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站起来,拍着手掌道:“说得好,说得好,皇婶婶,朕一辈子都记住你这句话。”
这话其实戳中了许多人的心窝,这话是骂柳夫人,但是同时也是骂他们,听得皇帝叫好,大家都叫好,但是不免心虚。
只有那些真正上阵杀过敌人的武将,热泪滚滚,暗暗记住了花千万妃这个人。
尹太师的脸色变幻了几次,最后,咬牙一巴掌就打在了柳夫人的脸上,“你竟如此尊卑不分?本官白抬举你了,滚!”
柳夫人被拖了出去。
白小洛眸光落在了南宫越的脸上。
他眼底,有激赏之意,不明显,但是能看得出来。
相比之下,花千万更激动一些,他站起来,眸光灼灼地看着白小洛,只恨不得马上出去抱她一下。
刘佳音神色复杂,定定地看着白小洛,袖子下,手绢绞得快断掉了。
尹太后的神色也很复杂,她其实不太满意柳夫人的到来,但是父亲偏生十分宠爱她,如今被掌掴痛骂,她心里是痛快的,但是,白小洛此举,还落了尹家的面子,她的痛快就变为不快了。
但是,今日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示意此事抹过去,她对着戚将军道:“戚爱卿受委屈了。”
戚将军拱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臣告退!”
这一次的告退,是有面子地离去。
南宫越起身,“本王不胜酒力,先走一步!”
南宫越一走,南宫越的那群“党羽”和好几位武将也都纷纷告辞。
花千万是党羽一名,也起身告辞,带着白小洛和刘佳音昂然离去。
戚将军在宫门口等到了白小洛。
他站正,便要跪下去。
白小洛一手扶住他,正色地道:“将军,不可,大月王国,无人受得起你这一跪!”
戚将军手哆嗦了一下,“臣……不敢如此狂妄!”
“这是我的真心话,将军请回吧,得空我到府中做客,您的腿,我能治!”
说完,白小洛便上了马车。
花千万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也带着刘佳音上了马车。
摄政王的车在前头,戚将军走向自己的马儿时,他掀开了帘子,道:“戚将军,上来!”
戚将军一怔,“王爷?”
“上来!”南宫越放下了帘子。
戚将军犹豫了片刻,上了马车,马车徐徐而去,无人知道他们在马车里说了什么。
而花千万府的马车,沉寂得很。
最后,还是刘佳音勉强一笑,道:“王妃说得太好了,也唱得太好了,不知道这曲子,是不是王妃所作?”
白小洛淡淡地道:“不是我作的,这首歌叫精忠报国,作词者叫陈涛。”
“陈涛是?”刘佳音绞尽脑汁,都没想到哪位名士叫陈涛。
白小洛道:“你不认识,我们乡下的人。”
“乡下?”花千万诧异地看着她。
“我祖籍不是京城,王爷不是知道吗?”白小洛问道。
花千万知道,但是不知道是哪里的,但是,这总不好问,否则,作为人家夫婿两年,都不知道人家乡下哪里,不好。
“本王真想结识这位陈涛。”花千万转开话题道。
一辈子都没机会,白小洛心道。
白小洛心里其实还是很愤怒的。
一般情况下,能过得去的她都不会动怒。
今晚,实在是压不住。
年纪大,脾气也不好了。
朝中这么多大臣在,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名将受辱,无人为他说一句话,都捂嘴嘲笑。
“方才本王听到你说能医治戚将军,莫非,你还懂得医术?”花千万问道。
“我懂得验尸,懂得医术有什么奇怪?”
刘佳音怔了一下,“你们说什么?什么验尸?”
花千万想起此事刘佳音还不知道的,便道:“她是奇案门的总验尸官。”
刘佳音震惊,“验尸官?那岂不是要跟尸体……”
这是女人的活儿吗?不,这是男人都引以为耻的活。
她一身的恶寒,下意识地和白小洛拉开一点距离。
但是,心里却又更不舒服,白小洛她怎么似乎什么都懂得?
“你真能治他的腿?先帝还在的时候,便派过御医为他治疗,可都说治不好。”
“御医治不好,我能治好,不出半年,我保证他能再度领兵出征,如果有战事的话。”
“别这么嚣张,回头治不好可就难看了。”花千万笑了。
但是,他真希望戚将军能治好,大月国若有他重新站立在西南边境,赵国还会如此嚣张吗?
刘佳音虽然嫌弃白小洛,但是,心底却有种嫉妒的感觉。
她很厌恶这种感觉,本来她就是天之骄女,从来只有旁人羡慕嫉妒她。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毒虫在心底撕咬,浑身的不舒坦。
一路再无言。
白小洛回府之后,便直奔进去。
大门关上,小门关上,帘子落下,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这可把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吓得够呛。
胡妈妈一声令下,“开会!”
想必,王妃是在寿宴里受了委屈了。
公主驸马都在她的手中,要放出来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她还是点燃了香,请两人出来。
幽幽的两缕青烟,袅袅落地,成形。
眉目分明的一凝,落地之后便迅速握住对方的手,死死地攥住,含悲带喜。
白小洛看着旁若无人的恩爱夫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云萝公主和孟驸马这才定睛看了她,眼底有些诧异。
两人对自己的死是知道的,但是,却不知道死后,又再发生了什么事。
白小洛长话短说。
不外乎是三点。
第一点,奶娘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二点,驸马一直喝的汤是人心汤。
第三点,因果报应,要消除驸马罪孽,他们有两条路,轮回畜生道,或者为阴间所用,成为阴间免费的劳力。
公主对于奶娘不是好人这点,表示了剧烈的反对。
当她从白小洛的布下的幻境中看到奶娘的所作所为时,她伤心欲绝得几乎魂飞魄散。
伤痛完毕,云萝公主决定,留在阴间做免费劳力恕罪,且授意南宫越把她所有的家财捐献出去,为驸马积攥功德。
白小洛道:“公主大可不必牵扯其中,公主若愿意,可安排投胎。”
“不!”云萝公主一口拒绝,看着驸马,坚定地道:“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驸马握住她的手,泪盈于睫。
白小洛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也不过是顺口一提。
既然愿意入阴间做劳力,白小洛便传了判官来,带他们走。
走之前,白小洛问公主,“摄政王……他比较听谁的话?”
“他怎么了?”公主一怔。
“不是太好。”白小洛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没有跟公主说迟贵妃的事情,只说一切都是奶娘的阴谋。
有些事情,不知道总比知道好。
现实往往残忍。
“他不听任何人的话。”公主眼底有泪水,这个皇弟,比任何人的坚强独立,从不轻易露出自己软弱的地方,可人哪里会没有软弱的时候?
“看着他!”公主说。
白小洛目送他们离开。
屋子里一派的寂寥。
白小洛带上酒,带上阿衰,出门去。
如果南宫越不让她进去,她就让阿衰打头阵,闯!
外头胡妈妈和董妈妈她们在开会,忽然见白小洛出来,胡妈妈跳起来就问,“王妃出去?”
“是!”
“去哪里?要婆子跟着吗?”胡妈妈问道。
“我去一趟摄政王府,不必跟了。”白小洛出门去牵骡子。
胡妈妈和董妈妈对望了一眼。
胡妈妈想了一下,“摄政王似乎还没有王妃,那她去摄政王府找谁?”
“当然是找王爷吧?”董妈妈道。
“王妃刚才是抱着酒坛子吗?”
“看着是。”
“王妃带着酒坛子去找摄政王喝酒?”胡妈妈瞪大了眼睛,虽然来荣华阁有日子了,但是胡妈妈对白小洛所做的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甚至不知不解。
胡妈妈这个内奸其实很失败。
她是来监视白小洛的。
她是来探听各种秘密的。
但是,她如今每日所做的就是伺候好王妃,至于龙夫人吩咐的事情,她只有在晚上躺下来的时候才会记得起来。
可第二天起来,脑子里想的却是王妃喜欢吃什么,屋中有什么要做。
对于一个内宅资深斗家来说,这般毫无斗志,真的有点可耻。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日子很舒坦。
偶尔还能遛遛狗遛遛小郡主。
想起自己的任务,她怅然若失。
奶娘走过来,把小郡主往她怀里一塞,“胡妈妈,您帮忙抱一下,我得喝鱼汤去了。”
胡妈妈一手抱过来,“嗯,快去,多喝点儿,奶水足一些。”
喝鱼汤是胡妈妈吩咐下去的任务,喝鱼汤奶水足。
看着粉嫩粉嫩的面团,胡妈妈的怅然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白小洛抱着酒坛子出现在王府的门口,阿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一人一狗打算硬闯。
殊不知,门房见她,便笑着上前迎接,“哟,王妃来了?快请进。”
白小洛和阿衰的气势顿消,连忙就跟着门房进去。
“王爷……在府中吧?”白小洛问道。
“回王妃的话,王爷在呢,和白府丞在冬暖阁里吃酒。”门房笑着回答。
噢!
门房先进去禀报,片刻便见暗珲出来,“王妃来了?快请进!”
白小洛对暗珲道:“王爷和白府丞在吃酒?”
“可不是?”暗珲看着她怀里的酒坛子,“王妃这酒怕是用不上,王爷喝的可是府中的酒。”
嗯,那什么一滴香一滴醉。
“送你和练血喝。”白小洛把酒坛子推给他,令阿衰在门外候着,自己推门进去。
冬暖阁里炭炉旺盛,暖和得很,两边的窗户打开一点对流,因而,暖和也不显得局促闷气。
摄政王还是今日寿宴时候穿的朝服,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见她进来,眸光斜斜地一飞,那一贯威严冷峻的眉目便似乎有万种风情,半醉了!
“闻到酒香了?”他轻嗤。
白小洛看了他一眼,便坐在了白子的身侧,“跟白府丞喝酒,王爷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白府丞酒量确实好。”南宫越伸手拍了一下白子的手背,“以后多些陪本王喝酒。”
白子还没半点的醉意,正儿八经地道:“只要有好酒,我一定到。”
“来,干一杯!”南宫越举杯便敬他。
白子与他碰杯,一口就喝尽,脸上依旧不飘半点绯红,仿佛喝下去的是水。
白小洛闻了一下味道,“这不是那个一滴醉吗?你们喝了多少?”
“不多,就一斤!”白子认真地道。
白小洛看了他一眼,说话有条理且十分清晰,有醉意了。
白子的醉,是看不出来的。
他便是烂醉如泥,脸上都不会飘红,越醉越正经,说话越清晰。
南宫越眯起眼睛看她,“今日在宫中那首曲子,能再弹一次吗?”
白小洛道:“我不是专职弹琴唱歌的。”
“再弹一次。”南宫越拉开她想要倒酒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就一次。”
“什么曲子?”白子整了一下衣衫,眸光正色地看着白小洛。
“本王之前没听过,应该是她自己作的,来人,备琴!”南宫越一声令下,没给白小洛拒绝的余地。
白小洛摇了一下酒坛子,发现没多少了,“给我留点。”
“酒窖里很多,想喝多少喝多少。”南宫越笑了起来,眉目分明,“弹得好,爷有赏,就赏你一壶一滴醉。”
白小洛生气地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顿了一下,“起码两壶!”
“三壶,去!”南宫越兴致很高涨,站起来拉着她的手。
琴拿上来的时候,白小洛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便是倒贴三壶酒都得弹。
好琴,好琴啊!琇書蛧
上古凤尾琴,金丝楠木的琴身,没有雕刻任何花纹,看着十分古朴,但是打磨得很好,摸下去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琴弦是调过的,白小洛伸手拨了一下,音色清脆,圆润,厚重,余韵长。
珍品,珍品啊。
南宫越就坐在白小洛的对面,双脚交叉,手里捧着一个酒杯,神情悠然,有几分富贵王爷的意味。
白子则很好奇,到底白小洛做了什么曲子让王爷这么念念不忘。
白小洛的手指一捻一拨,几个音调出来之后,白子瞪大了眼睛,这是赤果果的侵权。
“狼烟起,江山北望……”
连标点符号都没改,这抄袭得太不要脸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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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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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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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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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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