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车子戛然而止,张子夷小心翼翼道:“中方先生,上林苑在西南方。”
杨玉当然知道上林苑在长安西南,确切说在未央宫的西南角,他面无表情道:“向北。”
张子夷虽然满心疑惑,却不敢多说,应道:“诺”
不知走了多久,车中一直没有动静,张子夷小声问道:“中方先生,该去往何处?”
“可知北平侯府邸在何处?”杨玉问道,又补充了一句:“北平侯者张苍,张丞相。”
“知”张子夷反应过来,忙应一声,心中却是吓了一跳。
北平侯府邸在戚里,即未央宫北阙,他们可是在尚冠里,未央宫东阙,去戚里要绕过半个未央宫。
他不敢说什么,一路闷头赶车,将车驾的四平八稳,唯恐有一点颠簸。幸亏这官家御马调教的极好,不然他非给赶到沟里去不可。
“中方先生,北平侯府到了。”车子停了,张子夷在外面小声叫道。
车厢门拉开,张子夷小心扶杨玉下车,全程都弓着身子,不敢有一点不敬。
“等吾出来”
杨玉整理衣冠,丢下一句话,朝北平侯府大门走去。
“敢问老者何事上门?可有拜帖。”阍者见杨玉年老,不敢怠慢,问道。
杨玉上前两步紧贴对方,不等对方吃惊后退,小声道:“天子密使前来宣旨。”
阍者吓了一跳,杨玉沉声喝道:“速带我去见北平侯,不可走露消息,不然族诛。”
阍者目光质疑,杨玉拉开胸前衣服,阍者看了一眼登时面色大变。
“诺”阍者胆战心惊,匆匆在前带路。
两人一连穿过多重庭院,一路有人询问,阍者都闭口不言。
最终停在内院外,阍者躬身道:“天使,君侯就在里面。”
杨玉探头看了一眼,今日太阳甚暖,院中有一须发皆白老人躺在矮榻上,下身盖着裘被,在晒着太阳。
如此苍老,应是张苍无疑了。
“进去通禀。”
“这......是”内院除主人外是严禁男子入内的,阍者虽犹豫却不敢拒绝,胆战心惊的走了进去。
杨玉却没留在原地等,跟了进去。
“大胆,不知规矩吗,内院可是你这男子来的地方?”一声娇喝吓了阍者一个激灵,忙拜伏在地,满头大汗。
“你这老者又是何人?”目光刷的一下刺向杨玉,质问道。
杨玉看去,是跪在张苍身边为他捶腿的少女,面目姣好,一双修眉蹙在一起,不怒自威。
闭目睡觉的张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眸子虽浑浊眼底却很是平静,这是一种阅尽世事浮沉后的淡然。
历经战国、秦始皇、秦二世、楚霸王、汉高祖、汉惠帝、吕后、汉文帝、汉景帝的九朝老臣,如今已整整百岁的张苍,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杨玉。
杨玉没有理会少女,他朝张苍躬身揖礼,道:“请北平侯屏退他人。”
张苍面无表情的打量杨玉许久,杨玉与之对视,面色不变。张苍看了眼伏在地上的阍者,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能让阍者甘愿违规带对方闯入这内院,已经说明了一些什么。能成为一位彻侯的阍者,充当门面迎来送往,其忠诚无需质疑。
良久,他挥了下手,一群奴婢行礼后缓缓退走。
还有一人,杨玉看向少女。
“哼”少女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杨玉。
张苍没有任何表示,杨玉由此知道少女身份不一般,遂不再多说。
“你是如何说服阍者带你进来的?”张苍开了口。
杨玉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物,就这么提在手中。
少女看去,一串毛发,像珠子一样穿成一串,这是何物?
“好丑”
张苍瞳孔一缩,伸手制止了少女,盯着看了许久,叹道:“节牦.....苍许久不见此物了。”
已然知道杨玉的身份了。
“此人可信否?”杨玉指向阍者。
张苍知道什么意思,看了阍者一人,后者忍不住身体抖了起来。
“阿嫮,带他下去。”
少女有些不愿,但还是起身将阍者带走了。
除了两人,庭院中再无他人。
“节呢?”张苍这时沉声问道。
“为便于携带,只拿了牦。”杨玉尴尬道。
所谓节旄,与符传一起构成了天子的信物——符节,此两者是天子的象征,见此物如见天子。
通常由天子使者持此物出使各地,宣传天子命令。
所以张苍看到杨玉手中拿着此物,一下便知道他的身份。
只不过,节旄由两个部分组成,棍状的节与牦牛尾制成的牦。如今杨玉手中只拿了牦,唯独不见节。琇書網
这两者一般绝不可分割,历史上苏武被匈奴流放北海牧羊十九载,哪怕牦牛尾全部脱落,苏武也不敢丢节。
他这番行为已然是大不敬。
更别提杨玉拿着牦跟提溜着一串鱼一样。
张苍良久无语:“你......大胆。”
他这一生什么没见过,但还是为杨玉的行为吃惊,张苍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再看杨玉目光已然奇异无比。
杨玉可以不敬,张苍却不能失礼。
见节旄如见天子......虽然只有牦,他颤颤巍巍起身,就欲下拜。
史书记载,张苍身长八尺,身体肥大洁白如葫芦子,王陵正是看见了张苍这美丽的身子,觉得美士。才向刘邦求情,免了张苍所犯的死罪。
见其起身艰难,杨玉赶紧上前扶住,小声道:“北平侯无须下拜,天子不知我来。”
张苍好一会才明白什么意思,他一下瞪大了眼睛,再难保平静,望向杨玉的目光中满是匪夷所思。
心中已然被震的五荤六素。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好胆”张苍终于憋出一个字。
私自拿着天子所赐的节旄到处乱晃悠,这跟假传圣旨无异,族诛是跑不了了。更别提杨玉还私自卸掉了节,就这么将牦塞入怀中。
大逆不道,无法无天已经不足以形容杨玉了。
“天子......你来此意欲何为?”张苍也不提天子了,直接质问杨玉来意。
说着还看了一眼外面,大有下一刻就命人将杨玉拿下,送给天子问罪的架势。
“君侯误会了,节旄确为天子所赐,吾此行天子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早来了十日罢了。”杨玉侃侃而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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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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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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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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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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