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喷气声中,直立在实验室近两米高的,外形看上去近似于棺材的银灰色机械舱启动。
外层的框架保持原状态不变,中间的舱室转动,逐渐与地面平行,机械舱门向两侧展开,显露出其中被完全束缚在底部的“
实验素材”。
一个赤裸的,浑身生着黑色斑块,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
“编号0163,原为36号社区居民,感染时间为15天前,身体未完全异变,经观察,黑斑以扩散至全身80%的区域,属于危重症例。”
研究人员汇报着舱室内的感染者讯息,视线望向一旁并肩站着的两人。
“这里是你的地方,不用顾及我。”
防疫所所长葛朗对身旁的学生开口说道。
“开始实验吧。”
特洛甫点头,挥手示意继续。
机械臂自培养舱的上层垂落,末端挂载的机器内置放着一段填满了淡绿色液体的中空器皿,向着舱室内的中年男人靠近。
除了葛朗外,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汇聚在实验当中,至于前者,悄然后撤,转身走向一侧的药剂存储仓。
半个小时后,033号实验体宣告死亡。
又一次的失败,机械舱重新合拢,实验室内的气氛压抑的叫人心慌,近段时日的超负荷运作,已经将所有人的弦绷到极限。
做为实验室这边的负责人,特洛甫自然察觉到了这种状态,连声安慰几句又暂时性的让所有人休息半个小时。
离开实验室,特洛甫送准备回家的葛朗走到门口,等周围无人时,之前还看上去精神饱满的前者亦是满脸的疲惫。
“33次实验,换做以往的其他实验,这算是少的,但这次......每一次的失败都意味着一名感染者的死亡,而我们仍旧没能找到可以将感染者体内的病毒消灭的存在,甚至于看不到一丝曙光。”
特地走出大门才从怀里掏出烟卷点燃,特洛甫拧着眉头,也就只有在葛朗以及纽卡斯面前,他才能抱怨,
“我现在甚至怀疑这世上是否存在这种物质,这些感染者本身所呈现出来的疫病表征已然超出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畴,我怀疑以现有的医疗技术想要研制出疫苗或是特效药,成功率恐怕并不乐观。”www.xiumb.com
“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未遇见过如此怪异的疫病,它......总之加油吧,我能够给你的建议实在不多。”
面对学生的抱怨,葛朗只是望着街道上的雪景,支吾几句。
街边的灯光映在他面庞与身前,本该让人明亮,却因为满脸的褶皱而莫名显得晦暗。
“我明白,也就在您面前抱怨几句而已,这是我的本分,再困难也得迎难而上!”
特洛甫看着身形佝偻的导师,没有再探讨更多关于疫病的问题。
“你回去吧。”
视线落在街道某处伫立的身影,葛朗侧身拍拍特洛甫的肩膀说道。
“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实验室里的工作一刻都离不开特洛甫,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应了句,转身返回。
助理见两人事情谈完便准备上前来接葛朗,千帆城政府专为他配置的空艇就停在不远处,谁知走到一半便看到葛朗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往另一边走去。
看到老人没有撑伞,助理本想再上前来,只是看到他前行方向不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人,又不由得停下。
“导师,忙完了吧,咱们边走边聊?”
宽大的黑伞下是穿着米白色长风衣的劳伦斯,边说着边抬起伞面,鼻梁上的眼镜在霓虹灯光下泛着斑斓光彩,将后边的眼眸全然的隐匿,空着的手中还捏着一把伞,像是早就在此等候。
有劳伦斯先生跟着,还要自己操什么心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助理只是跟在并肩而行的两人后方,保持一定的距离,空艇则是跟在他的身后,确保随时能够到位。
“你们就这么着急?”
拄着拐杖,葛朗看向劳伦斯的眼神像这潮湿的雪夜般阴郁,冰冷。
“着急?”
劳伦斯微笑,
“要说我们着急,您现在不也是急的很么,葛朗先生,这一次是您这一环的关键所在,我当然得过来看看,现在看来似乎相当的成功啊,这不正代表了您的心意么?”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葛朗的脚步一顿,侧身死死的盯着劳伦斯,几秒钟后又收回目光,脸色灰败。
“是我错了......我不该受魔鬼的蛊惑,如果能够重来,我宁愿堕入地狱也不会答应你们的条件!”
本就苍老的脸庞此刻越发沉郁,懊恼,悔恨,种种情绪填满了葛朗的眼睛。
“恕我直言,哪怕重来一次,您还是会接受提议的,在我看来,您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没人能够抵抗伟大存在的暗示,那是这世间最珍贵的赐福,顺应是唯一的选择,不论是你,亦或是我。”
“你是圣城那边的修士,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所表现出来的职位,非信仰虔诚者不可得,你却在这跟我大谈伟大存在.....呵,背弃信仰的人,却要他人去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心情恶劣的葛朗也不在乎得罪劳伦斯,径直说道。
“过往是错的,难道要在错的路上走到底么,更何况,圣城如今所崇拜的......背离对的,走向错的,是背弃,而我由错误走向正确,以东方的俗语,应当叫做弃暗投明,不是吗?”
劳伦斯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直截了当的转移话题。
“怪诞工作室的那人呢,我记得不错的话,他可是跟你们对着干不少次了吧,那位伟大存在,为什么无法让他接受这份赐福呢?”
对劳伦斯的言语颇为不屑的撇嘴,葛朗又迅速想到了一个反驳的例子。
“这方面您不用担心,现在的他应当在千帆城的某处经受着比当初的您恐怖百倍的折磨,而他注定得不到我们的宽恕,死亡,将是必定到来的,属于他的唯一结局,就向这雪,终将消亡于世!”
“希望如此吧!”
对于这个回应,葛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闷声回了一句。
“没几天时间了,葛朗先生,您必须得明白,现在发生的以及将要发生的,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伟大存在的降临无人能够阻止,这座城市,终将成为神国的一部分,成为被碾碎的蝼蚁还是得以永生的蝼蚁,取决于您的选择。”
“蝼蚁......这就是你们这些人对我们的看法?”
“我不想骗您,葛郎先生,如果您想听奉承,实在抱歉,我没有奉承蝼蚁的习惯。”
尽管一口一个“您”,劳伦斯的言语里却听不出丝毫敬意。
“蝼蚁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握着木杖的手掌倏然收紧,葛朗一字一顿的回敬。
“不,不,不。”
抬起手,竖起食指左右摇晃,劳伦斯昂起下巴,垂眼看葛朗,周身的雪花霎那间融成水滴落下。
灼热的气流直扑葛朗,咬着牙,他没有后退。
然而下一秒,恍惚间,葛朗看到身前之人,点燃了雪!
跟在两人后方的助理有些疑惑的看着突然面对面停下脚步的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靠上去还是继续站在原地等待。
劳伦斯似乎注意到了葛朗的助理,忽然又收起了能力,转而很是亲昵的搂住葛朗的肩膀,弯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在蝼蚁咬人之前,我会把它变成灰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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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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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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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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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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