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伸手,那淡绿色的青蛙头闹钟就会被关闭,六点整的时候,就不会铃铃作响。
多年的生物钟,习惯了提前四五分钟起床。
“呃……”
他懒懒的哼唧着,右手不停的在床头摸索,就着伸长的胳膊,惬意的伸着懒腰。
“嗯?”
手落空了。
触手可及的闹钟并没有碰到,褚禾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着透过窗帘的点点阳光,眼睛极其不情愿的张开了。
指缝内外,珠帘绣幕,画栋雕檐,金石铺地,汉玉为栏,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真好个人间所在,说不尽的富贵繁华。
“好梦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富贵细无声。”
褚禾心中胡乱着篡改着古诗,舍不得揉眼睛,生怕一下从这不是真实胜似真实的梦境中醒来。
“我一定是在做梦。”
他肯定的想着,任谁前一天晚上睡在现代的床榻之上,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一边想着,一边把手缩回丝滑的缎面红菱被之中,继续享受惬意的梦境。
随着思绪的平复,另一股芬芳馥郁的幽香袭来,褚禾鼻翼耸动,贪婪的狂吸了几下,舒坦到妙处,轻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不由得暗暗赞叹。
自然的,他双手顺着丝滑的缎被毫无阻力的伸展开来。
“啊……嗯……”
旁边传来断续的、低沉的、细微的、刻意压抑的娇呼。
随即,褚禾的左手遇到了富有弹性的阻尼感,触觉第一时间传递给大脑的信号是明显区别于丝滑缎面的一团带有温热的柔软。
他侧眼望去,但见针织龙凤枕的另一侧:青丝长发乱,云鬓枕边铺,莫道人间尤物,泪女更娇羞。
枕边赫然躺着一位香肩半露的少女,透过凌乱的秀发,一张圆润的小脸显得清秀无比,那幽幽香气正是此处传来。
褚禾一惊,一股生物电流从头皮一直传递到脚趾尖,在头皮还微微酥麻的瞬间,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他攥紧了拳头,拇指用力按捏着食指到微痛,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淡定爬起,掀开被子,下床,穿上亵衣,套上长衫,随意的歪了歪脖子,余光见那少女二八年华,犹自低低啜泣后,淡然推开房门。
房门轻响,杂声一传而过,房子外面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无论是褚禾起身,穿衣,开门,而或是外面的杂音,或者男人离开后的空荡的房间,锦床上的少女仍然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眼神空荡荡毫无生气,似乎那床榻是案板,自己却为鱼肉。
不过,与少女的漠然相比,出门后的褚禾却再也不能淡定了。
他再次攥紧拇指,待关节嘎嘣作响,痛觉再次传来,他已经确信不疑。
褚禾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不是梦!”
“我穿越到古代了!”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青年,穿越文看得太多了,但事实真降临到自己身上,内心如何还能保持淡定。
门外是一个三面拱门的院落,错落有致的绿植密集而又合理的分布在不同的方位,让褚禾既能一览景色,又不至于阻碍视线。
当然,也不妨碍拱门处那些下人的视线。此时,这些身着古代服装的丫鬟、老妈、小厮们正加速移动脚步,似是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反应。
“禾少爷?怎么了?是不是那小娘子?”
见褚禾拳头紧握,一脸异色,屁颠屁颠迈着碎步小跑而来的中年胖子,迅速收起谄媚的笑容,转过肥墩墩的身子朝后面的一位家丁冷声喝道:
“将那小贱货送到花妈妈那里,让她知道不好好服侍少爷是什么下场。”
吩咐完这一句,他肥嘟嘟,挂满猪大油似的脸上复又挂上了谄媚的笑容,那躬着身子,仰头媚笑的样子形成了一个标准的,高级的狗腿子形象。
“慢着!”
卖女子入青楼?刚穿越就做伤天害理的事,二十一世纪的思维下,自己恐怕做不到,褚禾叫停了家丁。
从目前情况来看,自己应是穿越到权贵人家,身份是少爷,那么,叫停此事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稳妥起见,还是……
“先……养着,听候发落!”
言多必失,话越简短越好。另外,念及自己少爷的身份,褚禾硬生生的把“先养着吧”的“吧”去掉,语气也从商量变成命令。
“是,少爷!”
胖子躬着的身子微微探起,复又落下,挂满猪大油的脸甩向了后面的家丁,让自己高级狗腿子桥梁的作用再次凸显。
下命令的感觉还不错,褚禾望着温顺的胖子,一股特别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褚管家!”
“小的在!”
肥墩墩的身子一挺,褚管家收敛起媚笑,挂满猪大油的脸顿时显得十分的忠诚。
按往日惯例,少爷起床第一件事,应是先洗漱,然后去祠堂上香,最后用早膳,但看少爷衣衫不整,攥拳皱眉的样子,心情似乎不爽,应是昨晚未尽兴。ωωω.χΙυΜЬ.Cǒm
略一琢磨,褚管家心里便有了应对之策。
“禾少爷有何吩咐。”
少爷心情不爽,洗漱的事可以延后,但去祠堂上香,衣衫不合礼法。
算了,什么礼法不礼法?褚府内外,少爷就是礼法。去年岁尾,少爷不还带着翠云楼的头牌在祠堂后面过了夜嘛,这等未梳洗算得了什么。
况且,禾少爷是老爷的心头肉,老爷在时,都奈何不得,现如今……
“呃……”
就在褚禾脱口说出“褚管家”时,他便已经明白,自己不仅穿越了,而且这前任的记忆也已经开始慢慢恢复。
当然,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隐瞒身份,万一露出马脚,权贵人家的私刑可不是闹着玩的。
瞬间,褚禾脑海中浮现出浸猪笼,人彘,千刀万剐等场景,不由得浑身发紧。
略一沉吟,他轻捂着肚子道:“我要解手。”
人有三急,古人也不能不上厕所吧?这是褚禾灵机一动想出的说辞,在厕所里单独冷静一下,捋一捋思路,绝没有坏处。
况且这会子肚子里确实翻江倒海,也不知道这身臭皮囊昨晚到底吃了什么东西。
“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准备,小的这就让厨房查验昨日的菜品。”褚总管略略一愣,马上领会过来,定是厨房粗心,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害得少爷肚子不舒服,这才提前如厕。
没有太嗦,褚总管躬着腰向稍远处一挥手,顺便把少爷肚子不舒服的责任推给厨房,做了一个“合格”的狗腿子。
拱门外侧,两个小丫鬟读懂了手势,动了起来。
“伺候少爷净手。”
两个丫鬟低头应了一声,一前一后朝房子左侧拱门疾步走去,一人在拱门处停了下来,另一人穿过拱门一闪而没,行走急促,也未见慌乱,想是平时训练有素。
上厕所也要人跟着?古代权贵人家都这样?褚禾纳闷的想道。
实际上,在褚府,禾少爷从早到晚的起居都有专人伺候,大致的规律已经被摸的门清。那些拱门内外下人的远近站位,早已是提前安排好的,只是今日少爷如厕前了,站得稍远的两个近身丫鬟需要多走几步。
可多走几步又算的了什么呢?
“咕噜噜……”
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
顾不得那么多了,褚禾朝着丫鬟的方向走去。
……
下一刻,褚禾已经坐在了古代“厕所”的净桶上。
净房紧挨着昨晚的睡房,骨架是檀香木制作而成,墙面由特殊香灰抹平,墙体上侧,雕工精美的十字花格作为透气窗。清理得一尘不染的檀香木地板上,一块大小正好的黄油布纸被垫在了净桶下面。
还好,两个丫鬟只是点燃了净房里的檀木熏香,在净桶口下面的盛器中铺洒了一些细碎松木屑,把一摞方正柔软的厕纸存放在净桶扶手旁边的紫檀木盒中后便侍立于外面。
总体来说,这样的如厕环境,就算褚禾在前世,也没有享用过,更不要提专人伺候了。
稀里哗啦一阵后,褚禾肚子舒服多了。不过此时,他的大脑却渐渐发涨。各种信息不断的涌进脑海,一幕幕,一幅幅,宛如放了一场电影,主角正是“禾大少爷”。
再次出现在猪大油管家面前时,禾少爷已经知道接下来大致该做些什么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在褚府,洗漱、上香、用早膳这等日常小事,细节上,却有着诸多规矩和讲究。
像现在自己所处的鸿运楼,就是褚家经营的酒楼之一。禾少爷喜欢这里的蟹黄清蒸糕,椰蓉乳酪汤,常在这里用早膳。
单就蟹黄禾椰蓉这两种食材而言,想要四季不断,随时供应,在唐域,根本没有第二家能够做到。
当然,这和前任的老爹有莫大的关系,但似乎更和那无所不能姐姐有关。
这个大家庭,上上下下几百口,等级森严,规矩众多,实非普通人能想到。
褚禾吃饱喝足,忽然站立起来,猪大油管家仰着媚笑又贴了上来。
“禾少爷……”
褚禾摆了摆手,猪大油识相的闭上了嘴,保持着贴上来的姿势退了回去。
鸿运楼傍水而建,在唐域的最高处。这是三楼雅间,视角极佳,坐在这里的人,无需穿越餐桌对面细润的翠玉珠帘,便能将唐域的半壁景色尽收眼底。
褚禾上前一步,侍立左右的丫鬟立刻分开珠帘,形成了一条通路。
珠帘外,扶栏前,唐域的景色尽收眼底。
山青,水碧,山水相连处,烟雾朦胧。
河道上,各色船只顺流而下;农田中,苦力农夫默默耕耘;大街小巷里,商贩沿街叫卖,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河道两边,错落的建筑物因势而建,离鸿运楼最近的建筑群中,一处明显威严雄壮的建筑群落,便是褚府。
此刻,褚府内人影晃动,各色杂役,丫鬟忙不而乱的动着。密密麻麻的人头让褚禾心中有了产生无一种俾睨众生,唯我独尊的优越感。
褚禾明白了,前任喜欢这里的原因,除了美食,还有这种让人装逼的感觉。
想到这里,褚禾不由得感慨良多,前任纨绔的记忆又被消化了不少。
这里是古代,但和自己所认知的古代又有不同。从记忆碎片中得知,这个拥有神秘力量的大陆叫中土大陆,褚家所在的唐域,属于洪武帝国的一部分,而褚府,绝对是唐域中有钱又有势的家族。
而前任,那个纨绔,那个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的家伙,正好也叫褚禾。
记忆之中,姐姐叫褚菁,天赋异禀,性情霸道,从小被特招进入道门修炼,很少回家。只是父亲去世后才念及亲情,偶尔回家照顾,而对自己这个褚家的独苗,溺爱有加。
不过,前任的记忆中,似乎对这个姐姐又爱又怕。
还好,此时她被道门召回,看不到初始的自己,否则,定然看出某种破绽。而这些下人,别说看不出,即便看出点什么,谁又敢乱嚼主人的舌根?
想到这里,褚禾转回身,恰好与猪大油管家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少爷……”褚管家欲言又止。
“说!”
“那个小娘子?”
褚管家吞吞吐吐,让褚禾思绪一转。
小娘子小名玉儿,是褚家田庄中刘秀才唯一的女儿,在被褚禾抢回来之前,已有婚约。据说玉儿的未婚夫是个穷酸书生。
褚禾摇了摇头,暗叹道:伤天害理之事还是少做为妙,况且那玉儿一家与自己并无深仇大恨
学着记忆中“禾少爷”的口气,褚禾开口道:“本少爷心情好,今日便菩萨心肠,给点细软,送她回去,让她和她的小情人厮守吧!”
“呃?”
褚管家脸色极不自然:“禾少爷你不是已经派人守在书生家门口,要将陈生抓去边塞做苦役吗?”
“那,那就赶紧让鬼阿潘回来!”
褚禾一惊,前任记忆的细节太多,这等事一经提醒,立刻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这鬼阿潘,是褚府的家丁,本是江洋大盗,专干伤天害理的坏事,若按照官府律例,脑袋恐怕已经被砍个十次八次的了。被褚府收买后,一直做禾少爷的跟班,充当褚禾强抢民女的急先锋。
“咚咚咚咚……少……少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珠帘被撞得四散,一个褚府的家丁喘着粗气,神色慌张道:“不……不……不好了,少爷!鬼阿潘被陈生打死了。”
“什么?那书生不是没修过武道吗?怎么会打死鬼阿潘?”褚管家神色疑虑,肥嘟嘟的脸上,眉头紧锁。
“一介书生偶得金手指,一夜变强,打死了武道强者?”。
结合自身穿越事实,褚禾丰富的联想立刻展开,瞬间汗毛炸立,一股强烈的生物电流从头顶直通脚底。
“情况大大的不妙啊,难不成,他才是这次穿越的男主角?那么?我这个抢人未婚妻的大反派岂不是大大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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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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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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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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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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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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