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目光一沉,随即摇了摇头,他一个没人问的庶出少爷,月钱从来没有按时如数交到他手上过,这个月的月钱他还没有拿到,请大夫的钱经安锦绣问起了,安元志才想起来,自己连请大夫出诊的钱都没有。

  安锦绣从袖中摸出些碎银,一股脑都交到了安元志的手上,“你路上要快些,我在这里陪着娘。”

  安元志把头点点,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安锦绣看着安元志走出去了,才坐回到了绣姨娘的床边上,听到绣姨娘声音低弱地哼了两声,安锦绣忙就一叠声地喊道:“娘,娘,我是锦绣,你醒醒啊,娘?”

  绣姨娘神智不清地睁一下眼,看见自己的床前坐着一个人,却没认出是安锦绣来。

  安锦绣跑到茶几旁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喂绣姨娘喝下去,嘴里对绣姨娘道:“娘,元志请大夫去了,你再等一下,大夫很快就来了。”

  绣姨娘也听不清身边这人在跟自己说些什么,嗯嗯了两声,便又昏睡过去。

  安锦绣心里暗恨这府里的奴才们也是奴大欺主,她不担心绣姨娘这次会一病不起,她的这个娘亲还要跟着安元志享数十年的清福呢,只是安锦绣如今看不得绣姨娘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受苦。

  紫鸳跑了进来,一脸的委屈,望着安锦绣就要掉眼泪。

  安锦绣冲紫鸳摇一下头,说:“不怪你,不要哭。”

  紫鸳红着眼圈,陪着安锦绣守在了绣姨娘的床头,小声问安锦绣道:“小姐,今天秦府不去了吗?”

  “秦老太君有的是人巴结,”安锦绣冷道:“不缺我一人。”

  紫鸳担心道:“只怕夫人要怪小姐了。”

  安锦绣心里冷笑一声,没说话,这个时候,一桩已经淡忘了的往事,被安锦绣想了起来。前世里,她出嫁前去秦府时,安元志拦在她的轿前,只是那时眼高于顶的安二小姐,眼里哪里能看到自己的这个亲兄弟?安锦绣想起,那时自己没有搭理安元志,等自己回府后,就听说安元志挨了打,被罚跑祠堂的事。

  “原来如此,”安锦绣自言自语道,眼中发酸,再也说不出话来。原来那一回安元志拦在自己的轿前,是因为他们的亲生母亲病了,却除了他这个身无分文的亲子,全安府上下无人过问。挨打,罚跪是因为被她漠视之后,安元志又去找了他们的父亲,凭着安元志的脾性,父子之间一定言语冲突,最后受苦的只能是安元志。

  “小姐?”紫鸳能感觉到安锦绣在伤心,轻声喊了安锦绣一声。

  “大管家给你脸子看了?”安锦绣问道。

  紫鸳道:“府里今天好像是要来客人,大管家正忙着布置,根本就没空理我。”

  来客人?安锦绣的眉头又是一皱,随口问道:“知道是什么客人要来吗?”

  “不知道,”紫鸳摇头,“前院里就没人愿意搭理我。”

  “算了,”安锦绣又为绣姨娘换了一回冷毛巾,“元志已经去请大夫去了,应该很快就来了。”

  紫鸳帮着安锦绣喂绣姨娘喝水,在前院里挨的骂,和听到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紫鸳决定把这些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主仆二人在房中忙个不停,只想让绣姨娘好受一些。

  不多时,安元志请了一个大夫来。

  安锦绣和紫鸳自己动手,搬了一扇屏风挡在床前,让大夫隔着屏风,牵着绳为绣姨娘诊脉。

  大夫诊完了脉,就对安元志说,绣姨娘这是邪寒入了体,服药后也要好好养一段时日才能全好。

  安元志当着大夫的面,安锦绣隔着屏风,都谢过了大夫。

  “没事了,”安元志领着大夫出去开药方后,安锦绣坐在绣姨娘身边,小声道:“娘,吃了药后就没事了。”

  安元志送走了大夫,又拿着药方去药房里抓药,回来后再请钱婆子在房外的檐下支起一个小炉子,安元志蹲在炉子前,为绣姨娘熬药。

  安锦绣出来时,就看见安元志脸上沾着柴灰,一头的大汗,手里拿着一把芭蕉扇,正不停地扇着火。安锦绣喊了一声:“元志。”ωωω.χΙυΜЬ.Cǒm

  安元志回头看了安锦绣一眼,说:“姐进屋去吧,这里烟大,会呛着的。”

  安锦绣走上前,也蹲了下来,用自己的帕子替安元志擦起了脸。

  安元志被安锦绣碰到了脸,吓了一跳。

  “你是我亲弟弟怕什么?”安锦绣说道:“你自己常生炉子?”

  安元志没再躲安锦绣,点了点头。

  “府里还能短了你的饭食?”安锦绣又问道。

  安元志一咧嘴,不甚在意地道:“府里开饭晚,我习武肚子容易饿。”

  安锦绣僵在那里,心里不好受,半天也缓不过这口气来。

  安元志这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安锦绣,“我读书横竖也读不过大哥他们。”

  “习武也没什么不好,”安锦绣说道:“你喜欢就从武好了。”

  安元志又是一愣,说:“姐,你不反对?”

  “姐是女儿身没什么大用,”安锦绣苦笑道:“你是娘唯一的指望,从军是个出路,姐为何要拦你?只是这条路不好走也危险,姐心里不好受,”安锦绣说这到这里,悲从心来,安元志十四岁离家从军,吃了多少苦头,自己这个当姐姐的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再不好走,也比在这府里强,”安元志看安锦绣对他习武之事没一点鄙夷,心里对安锦绣又亲近了一些,“日后就是姐嫁到上官家,我出息了,也能照顾姐一二了。”

  安锦绣抹了抹眼睛,她这个傻弟弟,她就这些日子对他好了,这个弟弟就忘了前面那十几年,自己跟这府中人一样,眼中无他存在的日子了。

  药熬好了,安锦绣亲自把这碗药给绣姨娘喂了下去。约半个时辰后,绣姨娘开始发汗,人也清醒了一些。

  “娘,”安锦绣连着喊了绣姨娘几声。

  “是,锦绣?”病中初醒的绣姨娘看清了面前的人后,没再叫安锦绣二小姐,而是随着自己的本心,叫安锦绣一声锦绣。

  “哎,”安锦绣应了一声,对绣姨娘道:“娘,元志也在。”

  “元志?”

  “娘,”屏风外的安元志听到绣姨娘喊自己的名字,忙也应声道。

  “我,我这是怎么了?”绣姨娘还弄不清楚自己这是出了何事。

  安锦绣一边让紫鸳再去打些擦身的热水来,一边对绣姨娘笑道:“娘,你昨晚上是打被子了吗?怎么就受了风寒了?可把我跟元志吓坏了。”

  安元志也道:“娘,你怎么会受了风寒了?是这屋里太冷了吗?”

  “我病了?”绣姨娘这会儿工夫完全清醒了过来,看清是安锦绣坐在自己的床边上,绣姨娘是盯着安锦绣看了半天,才相信这女孩儿真是安锦绣,“二小姐,怎么能让你守着啊,”绣姨娘说着就要起身。

  安锦绣忙把自己的娘亲一按,说:“娘病了,我还能不来吗?”

  紫鸳这时打了热水来,看到绣姨娘醒了,也高兴道:“姨娘醒了就好了,小姐和五少爷在这里守了姨娘一上午了。”

  安锦绣不让绣姨娘再说话,她自己也不再多话,和紫鸳一起帮着绣姨娘擦起身来。

  安元志帮不上忙,便在屏风外说道:“我去看看炉子上的粥,”说完就走了出去。

  绣姨娘小声对安锦绣道:“五少爷看什么粥去了?”

  安锦绣说:“娘一早上没吃了,元志在走廊里生了个炉子,给娘熬着粥呢。”

  “这怎么行呢?”绣姨娘听了,眼泪差点下来,连道:“怎么能让他一个少爷做这种事?让府中人知道了,都要笑话他了!”

  安锦绣说:“那我出去看看去。”

  绣姨娘这下子更急了,“不行,”她拉住了安锦绣的手说:“你一个小姐,这种事不能做的!不行啊!”

  紫鸳看这母女俩要争上了,忙机灵地往外跑,说:“那就奴婢去看看,今天一定要让姨娘尝尝紫鸳的手艺。”

  “担不起,”绣姨娘不知道在这时想起了什么,冲安锦绣哀道:“你们怎么能来伺候我呢?都是这府里的小姐少爷,是我害了你们!”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安锦绣把绣姨娘扶躺下,笑道:“没有娘,我和元志还无法投抬做人呢,女儿这里要给娘磕头说谢谢呢。”

  绣姨娘叹了一口气。

  “娘!”安锦绣拿出了自己当年缠人的本事,嗲嗲地喊着绣姨娘。

  绣姨娘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笑又能怎么办?在女儿的面前掉眼泪吗?

  “娘就放宽心吧,“安锦绣安慰绣姨娘道:“元志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娘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绣姨娘叹道:“只要你和元志好就好,姨娘不求别的。二小姐,你到姨娘这里来,夫人没有说什么吗?”

  “没有,”安锦绣知道绣姨娘在怕什么,怕秦氏恼了她后,在她的婚事上再做什么手脚,让她这个庶女没有脸面的出嫁。安锦绣现在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脸面了,上一世她是天下人皆知的毒妇荡女,又怎么样?无非就是去黄泉路上走一遭,她在乎的人好才是好。“娘,”安锦绣对绣姨娘道:“夫人能在我的身上放多少心,一个婚事都定下的人,等着出阁就是。”

  绣姨娘拉着安锦绣的手,正要说话,紫鸳在这时跑了进来,一直跑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说:“小姐,外面有管事的婆子找你。”

  安锦绣想问是哪个管事的婆子找她,可是看紫鸳直冲自己挤眼睛,心头一紧,这是外面出事了?安锦绣忙就站起身来,对绣姨娘说了句:“娘,你病着,就不让外人进来了,我出去看看。”

  “好,”绣姨娘自然是不会拦安锦绣。

  安锦绣在前,紫鸳跟在后面,两人走到房外。

  “元志人呢?”看着走廊里还在炉子上煮着的粥,安锦绣目光在小院里扫了一眼,熬粥的安元志不在了。

  “大管家带着人来,把五少爷带走了,”紫鸳这时才慌急慌忙地跟安锦绣小声道:“说是五少爷私自从外面请大夫来,夫人知道了,要找五少爷问话呢!”

  安锦绣心里顿时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他们是把元志抓走了?”

  “五少爷自己跟他们走的,说不要惊动姨娘。”

  “二小姐,”听到风声的钱婆子这时也从院外跑了进来,看到安锦绣站在院中,忙就喊道:“这可怎么是好啊!”

  “没事,”安锦绣望着钱婆子一笑,“我去看看,你替我照看一下姨娘,”安锦绣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塞进了钱婆子的手里,“拿着吧,今天多谢你了,是我的一点心意。”

  钱婆子忙道谢,这银镯子可是好物件,安二小姐的这个心意,着实大了一些。

  “不要告诉姨娘五少爷的事,”安锦绣本想走了,想想又停下来叮嘱了钱婆子一声。

  “是,”钱婆子忙就应下了。

  安锦绣这才带着紫鸳急匆匆地出了小院,“大管家把五少爷带哪里去了?大房?”

  “嗯,”紫鸳说:“我听大管家说了句,太师在大房等着五少爷呢。”

  安锦绣怕安元志再像前世里那样,脾气上来了,跟太师大闹一场,这样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自己。安锦绣恨不得一路跑到大房去,可是这府里下人仆妇众多,到处都是眼睛,她就是想跑也跑不起来,女子笑不露齿,行不露脚,这些东西安锦绣想骂一声狗屁,可她还真不能骂出口,也不能违了这些做女人的规矩。

  一路紧走慢走,等安锦绣赶到大房的时候,一问大房的下人,才知道安元志没有被带到大房来,而是被带去了府里的后花园里。

  “太师今日在府中?”往后花园赶之前,安锦绣多了一个心眼,问这下人道。

  “回二小姐的话,太师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这下人禀道。

  安锦绣转身就往后花园赶,安太师不在,那就是秦氏要找他们的麻烦了,这个女人恨他们姐弟入骨,今天的事怕是难了。

  “小姐,”紫鸳跟在安锦绣身后喊。

  “怎么了?”安锦绣问。

  “后花园那么大,你也要问问具体的地方啊,”紫鸳说道。

  安元志被带到了哪里?

  安锦绣问了下人后才知道,安元志被秦氏下令带到了后花园的西侧小花厅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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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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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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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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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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