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仪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徐策。
呃……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从身份莫名的孤女何皎皎,一跃变成了大司马的夫人傅锦仪!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妾室,没想到却是原配的正室……最后进了宫,圣上和太后娘娘竟都如此厚待!
她真的有这么尊贵、显赫的身份吗?
傅锦仪尚不能适应这一切,甚至,她的脑子还停留在“只要能伺候徐大叔就好”的境界里。
徐策拉着她的手朝女官道了谢。
“咱们回家吧,圣上和太后娘娘都赏了你多不胜数的好东西,看看你喜欢哪一件。”徐策牵着她的手哄她道。
傅锦仪连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夫君您真好。圣上和太后娘娘也对我很好!”
只是在刚步出南书房的时候,一个小宫女突兀地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慌慌张张地撞在了傅锦仪身上。
傅锦仪一个趔趄,徐策轻轻伸手一扶,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只可惜,身上那件蜀锦裙子前襟上绣的水仙花都给泅湿了。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小宫女简直吓得魂不附体。徐大将军的名头谁人不知,她竟然冒犯了徐将军的夫人!更遑论,她在宫里也见过一些世面,这位夫人身上穿的可是正经的朝服,不是常服!
朝服这样奢华昂贵的衣裳,浆洗的时候都不能直接泡在水里的,她一碗茶泼上去,茶渍的颜色就会损伤衣裳的染料,以后也很难修复……
她吓得一边嚎哭一边砰砰地磕起头来。
傅锦仪瞧着心有不忍。
“夫君,算了吧。她不是有心的。”傅锦仪拉了拉徐策:“她也不过是个孩子,看着才十一二岁呢,真可怜!”
徐策却静静站着,半晌无语。
“夫人行行好,奴婢是今年刚选进宫的,求夫人饶恕奴婢一回,否则管事嬷嬷会把我活活打死的……”她吓得既要求饶又不敢抓傅锦仪的裙摆。
“你别怕,等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会告诉你们管事的是我不小心把茶水洒了的。”傅锦仪连忙去摸了摸小宫女毛茸茸的总角。
在她的记忆里,宫廷和京城都太陌生了。
倒是跟着人贩子南下时,对那段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印象深刻。
譬如她也曾在街道上遇到贵人的轿子经过,那个时候她和人贩子、其他的女孩子们都瑟缩地跪在路边上。还有,同行的一个女孩子就被卖到大户人家做奴婢了,出手的那一天,来领人的婆子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女孩耳光,大声训斥道:“做下人要低眉顺眼,不准抬着头直视主子的眼睛,你这下知道了?”
她那个时候心里很惆怅:自己也是个丫鬟命,做下人,真不容易呀。
虽然后头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这样显赫的身份。
眼前这个小宫女,和之前的自己可真像。
“夫人……您说的是真的?”小宫女惊讶地抬头看着她,突然又砰地一声把额头碰在地上:“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也……啊!”
小宫女的尖叫声划破了空气。
徐策一手揪住了她的发髻,恶狠狠地用一只手将对方整个人提了起来。连傅锦仪都吓了一跳:“夫君,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若是换做没失忆的傅锦仪,这会儿该指着徐策的鼻子训斥起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时候的傅锦仪也不可能心善到为了一个小宫女撒谎。
可现在的傅锦仪对徐策充满了敬畏,她又急又怕,只好哀求道:“夫君何必跟一个下人计较!”
“傅锦仪,我会处置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徐策认真地说道。
傅锦仪讪讪地缩回了手。
“你现在佯装头晕,靠在我身上。”徐策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什么?”
傅锦仪愣住了:“您要我做什么?”
“装病,快点。”徐策催促道。
虽然对眼前的小宫女很是担忧,徐策的举动也无比反常,但是……
徐策是她的天,徐策话就是圣旨。
她立即捂着额头蹲在地上。
“来人。”徐策喊道:“快来人!”
南书房的院子里,几个当值的宦官和宫女听见了,都立刻跑了出来。附近一队巡逻的御林军也听见了,纷纷赶过来。大家看向徐策的神色都无比敬畏,再一瞧蹲在地上的傅锦仪,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徐夫人!”一位女官大惊失色道。
“既看见了,还不赶紧传御医,再找一间附近的偏殿,让我家夫人进去歇着!”徐策很是急切地道。
大家这才知道傅锦仪是真出事了。
“快,你们两个去请御医,就说是大司马的夫人晕倒了!”女官喊道,一边小心问着:“南书房里头不得叨扰,附近只有景仁宫离得近了!景仁宫里暂时是没有住人的,大司马瞧着行不行?”
“有地方就成,如今还挑剔什么!”徐策一把将傅锦仪打横抱起,神色焦灼。
宫里人做事麻利,一个宦官在前引路,请御医的人拔腿就跑了,另有几个小宦官先行一步去安置景仁宫。徐策快步走进,一路行至后院的暖阁里,放了傅锦仪在炕上道:“快把炉子也升起来!我家夫人既受过脑伤,身上的刀伤也未痊愈,万万耽搁不得!”
大家都不敢怠慢,忙着上来伺候,小宦官们很快捧了热茶和热水过来。
徐策忧心忡忡地看着双目紧闭的傅锦仪,接过热毛巾小心地擦拭她的头脸。不多时,两位御医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过来了,徐策道:“劳烦两位大人赶紧给我家夫人瞧瞧!”
虽然是装病,但傅锦仪可一点都不慌。
她受过脑伤、脖子上的外伤未愈都是真的,大病一场后整个身子虚弱无力也是真的!御医诊脉后再结合她的症状,多半会得出她身子弱、脑伤复发的结论。
只是接下来徐策的话才令她大吃一惊。
“两位大人,我家夫人原本精神还好,却不小心让一个小宫女冲撞了。”徐策心痛道:“那个小宫女也忒不懂规矩,直直撞在了我家夫人身上!夫人本就身子弱,浑身上下都是旧伤,我,我实在没有想到……您赶紧帮忙瞧瞧吧!”
两位御医露出了然的神色,同时也惶恐起来。
“徐大人先不要担忧!”其中一位上前道,一壁急忙翻出药箱,用一封雪白的帕子盖在傅锦仪的手腕上开始按脉。
他按了一会儿,换另一位御医上前按,两人又低声商议片刻,才拱手道:“徐夫人没有大碍,只是旧伤复发,好生调养几日就可以了。”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
“听说徐夫人晕倒了!”突然间,一声询问远远地传了进来,与此同时两个小宦官跑进来了,急匆匆道:“太后娘娘驾到!”
***
“这是怎么了呀!”徐太后坐在炕上,眼看傅锦仪双目紧闭、徐策魂不守舍,一时也急慌了,道:“徐策,不是叫你要细心照料荣安吗!这才离了我的宫室,怎么就出事了!”
徐策连忙将御医门的诊断细细说了,惭愧自责道:“都是下官疏忽了,出南书房的时候,竟叫一个莽撞的宫女冒犯了锦仪。锦仪身子弱,哪里承受得住,当时就头昏眼花起来……”
徐太后听说并无大碍,才放了心,只是一听他提起什么“被小宫女冒犯了”,眸子一凝,厉声道:“宫中怎会有如此放肆无礼的奴婢!还不快把人提上来!”
下头宦官们早就预备好了,那个小宫女被五花大绑地捆着拖上来,魂飞魄散地趴在地上求饶。徐策冷眼斜睨着她,道:“宫里规矩大过天,我也正奇怪呢,为何会冒出这样的奴婢来!”
说着,还伸手去指傅锦仪前襟的一大滩茶渍:“这便是当时撞上时,那宫女手里的茶泼在了夫人身上。”
小宫女吓得连哭都不会了。
徐太后大感丢了颜面。徐策在宫内行走,被宫里的下人冒犯了,这就类似于别人去你家中做客,见到了不守规矩的下人一样,主人家难免会被认为“管束无方”。更遑论这是在宫里,徐太后怎能在臣子面前丢脸!
“还不快拖下去,乱棍打死!”徐太后恨恨地骂道:“把那掖庭掌事也给我剥了封位,扔进慎刑司里!再有这样的事情,从掌事到奴才,一个不留!”
立即有两个大力内监上前,抓了小宫女的脚提着往外走。小宫女凄厉的喊叫声只响了一瞬间,嘴里头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太后且慢。”徐策站了起来,恭敬道:“太后娘娘,微臣想要先留下这奴才一条命,严加审问才是。”
徐太后微微一愣。
“审问?”她立即抓住了问题:“难道你怀疑,是有人指使她,有心谋害荣安吗?”
徐策点头:“正是。我家夫人受过脑伤,若真实打实地摔了,恐怕……性命堪忧。若不是今日有我在侧及时扶住了,那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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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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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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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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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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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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