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音回头瞧了白小洛一眼,娇容隐隐担忧。
皇太后在寿宁宫,因着今日花千万带侧妃入宫请安,因此好几位贵太妃都来了。
皇帝如今年幼,是还没设立后宫的,后宫之事也由皇太后主理。
白小洛跟在花千万身后,刘佳音与她并排走着,刘佳音一点都不紧张,相反,她仿佛回家一般的熟稔,淡定。
到底是本朝当红炸子鸡的千金,见惯大场面。
刘佳音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淡然自若,不由得微微吃惊。
虽然说皇太后是她的表姐,可两人来往不多,且听闻皇太后以前不太喜欢她,所以她是很少入宫的,加上龙太傅获罪之后,她的处境悲惨,可浑然没有畏缩的神态,甚至比她还要大方淡然。
刘佳音心头笼上了一丝阴霾,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王妃对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没有刁难更没有讨好,仿佛她很愿意和自己和平共处。
可不会的,白小洛的性子以前她有所耳闻,是个横蛮刁毒的人,绝不会愿意与她和平共处。
只是,万一她真的愿意呢?
刘佳音心头的阴霾更重了,同时也觉得空荡荡的,她一直等着白小洛出言不逊或者是对她做出一些不得体的事情,可白小洛没有。
期待落空,倒是不知道怎么做了。
兀自沉思中,听得皇太后威严的声音,“刘妃?你没事吧?”
刘佳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还没行礼,一直发呆。
花千万转头看她,眼底担忧,“是不是太累了?”
刘佳音连忙跪下来,“妾身叩见皇太后,叩见慧太妃,叩见孙太妃,叩见临太妃。”
三位太妃,慧太妃是花千万的养母,是康帝的妃子。
至于皇太后和孙太妃临太妃则是良帝的后妃,隔着辈分。
皇太后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淡笑,“起来吧。”
白小洛因是正妃,和妯娌之间不需要行跪拜之礼,因此,方才只是福身见过。
“佳音,”临太妃嘴角含着一缕浅笑,温和地看着刘佳音,“以后得空,就多些入宫陪陪皇太后,王妃要主理府中事务,少不了是忙一些的,你来,正好可以增进妯娌的感情。”
后宫是个战斗场,皇太后和这些太妃们斗了多年,如今良帝死了,她们一同寡居,可皇后和妃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是不会停止的,即便是故意恶心一下对方,也能获取一点心理安慰。
皇太后不喜欢刘佳音,临太妃便喜欢,这种对抗心理,是惯性的,有时候,甚至是无意识的。
白小洛很清楚这种心理,所以,在看到皇太后地扫了临太妃一眼之后,她便觉得很无趣,不想卷入这些女人的勾心斗角中去。
于是,她一副不好意思地道:“我先失陪一下,今天早上吃太撑了,有些闹肚子。”
皇太后温和地道:“去吧!”
眸光却有些不悦,以为她落荒而逃。
白小洛可不管她怎么想,能逃脱就好
在所有人看来,白小洛都是落荒而逃的。
因为,她真的走得很快,一点仪态都没有。
在这上流社会群体里,便是即将尿裤子或者是拉裤裆,都得夹着款款而行,维持着良好的仪态。
白小洛此举,让刘佳音的眼角总算扬了一扬。
逃出那一方争斗的殿宇,白小洛只觉得外头海阔天空。
寿宁宫有一大片的梅花林。
是白小洛钟爱的绿梅,粉白的花瓣包裹着淡绿色的花蕊,一朵朵堆堆,坠满枝头。
绿梅林很大,一眼望不到头,花香沁人,在树下深呼吸一口,所有的憋屈之气都仿佛散尽。
林中设有观梅亭,榉木制造,四周设有竹帘,竹帘高挂起来,依稀可见有一个小矮人站在亭子里。
白小洛仔细看看,竟发现那小矮人十分的熟悉,似乎见过。
她想起来了。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走了过去。
亭子里的人不是光站着,脑袋上还顶着一叠书,身子站得很直,看到有人来,他便生气地道:“滚,谁准许你过来的?”
白小洛走上去,大刺刺地坐下来,邪气一笑,“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那小矮人定睛一看,眼底浮起了一丝疑惑,“你……你就是那天在城外那个猪头女人?”
白小洛怔了一下,竟然自己暴露了身份。
自从摄政王看出她的身份之后,她就总认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了,却忘记从头到尾,只有摄政王一人知道。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花千万迟早会知道,以后一同上班,日日相对,哪里还有什么秘密?
“嗯哼!”白小洛斜睨了他一眼,“犯什么错了?被你母后责罚吗?”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朕这样说话?”小皇帝板起脸,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威严,反而有种臭屁孩装大人的滑稽感。
白小洛笑了起来,把头趴在围栏上,不管他,只看外头的绿梅。
小皇帝见她不搭理,便冲着她喊道:“喂,你看见朕的皇叔在外头了吗?”
白小洛猛地回头,“你皇叔?摄政王吗?他也在这里?”
小皇帝耻笑地看着她,“你害怕我皇叔?”
白小洛很羞耻地认为,这小皇帝说对了一半。
她不是怕摄政王,她只是不想见到他。
她继续把头搭在围栏上,“你说是便是吧,不过,我没看到你皇叔。”
小皇帝松了一口气,把头上顶着的书拿下来丢在地上,狠狠地道:“等朕亲政,首先要砍了他的脑袋。”
“砍谁的脑袋?”
冰冷的声音,从瓦顶上传来,随即,一道黑色的身影飘落,如恶鬼降临一般,一张俊颜在寒风中显得尤其的恐怖,眸子里闪着寒芒,吓得小皇帝急忙捡起地上的书往头顶上放。
“皇……叔,您怎么在瓦顶上啊?不是,朕不是说砍你的脑袋,朕是说,砍那些狗奴才的脑袋。”ωωω.χΙυΜЬ.Cǒm
白小洛轻轻叹息一声,站起来福身见礼,“见过王爷。”
摄政王一袭黑色精绣鱼纹蟒袍,束金玉冠,腰系金玉带,挺拔颀长的身材往前一步,便如泰山压顶般站在了白小洛的面前,眸色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在这里干什么?”
“赏梅!”白小洛站直了身子回答说。
“附庸风雅!”摄政王轻哼一声,大腿一伸,坐在了白小洛方才坐的位置上,双腿搭在榉木桌子上,姿态慵懒却无比冷冽地看着小皇帝。
小皇帝夹紧了尾巴,身子努力挺拔地顶着厚厚的几本书,一副丝毫不觉得累还觉得十分享受的样子,狗腿地道:“皇叔冷吗?皇叔饿吗?要不,叫奴才们上个火炉,再给皇叔暖壶酒上个暖锅?”
“好主意!”摄政王面无表情地道。
小皇帝舔着嘴唇,嘿嘿笑了一声,“放心,侄儿不吃,侄儿就看着皇叔您吃。”
摄政王一声令下,远远守着的奴才们迅速过来,张罗了一顿,美酒暖锅都有了,炭炉生得火旺,暖锅往炉上一放,片刻便烧开了水。
几盘羊肉摆在了桌子上,还有些豆芽菜和红薯片,莲藕片,更有浸泡过干蘑菇和笋干,豆腐鲜嫩地放在碗里乘着,看得小皇帝口水横流。
“王妃,过来陪本王用点早饭吧。”摄政王斜睨了她一眼,招呼道。
他说话的口吻和用词,总是让白小洛很出戏。
但是深思一下,他又没叫错,她是王妃,而他也确实可以自称本王,可是叫旁人听到,仿佛他们是夫妻似的。
白小洛很喜欢打火锅,而更重要的是她今天还没吃早餐。
在现代,她雷打不动地六点起床,喝水,做运动,然后吃早餐,这种维持多年的生活习惯,来到古代之后,坚持不到几天就被打破了。
她坐下来了,吸引她的不光光是菜肴,还有这风景。
当吃饭不光光是为了填饱肚子之后,就有了许多巧立名目的花样,例如吃环境。
白小洛也曾经是个爱好生活的人,所以,吃环境也成了她在现代的最爱,排解无聊和压力的。
摄政王遣退了伺候的奴才们,亲自为白小洛倒酒,“本王记得你是吃素的,这菜还合胃口吗?”
“很好。”白小洛说,至少环境很好。
“要不要多准备一个锅?本王吃肉。”摄政王问道。
“不需要了,我只是喜欢吃素,不意味着我不能吃肉。”吃素的人,其实很怕人家故意的迁就,总觉得会给旁人带来很多不便。
在现代,同事知道她吃素之后,就很少邀约她去吃饭,因为,迁就对方的口味是社交礼貌。
大家都是文明人,自然很讲究礼貌的。
讲究礼貌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是我不与你来往。
“嗯,那就吃。”摄政王把一块刷羊肉放在了她的碗里,盯着她,“你太瘦,该多吃点肉。”
肉香扑鼻,让一旁站着的小皇帝直吞口水,讪笑着说:“朕其实也没吃早饭。”
“小孩子,饿个七八天不会死人。”摄政王淡淡地道。
小皇帝的双肩塌下来,“皇叔,朕错了。”
“知道错就好,继续站,站好,掉下来一本书就多加一个时辰!”摄政王吃了一筷子肉,面无表情地说。
摇摇欲坠的身体立刻就绷紧了,想装可怜的心思全部被打碎,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摄政王……和暖锅里的肉,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命苦啊
白小洛喝一杯酒,这酒还是挺烈的,一口下去,像是点燃了一把火,从口腔一直烧到了胃部。
但是这种感觉,很舒服。
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见摄政王的酒杯也空了,便也给他倒。
摄政王看了她一眼,“这酒烈,喝一两杯就好。”
白小洛微笑,“不打紧,我喝过最烈的酒,三五斤不是问题。”
“这就是最烈的酒。”
白小洛摇头,“不,这确实是烈酒,却也不是我喝过最烈的。”
那年,去波兰开一个交流会,她喝下两斤蒸馏伏特加,入口特别艰难,喝一口,就像被大火包围一般,胃部都揪起来,但是,她足足喝了两斤,弄得那边的接待人员都叫好了救护车。
“好,那就敬你曾喝过最烈的酒。”摄政王举起酒杯,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白小洛没有察觉,但是小皇帝却打了个冷战。
白小洛一口喝尽,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特别舒服。
寒风呼呼,吹着枝头的绿梅,香气甚至比这锅中的羊肉还要香,白小洛胃口大开,连续下了几块蘑菇,蘸着配料吃,一口下去,又香又滑,这香料是特别培植的,香料的味道没有抢掉菜的香味。
连续干了三四杯,白小洛竟然觉得有些热了,她用手轻轻地在脸旁边扇风,脸烧起来一般,她觉得应该很红。
摄政王端着酒杯,慢慢地饮了一口,仿佛不经意地问道:“你那个棍子,没带在身边吗?”
白小洛笑看着他,“又打龙杖的主意?”
“不是,问问而已,叫龙杖吗?真好听,是你父亲送给你的?”摄政王用两指轻轻地摩挲着酒杯的金边,眸光熠熠。
白小洛摇头,觉得有些晕坨坨,不禁吃惊,这酒这般厉害?
能让她头晕的酒,至少在现代不曾喝过。
她一时便来了兴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是你父亲送你的?那是谁送给你的?”摄政王举杯碰了她的杯子一下。
“也算家里人,王爷对龙杖很有兴趣,但是,龙杖不会听你的驱使。”白小洛知道他在试探话,但是觉得也并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家里人给的?”摄政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除了这个,你家里人还给过你什么?”
“这条命吧。”白小洛笑了起来,脸色绯红,竟是说不出的妩媚。
摄政王没有再问,只是一直看着她。
白小洛夹了点儿菜,也不吃,侧头看着小皇帝,“想吃吗?”
“想!”小皇帝想也不想就回答,不过,回答之后却小心翼翼地看了摄政王一眼。
摄政王咳嗽一声,面无表情地道:“站好!”
小皇帝可怜巴巴地道:“皇叔,朕真饿了。”
“虐待儿童可不好。”白小洛把碗里的菜夹送到小皇帝的唇边,“吃吧。”
小皇帝一口就吃了,咬肌抖动,“还要。”
横是死,竖也是死,不如吃饱了再站。
白小洛拍拍身边的椅子,“坐下来吃。”
那可不敢的!
小皇帝嘟哝了一声,道:“朕还是站着,你给朕送两口呗!”
摄政王哼了一声,“滚吧!”
小皇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滚?”
“还不滚?”摄政王扬声,微愠地看了他一眼。
小皇帝麻溜地把书拿下来,“滚,滚,侄儿这就滚!”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白小洛笑了,“他很怕你。”
“怕?”摄政王冷笑一声,“没听到他说以后亲政要杀了本王吗?”
“孩子心性单纯,如果他说日后要杀了你,那你一定对他很差。”白小洛撑起手,凝望着摄政王的脸,他的眉毛是很对称的,整张脸,最完美的是眉毛。
“本王为什么要对他好?”摄政王好整以暇地问道。
“你是他皇叔。”
“本王也是摄政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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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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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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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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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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