京都不许?
“不管儿子和父亲说什么,也不过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罢了。”江宛露才低头在想裕国公此举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就见江赫瑄转头朝着门口的方向出声道,“不若,让宛露自己做决定,儿子相信,做个这么简单的决定对她来说不是难事,父亲意下如何?”
虽是那么问了,江赫瑄却没有等江恒的回答,便在他的目光下转头瞥向房门的方向淡淡开口:“既然已经来了,那便进来吧。”
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杂乱地叫了几声,在门外听别人说话于江宛露来说应该也是头一遭,也幸好这都是家中之人。
压下心中恰好被人所撞破的窘迫与听他们谈话那骤起的疑惑,江宛露推开房门,在两束不同含义的目光下分别向两人行了礼。
江恒本是在书桌前站着的,看见江宛露进来才缓了缓面上不悦的神色,走到书桌后坐下抬头问:“你一个小姑娘家,晚间不尽早休息,怎么来书房了?”
与江恒相比,江赫瑄面上的神色倒是一直未变,等江恒在椅子上坐下,他也走到一旁放置的椅子旁,边转身坐下边开口问江宛露:“方才我同你祖父的话你可听到了?”
江宛露点点头,江赫瑄坐下后又抬头看见站在书桌前,算是在他与江恒之后的位置的人,再次开口:“那你的决定呢?”
“你想留在何处只管明说,若是有人……”江恒睨了江赫瑄一眼,才看着江宛露道,“若是你说了有人仍要强迫,自有老夫会为你做主。”
听起来只是回京一事,但他二人所争执的,又似乎不仅仅只是她今后要留在何处这个问题。江宛露余光瞥了眼江恒又瞥了眼江赫瑄,最终还是抬起头来看着江恒缓和气氛般道:“宛露京中好友也已多年未见,这次祖父寿宴见着了还未多聊便又散了,宛露此次便先同父亲、母亲一起回京,祖父觉得可好?”
驿馆近处除繁花茂叶外别无他物,但在稍远处便有着客栈民巷。
在靠近街边的有一间客房里,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关上窗户,眼睛还向着方才看的方向嗤笑一声道:“就这种一向懒散的废物,都不用我们出手,过一会儿就自己撑不住了。”
话虽如此,站在此间客栈的几人,还是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看,再互相点了点头将黑巾拉上去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就从隐蔽之处放轻了脚步,沿着那些粗壮的树木各自的往驿馆那里移去。
夜已经很深了,连先前偶有的几声鸟鸣现在都没了声音,周围看起来一片安静,守在驿馆大门前的俩个人无聊地伸着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脖子甚至还抬着没有收回来,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便一个重重的手刀落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收回手看着双双倒在地上的人,穿着黑衣的人看着是又想嫌弃他们几句,但被另一个同样穿着黑衣的人斜了一眼的同时说了一句‘抓紧时间。’才悻悻的拖起了地上的那个人。
跨过大门看见院中楼下守着的那个人同样也已经昏倒在地,方才那个黑衣人转头对旁边的人交代道:“通知我们的人,可以动手了。”接着又回头对两个穿着驿馆侍卫衣服站回原先那两个人位置上的人点了点头。琇書網
院中静谧,等他交代完走到院子中的时候,先前进去的那个黑衣人已经从楼阶上下来,在门口对着他点了点头。
没有人注意到,与此同时在驿馆隐蔽之处,有一个并未着黑衣的人,也悄悄地退回去没了身影。
楼上各处站的皆是驿站侍卫,只有一间房的门口,站着的几人是着着温氏随从衣饰。
“有刺客!”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接着黑衣人与侍卫就混乱地打在了一处。
兵器拳脚的声音杂乱地碰撞在一起,有两个侍女听着声音先出了门,跟着出来的其余几个侍女刚出门就被这声音吓得缩在那两个侍女旁边,贴着门墙跟着她们走到温语澜的门口,声音有些哆嗦的对那几个侍从说:“郡丞大人交代过,奴……奴需誓死保护温姑娘……”
被挤在中间的侍女上前一步打断她的话,行礼道:“奴会些拳脚,郡丞大人特意交代过,奴必定会誓死保护温姑娘的,还望几位大人让奴进去。”
从楼梯口传来的打斗声音越来越近,有位随从看了眼那处,脸上似乎有些犹豫,旁边另一个随从凑近他小声的说了句:“既然会拳脚,她们进去也方便些,驿馆侍卫已经撑不住了,我们必须要赶过去。”听他说完这话,那个随从低头看见那两个侍女一直垂着头,虽摆摆手示意她俩进去,却还不忘交代一句:“别忘了你们说的誓死保护!”
两个侍女赶忙屈膝应是,再起身已有人帮她们开了门,除了她们两人外,其余的侍女大松了一口气,又就近全部躲进了一间房里。
外边打斗声越发的清晰,温语澜房间里的灯盏早就已经重新亮了起来,从房间的屏风后可以看见有三两个身影影影绰绰,两个侍女对视一眼走近屏风,屈膝道了声:“见过温姑娘。”
“嗯。”屏风后坐着的那个人影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里似乎还有刚睡醒慵懒,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道,“事出突然,也辛苦你们了。”
自二人连道不敢侍立在一旁后,屋内再无人说话,直到房外一声清脆的响声传进那两人的耳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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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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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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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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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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