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就好像最后一层遮羞的布被人毫不犹豫的撕开,只留下最深入的难看。
甚至就连同她刚才在房间里的故作淡然都显得格外的可笑。
空气凝滞,一切好像被静止了一样。
“我在问你,戏好看吗!说话!”她提高了声音地一声喊道。
傅司抿了抿蠢,黑眸间有情绪在微微翻涌,“我不是在看戏。”
“你不是在看戏?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明明让你回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偷偷跟着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宴九一声声愤怒地质问,看上去有些崩溃。
可下一秒,傅司的一句话瞬间让她偃旗息鼓。
“我担心你。”
神奇般地心里那些因为太过狼狈而衍生出的糟糕情绪在这一刻全部随着山间的风吹了个一干二净。
宴九此时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小孩。
沉默。
无尽的沉默。
她侧着头,避开了傅司的眼神。
反倒是傅司看宴九神情不太好,又想起她大病初愈,还在半山腰吹了大半个小时的风,最后还是对她说道:“这里风大,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别着凉。”
那直白平静的关心让她心里胀满酸涩。
她一心想要躲开傅司,可偏偏把所有的狼狈都平摊在了他的面前。
像是妥协、像是无奈,宴九望着远处,声音微哑地说:“傅司,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傅司听出她声线里的不稳,想了想后,还是决定给她一个私人空间,尽管这个地点选得并不满意。
不过现在是特殊时间,他忍了。
“我在山脚下等你。”傅司说完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同时心里暗暗记下,以后还是尽量穿大衣,比较厚实保暖,随时可以给她挡风。
然后就转身下了山,给她片刻安宁时间。
宴九披着西装重新坐了回去。
山林间风有些凉。
可再凉,也比不上她的心凉。
好不容易盼了十年,可到最后还是要坐在这里。
不知不觉暮色渐渐来临。
夕阳西下,天际线晕染出了一片淡淡的橘色。
直到最后一缕光彻底消失不见。
山脚下的人终于再次上山了。
他眉眼深邃地走到她身边,站定,淡淡地提醒:“天黑了,该回去了。”
宴九像只鸵鸟,把脑袋埋进了西装里,声音闷闷地:“我不想回去。”
傅司看她那副耍赖的样子,深吸了口气道:“我已经让你吹了一个下午的风了。”
这真的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如果不是顾虑到宴九现在低落的心情,他是肯定不会同意她刚退烧就在山上吹冷风的!
“可我想去看我妈。”
宴九的话让他呼吸一滞,最后无声地叹了一下,劝道:“夫人只是刚认人,等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不,不会好。”宴九摇了摇头,她是不会忘记蒋怡那从迷茫到恍然大悟的眼神。
她能感觉到,蒋怡分明是认出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女儿,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态度!
“既然她不想见我,那我就来这里见她。”宴九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太苦太涩。
“这里?”傅司很是不解。
“是啊。”宴九抬手指了指远处,“你看,那边是小楼的屋顶,被树遮掉一点的是窗口。以前我小时候爸爸不让我去小楼见我妈,我就会偷偷一个人跑到这里,然后眺望那座小楼。看到那栋小楼的窗口,就像是在看我妈。后来树长高了,挡掉了一些,就只能看屋顶了。再后来……我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了。”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昏沉的暮色,山林间的路灯照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看得人心酸。
傅司觉得以往的宴九不见了,大夫人的苏醒好像把她身上的那股精气神都抽干了。
只剩下混沌、狼狈和失落的痛苦。
傅司垂着眼,沉默了半晌,声音沉稳地开口:“真的很想看大夫人?”
“嗯。”宴九用力地点头。
“好吧,我带你去。”傅司像是彻底妥协了一般。
因为他受不了宴九这个样子,也舍不得她这个样子。m.χIùmЬ.CǒM
果然,一提到可以去看蒋怡,宴九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如同天上璀璨的星星,只是随后又黯淡了下来,“可是我妈不让我进屋。”
“我带你爬窗。”
傅司不想再让她蹲在这里吹冷风了,说完就一把抓起了她的手,往山下走去。
他们从老宅的后院偷溜进去。
趁着夜色初上。
傅司带着她走到了小楼的后门口,搭好梯子让宴九爬上去。
“二楼有一层平台,等会儿我带你绕到大夫人的窗台下。”
宴九听完,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可以直接翻去二楼平台看啊!
真笨!
懊恼之余,她竟有了心情和傅司开起了玩笑,“不错啊保镖大人,看不出你还会这一招,以前没少用这一招来偷看女孩子吧?”
“……”面对她的调侃,傅司表示很无奈,随后继续道:“你一定要乖乖听话,等会儿跟着我,不然我不让你上去。”
宴九忙不迭地一个劲儿点头。
傅司看她这么乖,也就信了她一回,稳住梯子让她率先爬上去等自己。
然后……
她就自己跑了!
傅司在楼下看她一翻上二楼的平台就猫着腰一路朝着大夫人的窗台下而去,顿时又气又恼了起来。
果然就不应该相信她!
傅司沉着脸连忙踩着梯子两三下就翻上了平台。
正打算把人拎过来教育一顿,就见她小小一只蜷缩那窄小的平台上,偷偷摸摸地趴在窗台边,露出一双晶晶亮的眼睛望着窗内。
透过窗内散出的灯光,傅司看见宴九的脸上挂着向往地一抹浅笑。
那眼神里透露出的是眷恋和浓浓的满足。
该是渴望到什么境地,才会只是在窗台偷看一眼就会如此开心。
傅司如鲠在喉,一时间没了想教育的念头。
还教育什么,看到她这般样子,心疼得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双手捧上还犹嫌不够。
无奈之下,他只能躲在不远处静静地陪着她。
直到夜色越发深沉。
傅司实在是不得不上前提醒道:“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
“再看一会儿吧。”宴九满是留恋不舍地望着窗内的人。
傅司顺势抬头看了一眼。
其实窗内的人根本没什么动静,她一直就坐在沙发上望着手里的东西,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可就是这样,宴九也看得很是津津有味地很。
傅司不忍,却不得不出声道:“你这样赖着不走,一旦被发现了,以后就再也不能来了。”
缩在那里的宴九顿时神色一变,那双眼眸就此黯淡了下来,几秒后她苦笑地又看了一眼屋内的人,“你觉得可笑不可笑,我看自己亲妈,居然要爬窗偷看。”
傅司心尖如同被一把极快的刀刃划过。
“行吧,看也看过了,也的确是该回去了。”宴九故作轻松地一笑,然后重新猫着腰在傅司的陪同下安全下楼。
当安稳落地后,她站在傅司的面前,收起了刚才地笑,满是认真和诚恳:“今天谢谢你,还有……抱歉,下午冲你发脾气。”
傅司没想到她会道歉,而且道起歉来有板有眼,格外认真。
那一副勇于承认错误的乖宝宝形象让他嘴角不禁掠起一抹淡淡地笑,“我是保镖,雇主的安全和心情都是第一要素。”
宴九扬笑了笑,“那我真是捡到宝了,居然得到了一个这么尽职尽责的保镖。”
她终于又笑了。
尽管笑得很短促,不过她高兴,傅司就高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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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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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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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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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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