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容世初发现,经过一个假期,人们看待他的眼光,跟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
短短不到两天时间,他感受到的有羡慕,有嫉妒,有敬畏,有好奇,有疑惑,有探究……
总之,那些眼神很复杂。
“世初,你,还好吗?”
第二日,在林雪梅办公室讨论完工作之后,看着他正要起身离开,莫江河忽然开口问道。
嗯?
容世初站起的身子又缓缓坐回沙发上,看向对面林雪梅似笑非笑的脸,和莫江河略带关切的表情,“是不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跟我有关的事情?”
啊?这回,轮到他对面的两个人诧异了。
“世初,你不知道?叔叔阿姨没跟你说?”
容世初摇摇头,等着他俩答疑解惑。
他是昨天从平京回来的,先见了莫江河与白朗几个人,晚上回了趟家吃饭。
爸妈和小妹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但离开时,夏巧巧有些欲言又止。
鉴于她那次对金一诺搬弄过是非之后,他对这个妹妹的感觉就一般般了,也就没问。
但人们那刺探的目光,总是让他有些困扰。
昨天下午见面的时候,小白和江河把他不在这几天的工作都梳理了一下告知于他,没出现什么偏离轨道之外的事情,那么由此看来,就是跟他自己本身有关了。
“这——”莫江河有些犹豫,毕竟是容世初的私事,也不知夏叔叔和容阿姨是个什么意思。
“你亲生父亲来找你了,你竟然不知道?”
林雪梅可没有莫江河那么多顾虑,直接说了出来。
“亲生父亲?”
容世初先是怔愣了一下,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语气中,是淡淡的玩味和浅浅的疏离,随即恢复了平静。
对面两个人看着他,没有想象中或激动、或恼怒的情绪,平平淡淡的,仅此而已,然后,就没了。
“世初,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看来,刚才是他们会错意了,否则,就连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也涌起一股子难以言述的莫名情绪,何况是当事者本人。
然而,容世初摇摇头,“一无所知。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不妨直接告诉我吧。”
既然核心问题都已经点出来了,两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雪梅告诉他,他和金一诺在国外这几天,先从京都上层圈子里,流传出了容世初是容家遗落在外的私生子的消息。
莫江河告诉他,长假倒数第二天,那个人来了,来到济阳县,去了他们家。
“还有呢?”
沙发上的男人容色淡淡,音色浅浅,似乎这个消息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冲击。
当然,他也知道,事情不止这么简单,否则,人们那复杂的探究目光又从何而来?
“你的父亲叫容景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景行。他的太太,名叫付小娴。听我爷爷说,容家曾是与何家和云家齐名的京都三大顶级豪门世家,后来败落了。容景行接手后,持危扶颠,力挽狂澜,现在与我们林家,实力应该不相上下。”
林雪梅说道,随后又戏虐地加了一句,“怎么样,摇身一变飞上枝头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呢?”
虽然她是在开玩笑,但莫江河还是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适可而止。
林雪梅撇撇嘴,只听莫江河接着说道:
“世初,他来济阳的时候,带了三个人,开了两辆宾利,到你们家呆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离开了。当时,叔叔阿姨和巧巧都在家。但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这几天,大家对此都在议论纷纷,也是因为他来的时候,很高调,一道上问着路开过去的。”
容世初点点头,这就对了,他完全可以理解,从昨天到现在,人们看他的那种又羡慕又敬畏的眼神了。
“付小娴?”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容世初再次开口,三个字,声音浅淡,但像是在咀嚼玩味着什么。
说完后,看向林雪梅。
后者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面对这么重大的消息,这人还能如此敏锐地抓住这样一个关键信息,是该说他冷血无情呢?还是该说他冷静理智呢?
暗自叹了口气,林雪梅觉得,还是告诉他好了。
反正她不说,金一诺也会说的。
“付小娴,付家人,是付永强的亲姑姑。”
假期在平京,她没少听人说起金一诺和付永强之间的种种纠葛。
容世初了然一笑,温润的脸上漾起果然不出所料的疏离神色。
林雪梅看着他,第一次发现,对面的男人竟然真的是沉致雅然,气韵不凡。如此沉得住气,除了平静,从他脸上窥探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还真是,够深沉!
这个年纪的男子,她竟然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叫做气度的东西。
能够如此喜怒不形于色,不知是本性使然,还是后天修炼?
莫江河不知道付永强是谁,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知道了,多谢你们,冷县长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改天有时间一起吃饭。”容世初说完话,起身离开。
莫江河点点头,送他出门。
林雪梅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这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容世初,竟然是容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不知道金一诺的父亲王远辉知道了,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想想都很期待呀!
呵呵,她在心底里笑出了声,忽然又想到,这么重大的事情,金一诺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算了,以那女孩的人脉,应该不需要她通知她的。
“别看了,人都没影了。”莫江河送走容世初后,返回里间,看到的就是林雪梅定定地望着容世初离开的方向,神思飘远的神情。
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说,你不会是看上我哥们了吧?你可别做梦了。”
林雪梅闻言,抬手将他的手扫到一边,“你才做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上他了,一天到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是最好!否则,呵呵,我就说嘛,你这移情别恋,见异思迁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莫江河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像是在跟她开个小玩笑,但那笑容却暗藏了几分凉意。
“莫江河,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移情别恋,见异思迁?我恋谁了?思谁了?”林雪梅恼了,恶狠狠地瞪着他,想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呵呵,我还以为许绍华最近这段时间跟温小玉打得火热,你看自己没希望,就要找世初下手了。所以只是想提醒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个该死的女人,最近几次跟许绍华见面都背着他,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跟许绍华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多次刺探都无果,未免有些心急火燎的。
莫江河脸上挂着懒洋洋的表情,并不理会她的恼意,出口的话却是有些伤人。
“莫—江—河!”林雪梅怒了,她就不明白了,这孩子最近,为什么总是要跟她对着干,想造反吗?
“干什么?”莫江河看着她,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但眼中浓浓的雾色,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呵——我说,江河,莫小弟,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雪梅看着他,将刚才涌起的怒气压下,忽而,微笑开来,如初春的梨花绽放枝头,晃得莫江河心神荡了又荡。
她站起身,靠近他,伸出手臂,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脸,慢慢靠近。
随着她的动作,莫江河身子一震,脊背瞬间变得僵直。
“江河,姐姐跟你说哦,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林雪梅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让莫江河打了一个激灵,女人身上淡而迷人的味道,也随着她的接近,不可抑止地钻进他的鼻子里,痒痒的。
林雪梅像是没看到他耳根微微泛起的红晕,说完,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
那眼神,那目光,似乎将他的身上衣服都快扒光了。
莫江河面色微窘,但她的温柔气息,她刚才手臂搭到他脖子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她似笑非笑的脸,她看穿一切的目光,就像一个电影画面定格一般,让他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个撩人又尴尬的场景。
只听与她近在咫尺的女人哈了口气,接着说道:
“如果我们之间真发生过什么,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你我皆已成年,饮食男女,食色性也,我泡过的男人不少,如果每一个都要负责,我们林家可负担不起。所以,小弟弟,如若那天晚上你是第一次,说个数出来,我可以补偿,但你若妄想因此进入我的生活,跟我继续发生些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缓缓的语速,温柔的声音,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像是情人绵绵的絮语,却将男人,不男孩那一份刚刚生芽的朦胧情思,将那一点星火,扑了个冰凉透顶,寒得彻底。
“嗡——”地一声,莫江河听到自己脑子里某根弦断裂的声音,然后大脑一片空白。
他懂她的意思,他也懂自己的心。
他看着她,看着她依旧挂着浅笑的娇艳脸庞,看着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妖娆女人,许绍华出现后,他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先不说他比她小五岁的年龄,只说她背后的林家是何等的庭院深深,而他只是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出身的贫穷小子,这中间的跨越,是何等的等级森严。
正是因为他都明白,才将一切掩藏在心底。
可是,一颗种子已经发芽,又怎能抑制得住它生长和开花。
他试探,他毒舌,他反其道而行之,他与她唱反调,却又小心翼翼地想要潜进她的生活,他插科打诨刺探她与许绍华的真实关系,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可到头来,她早已洞悉一切。
“哈,林雪梅,你以为你是谁?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吧?拜托,我对比我年纪大的老女人,向来没兴趣,如果不是你的助理,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关系,如果不是考虑到你的名声,你以为我真愿意管你?”
莫江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她刚才浅漫的样子,淡而低沉地表述自己的意思,没有忘记,把微笑挂在脸上。
但他背在身后的手,却是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
她的一番话,将他男人的自尊践踏得彻底。
他的所作所为,被她解读为想从她那里得到好处,想要钱?真他妈的,他宁愿将他那点儿萌芽的心思喂狗,也不愿给这个女人。
“最好是这样!”
林雪梅抬手,拍了怕他的肩膀,并没有被他这一番话惹到,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而她的动作,则像是大姐姐在安慰小弟弟,让他乖——
“本来就是如此。”
莫江河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强撑着笑意,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她小手冰凉的抚摸,而被她触碰的地方,自己的肩膀却险些被灼伤,烫得发疼。
冷热交替带来的麻木感,并没有将他钝痛的心麻醉,反而是一种撕裂而尖锐的疼痛。
这个女人,玲珑剔透,可也真他妈够狠!
“我出去了。”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步履不复以往的矫健、坚定。
看着他默默将里间的门关上,林雪梅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并不完全确认莫江河对她到底是何种心思。
自从那次醉酒之后,他时不时会用言语刺她几句,但工作和生活上却又对她极尽关心。
这段时间,许绍华时不时会来济阳,表面上跟温小玉打得火热,那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他每次来,都会私下里跟她见面。
莫江河作为她的助理,自然洞悉这一切。
开始,她还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发现,每次只要许绍华出现,莫江河的情绪就会变得极不稳定,偶尔还会跟她闹闹脾气。
而她,已经对男人这个物种绝望的林大小姐,竟然一直在纵容他,这才是让她觉得最可怕的地方。
莫江河最大的本事还在于,即使做着讨厌的事,说着让人恼怒的话,但从心底里,却让人怎么也反感不起来,至少让她反感不起来。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那天晚上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给不起的,就绝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没有,最好!如果他对她产生了一些情愫,那么,她必须将这情愫扼杀在萌芽阶段。
莫江河在官场上的潜力,不亚于容世初,这也是她一直纵容他的原因,她不能,毁了他。
长假七天,她躲在平京家里深思熟虑后,决定将那些偶尔萌生的暧昧花骨朵,亲手掐断。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林雪梅闭上眼睛,内心只剩下无奈和叹息。
他在外间,她在里间,隔着一堵墙,像是隔了层层云雾和千山万水,她的内心只剩下苍凉和孤寂。
容世初从林雪梅的办公室出来,并没有立即去找冷峰。
他步履轻缓地一路走到大院后面的小花园,对于刚才得到的关于亲生父亲的消息,内心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跟大多数的小孩子不一样,他从小就知道家庭状况,却从来没有问过容欣,关于那个人的任何消息。
小时候,他觉得夏普生就很好。
长大后,他认为已经没有必要。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已经分开是事实,再强行找回去,对彼此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他承认,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可是,时隔二十多年,那人竟然找来了,为什么?
而且,既然找来了,为何要在他出国的时候来?
既然林雪梅说容家的势力与林家不相上下,他不相信,那个叫容景行的男人,会不知道他和金一诺出国去玩了。琇書網
还有,容欣和夏普生,昨晚为何对他三缄其口?
最后,容景行是如何确认,他容世初就是他的亲生儿子的?
还先是放出了风,然后一路高调地找来。
容世初摇摇头,将脑子里的种种疑问挥散出去,忽然就有些想念金一诺了,昨天才分开,可是这会儿,他真的,真的好想她。
她应该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她会是什么想法?
为什么到现在也没给他来个信息?
容世初闷闷的,无法形容内心那种既饱胀又空虚的抽离感。
下午,容世初下班后,反复考量,还是回了一趟家,亲自跟夏普生和容欣谈了谈。
从家里出来,他踩着昏黄的灯光和清凉的月色,漫步在济阳的街道上,十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秋意凉凉。
原来,容欣不喜欢金一诺,是因为不想让他再经历一次她曾经受过的苦难?!
“爸,妈,我想知道关于我亲生父亲的事情。”
回到家,他站在院子里,开门见山。
“进来吧,进来跟你说。”
夏普生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往家里走去。
容欣和他跟在后面,进了家,关上门。
“世初,我不会让你认他的。”
开口的人,自然是容欣。
她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容色之间,有些郁郁的愤恨。
容世初看着她,没有立即回话,随后,他看向夏普生。
“他确实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是拿着亲子鉴定书来的,世初,他叫容景行,我们昨晚没有马上跟你说,是因为我和你妈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老夏,我说了,我不会让世初认他的。世初是我们的孩子,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容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总是要让孩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跟容欣愤懑的口气相比,夏普生的声音平静而和缓。
容欣剜了他一眼,却也没再出声。
容世初从始至终只是听着,并不曾插话,他甚至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夏普生男人的一面,和容欣不成熟的一面。
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冷静,他心里都有些佩服自己。
“世初,容景行这么多年不曾找你,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要不要认回他这件事情。我的意思是交给你来决定。”
“老夏——”一听夏普生的话,容欣立即又不干了。
前者给了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然后接着道:
“你妈的心情,我能体谅。上辈人的过往,容欣,你自己来跟孩子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无非不过是容景行高门大户,看不上我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却又看上了我的美貌,始乱终弃罢了。这也没什么,我不怪他,但我这辈子最无法原谅的是,明知道你是他的孩子,容家还是狠心将我赶出了京都,让我此生在平京再无立锥之地。如果不是遇上你这么个好心人,我和世初,死在哪个山脚旯旮都不知道。所以,世初,当初是他抛弃了我们,现在因为容家后继无人,便想来认回你,我已经告诉他了,世上绝对没有这么好的事。”
容欣的话,怀着对容景行的恨和对当年的怨,语气森森。
容世初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又看向夏普生。
“容先生来的时候说,当年同时发生了好几件事情,让他心力交瘁,让你母亲离开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哼!他说不知道你就信了?世初,我告诉你,他当年,是亲眼看着我和你,一无所有,离开平京的。否则,你这么优秀,我怎么忍心让你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里,把你养大。”
“妈,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你生我养我,已经是对我最大的爱护了。只是,既然离开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姓容,是因为妈妈你也姓容吗?”
夏普生和容欣的一番话,让容世初觉得,当年的事情,也是一地鸡毛,他已经没什么兴趣去寻找真相了。现在,他想了解妈妈的真实想法。
“我——”,容欣愣了一下,没想到容世初会揪出这么个问题。
“我不姓容,因为你姓容,当时我还抱有一丝小小的期望,想着他也许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们母子俩一个安身之所,才改了姓。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他根本早就将我们母子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带着你,一路乞讨,颠沛流离,那年冬天,要不是你爸救了我们,我们娘俩就冻死在路边了。这样的父亲,你还要认回去吗?”
容欣想起当年的艰难,这个向来淡然而坚强的女人,第一次在儿子面前,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我知道,这些年我对你一直不闻不问,你心里有意见,可是,看到你那张跟他长得有些相似的脸,我这心里——”
容欣抽泣着,说不下去。
容世初看着她,心里也觉得酸酸的,原来,她的漠然以待,背后是这样的缘由。
“妈,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是呀,容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咱们一家人不是好好的嘛,别哭了啊,看儿子笑话。”
想起当年救下这母子俩的场景,三岁的男孩冻得奄奄一息,夏普生也是心里生出无限感慨。
容欣的这些过往,他也是那天容景行出现的时候,才知道。
此时,他将那只拿了一辈子粉笔的手掌,轻轻地搭在这个女人的肩膀上,心里的怜惜像窗外的秋风一样悄悄蔓延。
他们组成家庭之后,容欣主动承担起女主人的一切责任,但除了领证那天,他们有过一次鱼水之欢外,她再也没让他,近过她的身。
开始,他还试探过几次,后来,也就慢慢淡了。
为了两个孩子,他没有什么是忍不了,放不下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知道,容欣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这个县城的生活格格不入,她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未亡人。
现在,这个未亡人出现了,他以为,她会带着儿子离开,没想到,容欣那天严词拒绝了容景行,最后将他轰出了家。
容景行离开后,容欣在他怀里大哭了一场,并跟他道歉。
他并不怪她,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他们早已成了兄妹,或成了亲人。
若不是她,当年他一个人带着夏巧巧,也很难。
“世初,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妈妈这些年很不容易,但我的意思是,你已经长大了,而且你一向独立自主,不管你做何种选择,爸都支持你。”
“我知道,谢谢爸!也谢谢妈!”
容世初点点头。
“世初,你要是认他,以后就不要再回这个家了,也就当我们这么多年,白把你拉扯大了。还有,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不喜欢金一诺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因为我们高攀不上,高攀不上,你懂吗?我不想让你到头来,重蹈妈妈的覆辙。”
容欣的声音从激烈到无奈,任谁都能听出,她独自的压抑。
“爸,妈,我从来都没有要认回亲生父亲的打算。”
容世初一路上,回想着刚才在家里的情景,萧瑟的秋风拂过他坚毅的脸庞,被风吹落的树叶静静飞舞,一如他明明安静却始终安定不下来的心。
风越来越大,卷起落叶瑟瑟作响,落英缤纷,月亮早已躲进了云层,济阳县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在这个无波无澜的夜晚,即将来临。
抬头看一眼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他稍微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今天他是骑自行车回家的,但出门的时候心情比较繁杂,就想步行来沉淀一下突然接受到这一大串信息的纷扰,便走路回来。
暗夜中的男人,独行在秋夜,即便加快了夜行的速度,也是步履轻浅沉然,并不因为雨丝的飘然降落就焦急起来,反而如闲庭信步,流畅自若。
夹杂着寒意的秋风吹过,一阵秋雨飘落下来,微微张扬起他裹在外面的墨色风衣,但他依然走得身姿笔挺,风姿洒脱。
然而,在接近小区门口的时候,男人悠然的步伐突然顿住,静静看了前方那么一秒之后,然后以极其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上前,轻轻抱住了那个风雨中静静等待他的女子。
两人的身影重合的刹那,秋雨烟波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归途的恋人,紧紧相依。
金一诺,她来了!
他想了她一天,念了她一天。
他的心里,是有些不开心的。
他相信,她一定已经知道了容景行的存在,可一直未来只言片语。
刚才这一路上,他是有些埋怨的,也一直在等她打来电话安慰他,等不到,甚至有一丝小小的失望。
可没想到,电话没来,她人来了,给了他这样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
这一刻,他知道,这世上,只有她,是懂他的。
别人看到的,是他的沉稳,他的镇定,他的沉着,他的冷静,他的少年老成,他的处变不惊,他的安之若素,他的不动声色。
可只有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多年练就的隐藏情绪的非条件反射能力,习惯使然而已。
在这一点上,他们是相通的,彼此都习惯将情绪深深隐藏,很少轻易示人。
“阿初,我来陪你了。”
怀中女孩清浅的音色,淡然的话语,瞬间,将他一整天无处安放的心,治愈。
他抱着她,紧紧地,在风雨中,两颗曾经孤寂的心,此时不再孤单。
她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不声不响,无怨无悔,这份情意,怎能不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和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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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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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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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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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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