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策面色一凝,随即道:“舅父就别问了。”
林知府的脸沉了下来。
“你当真是在找那个花氏?”林知府语重心长道:“贤侄,你母亲这辈子吃了多少苦,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还想走你父亲的老路?我告诉你,你不喜欢你的正室也就罢了,但嫡妻该有的体面是不能缺的。三纲五常,人伦天道,嫡庶之分,这都是不能违背的。从古至今违背了这些道理的男人,哪一个得了好下场?我劝你迷途知返,不是为着你那个正室,是为了你自己呀!”
徐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多谢舅父关怀。我的妻妾二人都走失了,我若是能找着两个,那自然最好不过。”
“唉,你呀!”林知府摇头叹息。
徐策一路走着,微微阖了眼睛。花朝被他藏在明园后院,重兵把守,不会有人发现的。平日里都要立这么个幌子,如今非常时刻,更是不能松懈了。
傅锦仪一个人流落在外,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艰险?有花朝名声在前,也好蒙蔽那些别有用心、想要拿她当人质的乱党们。
一行人不多时到了地方。林知府早知道徐策要来,特意拾掇了客房,一应摆设器皿置办妥帖。徐策领下属入住,又给何皎皎添了一间屋子。
何皎皎也跟着拜见了林知府,徐策没将什么被拐的事儿说出来,只解释道是傅家的亲戚,半路上遇上了。
林知府是林家人,文臣儒雅,对何皎皎以礼相待。
如此安顿下来,门一关,何皎皎扑到窗棂上望着徐策的背影。
这家伙……还有一妻一妾?!
何皎皎这一路上听贺荣聒噪,早已知道了领头的这位徐大将军是为寻妻南下的。她一开始还心生敬仰:一个大男人虽然看着凶神恶煞,却是个痴情种。而且如此一来,人家记挂着心上人,怕也不会对自己感兴趣了吧?
五头饿狼变成四头,少的还是最可怕的那一头,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没想到!
林知府一番话说出来,自己才知这家伙似乎不是来寻妻的,而是寻妾!
妈呀!又是个宠妾灭妻的混蛋!后院起火,妻妾相争,在妻妾同时落难的时候竟然选择去救小妾!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这样的男人,人品道德是有问题的,八成也十分好色。那自己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再逃一次啊!
一夜辗转反侧。等第二日被人拍门叫醒时,她两只眼睛都是青的。
“何小姐昨日没睡好?”贺荣连忙关切问道。他本就苦于找不着借口和林皎皎套近乎,但凡有了机会,又怎能错过。
何皎皎如今最怕的,还是这个无事献殷勤的贺荣,连忙后退了一步赔笑道:“多谢贺大哥关怀,府台大人这儿置办地极周到,只是我思乡心切,这才浅眠。”
“哦,何小姐原是想家了。”贺荣点点头:“小姐放心,我们都是京城人,和通州算老乡呢!我们办事儿还需要一些时候,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但你可以时常找我说说话,相信会排解你思乡之苦的!”
何皎皎:……
正说话间,一个十五六岁模样、身段窈窕的少女很突然地从门前飘了进来。她一手上前挽住了贺荣的胳膊,娇滴滴道:“荣爷,您在这儿呀!您起床了也不招呼奴家伺候,原是来见何小姐了!”说罢,竟还神色不善甩了何皎皎一个眼刀子。
贺荣脸上一红,尴尬道:“何小姐,这是彩月姑娘!是昨日林大人赏赐给下官的!”
何皎皎的眼角拼命地抽搐起来。
彩月姑娘……
林知府是徐大将军的舅父,两人交情深,徐将军带着部下远道而来,林知府赏赐几个婢女伺候,无可厚非。可……这彩月姑娘方才的眼神儿又是怎么回事啊喂!
更遑论,这贺荣一晚上就能收个姑娘,还当真是一头饿狼啊!
贺荣的好色和彩月的排挤,都让何皎皎无所适从。只是她转念一想,既然几位军爷都有了姑娘伺候,自己的安全等级似乎提高了?!
好事儿啊!
念及此处,何皎皎连忙朝彩月露了一个笑:“彩月姐姐好!”
彩月见她主动示好,心里冷哼,挽着贺荣的手臂出了门。
外头马车都套好了。
徐策骑马立在前头,几个武士却还没上马——原是这些家伙身边都陪着姑娘呢。见何皎皎出来,大家互相招呼了一声,贺荣笑道:“咱们今日要把泸州城转一圈,晚上还回这里住。”
说着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银锭子塞给彩月。
几个武士也纷纷掏钱给自个儿的姑娘。
何皎皎看得头昏眼花。原来还不是带着姑娘上路——说来也是,这群人好色是真,但为了办正事,带自己一个拖油瓶已经够了!他们只是就地消费,并不想真把美人带回家,所以要当场付钱啊!
晚上还回来住,还回来继续享乐!
何皎皎对几人的行为感到不齿,虽然她能够理解男人是需要女人伺候的,孤身在外奔波几个月都没有女色的话,实在是一种折磨……可眼睁睁瞧着这一切,她还是很不舒服!
关键是,她自个儿要和这么一群人朝夕相处……
哎,等等!
“徐大叔!”何皎皎朝马上的人喊道:“您既然今日还要回来,不如把我留在府台吧?我一个弱女子,什么都不懂,一路上只会拖累您……”
“这就不用了!”徐策大手一挥,给了她一个快晕过去的答案。
“何小姐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怎能一个人留在府台?不如同我们一起上路,也好让何小姐散散心!”徐策命令道:“就这么定了!”
何皎皎只觉着头皮发麻。
既然要办正事,在今晚还会回到府台过夜的情况下,又为什么偏要带她一个拖油瓶?
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而她也直到此时才发现,四个武士身边都有姑娘伺候,只有徐策孤身一人。
难道说……
我的天啊!
何皎皎用尽浑身的力气,才遏制住了自己转身就跑的念头。她艰难地张了张嘴,道:“那,那真是给几位大人添麻烦了……”
“赶紧上车,赶路。”徐策说着,贺荣为她撩了帘子。
何皎皎几乎是浑身颤抖地爬了进去。她缩在轿子里,浑身裹得紧紧的,从轿帘的缝隙里窥探着前头那个骑马的徐将军。
好,好,好。这一回,她是真栽了!
一路上,何皎皎捏着自己的手指头,搜肠挖肚地想着如何再逃一次。
泸州城河道密集,街道繁华。众人从府台出发,先行至南坊最热闹的胡同,四下询问搜索了,似乎没有成效;后又领了她一同,租了画舫下水。
何皎皎一上船就头疼了。她越发确信自己是地道的北方人,估计这辈子也没坐过船。
但就算再不舒坦,她硬是一声不吭。
因为只要吭一声,那“好心”的贺大哥,又要如狼似虎地贴上来了啊喂!
她勉强撑着,行了半个时辰,前头徐策和贺荣等都未察觉异样。
“前头有两艘跑商的人,我们刚去打了招呼,将夫人的画像给他们看了。”贺荣禀报道:“跑商的船队,见多识广,知道不少事情。两个老板收了我们的钱,答应了会尽心查问手下,中午的时候再给您回话。”
徐策点了点头。
贺荣低头寻思片刻,又道:“大将军,您说您,今日偏要带那个小丫头出来!我瞧着人家都开始害怕了,这一个弄不好,人家闹起来可怎么办!我前头劝您您不听,咱们正经找夫人呢,盯着个萍水相逢的丫头做什么!”
徐策眉头一拧,刚要发火,却长叹一声坐在了船舷上。
“我早就知道,那不是她。”他淡淡道:“不过是……有相似之处,我心里头放不下。”
贺荣明白了。
他不禁觉着自己的主子真是挺可怜的。
“将军,人都要学会分清幻想和现实。您明知道她不是您要找的人,却还陷在里头拔不出来。您这样看着她,把她箍在眼前,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安慰。可您也要明白,越是这样您越难受,而且带着她还徒增拖累,不利于我们赶路寻人!我给您出个主意,林府台既是您的舅父,就把这何小姐扔在府台,托付给林大人算了!林大人手里也有人、有兵,派一支可靠的队伍把人北上送往通州,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一出,徐策猛地看过来,半晌却又低下了头。
“你说的对,是我失去了理智。”他沉沉道:“只是,我还想再等几日。就等三日,成不?”
贺荣无语凝噎。Χiυmъ.cοΜ
“好,好,就三日!”他叹着气道。
两人正说话,不料前头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怎么了?”贺荣率先问道,眯着眼睛朝一片雾蒙蒙的遥远江面看去:“是那两个跑商的老板传消息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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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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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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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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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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