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盆地方圆几十里,中央偏北是村落,一条十丈余宽的河水,两侧有堤坝,自西北雪山脚下瀑布流出,斜传至东南流出谷外,河上有两座石桥,村子周围田亩错落有致,三从三横九条渠道流水滢滢,中间几处蓄水平塘如镜面。田间道路宽阔平整,两侧种着高大的杨树,恰如如一盘棋局。
村落依地势而建,青砖青瓦白墙,青石基座透着坚固,道路整齐宽敞青石铺就,也是三横三纵的格局,遍种柳槐杨树,使得村里郁郁葱葱,还有几块小竹林,几处歇脚亭。
田间有耕作的身影,村里有朗朗的读书声。
两人下了马车,抱着孩子,看着乡间美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好!外乡人,谁叫李天许?”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两人连忙回身望去。
见到进谷拐角处有一凉亭,里面有一个白发老者和一个中年儒士,说话正是那名老者,两人连忙施礼,妇人把怀中孩子略微一送,汉子答道:“我儿子叫李天许,我叫李祖义。”
“哈哈。”白发老人笑道:“我叫李万山,是这里的村长,你管我叫二叔。”一指中年儒士:“他叫陈文伯,是这里教坊的先生。孩子,到家了。”
当晚,子时,节令大雪终,冬至始,天地阴阳轮转,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村里一片寂静,雪地下气运流动,经各处汇集往来最后凝成巨大洪流至村北土地庙内,供桌上烛火无风摇摆,香炉中的三柱檀香,青烟袅袅,土地神像轻微移动,似已坐久了的老人挪动酸麻的身体,轻呼几口浊气。
自叹道:“积攒了一千年的此方运势,再夺得神道佛千年的香火情,一朝给那孩子,不知那孩子今生得用多少磨难来消除业障,受多少苦才能承受这劫数。那有可能是大陈国的千年的国运么?”
自顾自的说着,抬头看到三幅青色帷幔:“这遮蔽天机的手段,还真是绝妙,这倒使这孩子躲过过早的曝于天威之下,也是幸事。”说罢,略作沉吟:“既如此,我也赠这孩子一份礼物,看这孩子能否接得住,我反正也是时日无多,不若将这一切一并交给了他,就像师傅那样,以一命搏众生命。”随后狡黠一笑:“师兄,反正你来了,我守护这孩子了十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瞬间,这千余年的土地像坍塌成齑粉,同时村子上方某处,一声雷鸣,响彻谷内,冬雷,预示着儒门的气运从此逆转,陈嘉瑞的福地正式开启。
又是十五年,大陈国国运连年不济,大陈皇帝陈嘉瑞已近迟暮之年,大梁联合大燕国从东方和北方同时发难,北面,大燕国放羌戎铁骑入关,冲击骚扰沂州村镇,大燕同时趁汛期扒开黄河堤坝,淹没沂州千里良田家园。
在大陈国调动其它州郡人马粮草的时候,大梁国,经过十多年的秣兵历马,趁机乘虚而入,尤其数万山地军,跨过济州横梁山脉,选择峡谷险峻处以巨石,滚木截断大陈汉济驿道,济阳孤悬于外,战事危机,有可能全面失去济州。
在落霞村,暂时还没有受到战事的冲击,村民的日子依旧祥和而平静。
那个叫李天许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十五岁的少年郎,孩子五岁之前是不言不语的,平常只会盯着某个东西看,比如蚂蚁,比如花朵,比如刚破土的小草,比如仰头看天上的流云,甚至一杯水,一粒砂子,火苗、钉子、木屑、烟雾,雨水、雪花、闪电,总之一看便是数个时辰,表情也是阴晴不定,一会蹙眉,一会叹息,一会欣喜......
李祖义夫妇,开始是比较着急的,找到学坊里的陈先生,陈先生告诉他们无妨,这是孩子在开悟,不语三年,似佛家修的闭口禅,既是偿还业报,也是修行。
终于孩子开始说话,便说个不停,一天到晚的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夜里梦中也在说,吃饭时喝水时都影响不了他说话。父母村里人都听不懂他说些什么,也就把他当傻子看,只有陈先生能和他一起絮絮叨叨,有时说到动情处,还能跟孩子一起欢笑,一起哭泣。如此又是三年。陈先生说这也是在消除业报,也是修行的一种。
李祖义夫妇终于是心力交瘁,也是失望,村长李万山倒是经常开导他们,除了照顾孩子吃喝,放弃了将一身本事教给孩子的打算了,于是在孩子八岁的时候,有了个妹妹,夫妇俩有了新的精神依靠,才有了新的希望。
孩子八岁了,便不再安安静静的呆着了,于是全村人都能在任何一个角落发现孩子的身影,上房,爬树、钻到土里、下到河里、上山、钻山洞,钻树林没有他不想去不能去的。有时候三五天不回家,极冷极热的暴雨打雷,也是如此。
李祖义夫妇,却是有些崩溃了,开始李祖义还想跟着孩子,别出什么意外,发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这孩子出门不多久就消失了,李祖义彻底放弃了。陈先生说,这是孩子在修行,锻炼体魄。
孩子十岁了,终于停止了一切荒唐的行径,在一天的清晨,孩子起床,一阵叮当忙活,等李祖义夫妇闻声起床后,一桌饭已经做好。看到孩子跪在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第一次开口说出正常的话:“爹,娘,让您二老受苦了,我今天开始帮爹种地,帮娘看妹妹。”
夫妻俩惊异得无以附加,一把搂过孩子,哭成一气,“孩子你受苦了。”“爹,娘,孩儿不苦,心里苦才是真正的苦,您二老这十年才是被孩儿累苦了。”夫妻二人更是悲戚,十年的委屈尽情发泄,苦尽甘来。
父母二人不知,昨晚有位长者,就是依附于此间土地身上的那位老者,儒门七子的老七,孟诃,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拼着维持十年的残魂不散,利用自己长生境界和此方天地千年积攒的气运,利用神道佛的千年香火底蕴加上大陈国千年的国运为这孩子开窍,绕过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飞升,长生,直至洞悉境界,得慧眼,同时用儒家秘传天机术法,为其正心正根骨,造不坏的三魂七魄。
所以师徒俩真的没有丁点时间,因为婴儿越小天地未开混沌之气越强,此时孩子无情无欲,六根清净,纯阳之气一丝不曾外散,这个时期的修行一日抵得上别人的百日千日万日,即便如此,这位长者在这十年的时间也是分毫不曾浪费。
小孩三岁便得长生境,这也是老人始料不及的结果,所谓长生就是魂魄凝聚不坏,淫邪不近,水火不亲,劫雷不动,三昧火不焚、罡风不散,不在五行中,不进轮回里。
有关师门孩子只知道,师祖责问天道,将自己一切修为、气运以及长生之道折损,为天下苍生赢得长生机会。师父还有六位师兄弟,遭天谴具不能长生,魂魄具已受损,行走世间必需隐藏其行踪。琇書網
告别守护了自己十年的师父,孩子哭了一晚上,他知道十年间师父维持残魂不散是多么辛苦,师父给他的是什么。
至此,孩子完全回归到正常孩子的样子,因为,业障已消。
于是,十岁的李天许,白天帮父亲种地,下午去学坊上学,回家帮母亲照看妹妹,晚上跟父亲练拳练剑,闲暇时间跟小满叔去山间打猎,去木匠铺帮祖德叔叔拉墨线,去铁匠铺跟帮忙拉风箱,去酒坊帮忙封酒坛,去窑上看火头,去杂货铺赚吆喝,去祠堂跟同龄小孩玩耍,听老村长讲以前李家村的故事,沾边了人间香火气息,混元之气再也不见。
孩子也成为村里最惹人喜爱的孩子,赵四五看得眼馋:“天许,给我当徒弟好不好?”“不好,你的斧头我拎不动”
哪家不想有这么个乖巧的徒弟,可是孩子知道,他的师父不在了......
去的最多的还是土地庙,坐在蒲团上,看着香火,跟师父叙叙旧,似乎还能听到师父的话,往往这个时候,陈先生就会过来陪他,他知道陈先生就是他的师伯,也是给他气运,一直在看护他的人。陈先生给他讲师父的故事:“从很小一起跟师祖读书的时候,你师父最宅心仁厚了。”
“那么师伯,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此间人心淳朴,养育你的灵根最适合是,外界有很多魑魅魍魉,鬼怪妖物,还有很多追求长生的修道宗门,道家门派,佛家弟子,兵家,法家,阴阳家,墨家等等诸多圣祖。
“那么师伯,咱们是什么门派,很厉害么。”
“咱家不是什么门派,我们是儒家,你的师祖确实脾气暴躁,但是浩然正气确实至钢至强,我们不擅长拼杀,你师祖除外,与天道理论的时候,那些人只能是远远躲着的份。”
“那么师伯,怎样才能跟师祖那么厉害呢。”
“孩子,这就是需要你来拔出儒门之剑,扬浩然之气于世间,修道的目的是追求长生,过程何等艰辛,还恰逢其会,觅得机缘才成。炼气境属于穴道初开,能吸纳天地灵元,筑机境根骨强劲力举千斤,金丹境便可御剑飞行,元婴境就可瞬间千里,化神境可变化无常,飞升境可掬霞飞升算是成仙了。”
“那么师伯,您是什么境界,我师父又是什么境界。”
“我们虽到长生境,可是他们说天道不允许,你师祖就跟他们打架,最后打输了,不是打不过,而是......”陈文伯说到此处眼睛雾蒙蒙的,浮现出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揉了揉眼睛,摸摸天许的脑袋
“所以,你天许就可以长生了。”
“那么师伯,长生再往上呢。”
“再往上,只有你师祖知道吧,能窥视整个天下吧。”
“是不是能看到很远很远,看到很小很小。”
“什么?你小子能看到什么?”
“我能看到。”天许一下子揪下自己的一根头发,道:“师伯,比如这根头发,别看它很细,其实在我看来它很大很大,它是由很多很多小颗粒,靠着力量吸在一起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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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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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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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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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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