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夜,你混帐!”涂山少凝愤怒之极,手中的七星剑调转剑锋,猛地刺进北夜的心口。
我的心脏骤然收紧——七星剑,道门驱鬼压邪的法器。我家里也有一把,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器,但是鬼怪皆惧怕,我从来没见过爷爷真的用七星剑刺小鬼,因此也不知道被七星剑刺伤的鬼魂会是什么样。
“北夜!”我失声惊叫出来,涂山少凝也蒙住了,显然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刺伤了北夜,尖叫了一声,试图拔出刺在北夜心口的七星剑。xiumb.com
不,千万不能,鬼魂太脆弱了,稍微不注意就是魂飞魄散,七星剑一进一出,北夜就彻底消失了!我急忙爬起来上前推开涂山少凝,原本气势汹汹的涂山少凝此刻被吓得没了神,我轻轻一推就把他推倒在地上。
“呃...”北夜紧要着牙关倒在地上,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眼下更加苍白!我看的到——他的魂魄在挣扎想要逃离这痛苦,但是被七星剑钉在肉体中,无处遁形。我跪在他的身边,按住他挣扎颤抖的身体,那原本就冰冷的身体此刻似乎开始僵化了。
“怎么办,北夜,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杀...杀了我...”北夜从紧要的牙关里颤抖的吐出四个字,“动手,杀了我...”
“不要!”涂山少凝猛地扑过来,“北夜你等我,我这便去捉小鬼来给你养魂...”
疼痛中的涂山北夜猛地伸出手抓住正要离开的涂山少凝:“少凝,你...一定要记得,好...”
“闭嘴!!”我最烦紧要关头还啰嗦的人。
涂山少凝恳请我道:“拜托你,压着他的魂魄,千万别让他离开!”说完抽出被北夜抓着的手,着急忙慌的走了。
“回来……”北夜猛的翻身试图站起来拉她回来,七星剑寒光一闪,北夜痛叫一声再次摔倒。他强忍着疼痛,对我道,“阻止她……”话没有说完,他的魂魄隐隐的有些浮出肉身——这是七星剑在逼鬼魂离开所附之体。
“别说话,我帮你。”刚才涂山少凝要捉鬼,来给他养魂,养魂我很有经验,我的鬼气就可以了!
我盘腿坐下,倒转周天试图释放些鬼气,但是鬼气刚刚运转,腹部猛的一阵剧痛袭遍全身。我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个鬼子,它需要鬼气滋养,我这全身的鬼气它一分都舍不得分给别人!可恶的小鬼头,还没出生就知道吃独食,以后长大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啊——”北夜一声痛苦的低吼把我拉回神,七星剑的剑光大盛。这些道家法器,总是喜欢自作主张,主人不在它们竟然试图自己驱鬼!情急之下我来不及瞻前顾后,猛的拔出了刺在他心口的七星剑,浓重的血腥气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熏得我几欲呕吐。
七星剑一拔出来,北夜的魂魄便从肉身中挣脱出来,形影飘摇几乎要溃散。
“北夜!”我丢开七星剑,上前抓住他的双肩,“你坚持住,坚持住……涂山少凝有办法救你的……”
“我不能……”他极为艰难的吐字,“轻轻,你……快点……阻止少凝……”话音未落,地上的七星剑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蹭的飞起来刺向北夜,我下意识拉着北夜一闪,奈何我动作太慢,七星剑划到了北夜的肩膀,“啊……”北夜此刻的痛呻在我耳中正是嘈杂的尖叫声。
他是鬼,和别的鬼一样,会发出尖叫刺耳的凄厉鬼哭。“啊——!”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北夜的一缕形魄化作轻烟散开,极为痛苦!
“轻轻,杀了我!”北夜魂力骤减,身形逐渐透明,他痛的整个人都扭曲在一起,剩下的三魂六魄仿佛在被什么撕扯着,挣扎着要离去。
七星剑自然蠢蠢欲动,我有些慌乱,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了北夜了,根本救不了,他的魂魄已经在挣扎飞散了,他……他就要魂飞魄散了!
此刻的他痛苦万分,那种痛,不比活人凌迟车裂来的轻,他在哀求我,不停的哀求我杀了他……
可是,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纵然我现在十分恨他,憎恨他辜负我的一番真情,可是,我不想他消失,我宁愿他是一方游魂只要他能好好的存在着……
“轻轻……杀了我……”北夜匍匐在我的身边。
我急忙矮身的抱住他不让他乱动挣扎,拼命地安抚:“北夜你听我说,你坚持住,涂山少凝说了能救你就一定能……你别怕,她马上就回来……”这个涂山少凝怎么还不回来,抓个鬼有多难吗?
“哈哈哈,涂山北夜,你叫本座好找!”阴冷的鬼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周围的温度骤然降到极点。我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与此同时,被我紧紧抱着的北夜感受到了鬼气,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余下的三魂六魄也稍稍稳了一些。
但是这并不代表情况好转,因为——黑无常来了!
北夜强撑起已经有些透明的身子,将我挡在身后,对黑无常道:“你来了。”
“近日邺城不少冤魂被超度入冥界,本座前来查看是何人功德,不想,遇到涂山氏余孽在抓小鬼。”
北夜闻言眼神一慌:“你把她怎么了?!”
现任的黑无常没有答话,北夜眼神一厉朝黑无常扑去,待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黑无常用袖子打回来了,当即飞散了一缕命魂,北夜凄厉的惨叫声仿佛要刺穿我的耳朵。
黑无常挺着微微富态的肚腩,小眼睛里眯出一道精光,挥袖准备再给北夜一击,我骇了一下,急忙抓过桌上的玄风剑,挥剑朝黑无常划去,黑无常富态的身体反应有些慢,被我的剑刃划破了衣裳,他拧眉瞪着我,蓦地哈哈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这六道轮回中多出来的祸害竟然也在这里,本座今日就一并收了你们!”说完张手变化出幽暗的灵力,嘴上道,“涂山北夜,你当初为冥界立下不少功劳,本座原不想灭你魂魄,只是你逃出地狱在先,勾结余孽在后,留不得你了!”
“少凝呢?!”北夜怒吼,“你把她怎么了?”
“本就该死的人,如何能逍遥于世?”
北夜的眼神顿时一片死灰。
黑无常手中的灵力凝聚成漆黑的羽箭,迅雷般朝北夜窜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支羽箭十分眼熟,看到它的一瞬间,我觉得心口疼的要命。
只剩下二魂六魄的北夜,身形几乎要和夜色融在一起,他眼神灰败,喃喃的问:“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要杀她……
这个眼神,这个表情,这个场景,我忽然觉得好熟悉,记忆力好像曾经看到过他这个模样——残破的院子里,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神色落寞灰败,那是经历了希望以后的再一次绝望,他跪在血泊里。抱着一具尸体问我:“为什么要杀她……”
“啊……”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脑海里为什么会浮现这样的场景,额头顿时渗出冰凉的冷汗。
黑无常灵力做成的羽箭飞到了北夜的面前,但他好像一点躲开的意思都没有,脸上尽是视死如归的表情。恰如一千五百年前,我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求他和我一起飞升成仙,但他冷冷的望着我,毫不犹豫割开自己的喉咙,选择和涂山少凝一起死。
羽箭已经到了眼前,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飞身而上推开了北夜,那羽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直追过去裹挟着噬魂的灵力刺向北夜,我皱了皱眉,毫不犹豫的用身体挡在北夜的身前。
“噗——”锐器刺去肉体发出一声闷响,血花飞溅我皱着眉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不是我不想痛叫,只是我的嗓子,好像突然被灌了铅,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从心口抹了点自己的血,看着那鲜红的血液,脑海里有无数零碎的片段在疯狂的闪现……
黑无常再次想对我们出手,玄风剑感受到了威胁,蓦地腾起,反扑黑无常。
我想起来了,前生,我也是死在这种箭下,杀我的人,是十殿阎王的第二殿楚江王的公主名唤空濛。她灭了涂山氏最后一个余孽——涂山少婴,天帝龙颜大悦,阴天子让其官进爵封为猎魂宫宫主。
我用毕生的仙气和灵力护住自己的魂魄不散,为了躲避冥界的追杀,我躲进了鬼怪皆不愿靠近的玄坤剑中,后来玄坤剑被一个猎户捡回家,猎户的老婆怀胎半月,那腹中胎儿长到三个月都没有转世的魂魄入主,胎儿总是有流产征兆,大夫一直说是猎户的老婆体虚稳不住胎,而我躲在剑中分明看见许多精怪站在猎户家门口,不让任何一个想投胎的魂魄靠近,这些精怪,都是被猎户杀死的动物们的亲友。
到猎户老婆临盆时,精怪们便围着那肚子寸步不离,不让任何魂魄靠近,猎户老婆难产大出血怎么都不见孩子。那浓重的血腥气刺激了剑中的我,我驾驭着玄坤剑飞到猎户老婆的身边,夺了那胎的舍,注入所有的灵力,让自己重生……而那些围着的精怪,赶着抢着来投胎的魂魄,呵,在玄坤剑面前,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后来呢?后来我出生了,我只记得那猎户姓涂山,名唤振祖,他的的确确是涂山氏的后人。所以我师父,还有大家没说错,我身上流着的,的确是涂山氏的血……
羽箭刺在我的心口,从后背,洞穿前胸。
呵,我是不是太倒霉了,临死前想起了自己前生的死法,前世我有仙力保护自己,今生呢,我该怎么办……呵呵,看来天要亡涂山氏是铁了心的,不然怎么会连我都不肯放过……
“轻轻……”北夜温和的叫我的名字,他眼神有些空洞,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为什么?”
我想问他,要是我魂飞魄散了,他愿不愿意八百年的时间,把我找回来。可是我的嗓子仿佛灌了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鲜血从我的心口流出来,不一会儿就濡湿了衣裳。
我记得北夜说过,鬼魂吃了生人血肉会立刻化魔,眼下我还有口气,尚且算生人……呵呵,北夜,与其苟延残喘东躲西藏,不如就去魔界,好歹逍遥自在!正好玄风剑缠着黑无常,我有时间把自己的血给北夜。
我忍着疼痛微微一笑,将手腕抵上心口的箭头,狠狠一划,顿时鲜血淋漓。可能是因为心口的伤太疼了,所以手腕不觉得多疼……
我将血淋淋的手腕捧向北夜,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北夜望着我,近乎透明的魂魄颤了颤,他望着我半晌,颤抖着说:“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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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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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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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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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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