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孩子蹦蹦跳跳,手里还拿着一个蛋挞,走在阳光的余韵里像个无忧无虑的天使。
而身后跟着的那个粉红色卫衣的女孩,竟然也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无言的宠溺。
“走那么快干什么,别摔倒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追上这个蹦跶的小朋友,在走过桓景的身旁,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个人。
桓景的目光在这瞬间有些微微的晕眩。
难言的情绪涌了上来,一时掌控住了他。
……这个,真的是唐觅蕊的孩子?
“唐觅蕊。”
他轻声叫出了她,在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出声叫了她的名字。
唐觅蕊闻言回过头来,在看到桓景的那一刻,愣住了。
夕阳缠绕在两人之间,弥漫上来的除了昏黄的光晕,还有漫天抓不住的尘埃。
纷纷扰扰的细尘里,她看清了面前的人。
几年过去了,他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永远是一站在你的面前,就让你立刻置身与电影剧情的场景中。
桓景看着唐觅蕊的眼神里有几分复杂,而唐觅蕊看着桓景的眼神,更加是复杂。
在两人相顾无言的短暂间隙,小团子已经不耐烦了,拽了拽唐觅蕊的衣角:“妈妈,为什么我们不上楼去?”
说着,目光又转向了桓景。
那眼神不用多说,里面分明就是排斥。
“还有这个怪蜀黍是谁?”他嘟着小嘴问。
唐觅蕊还半天才回过神来,应答:“嗯,没什么事,我们赶紧上楼吧。”
说着,就要带着小团子往楼上走。
桓景微微蹙眉,已经无法再继续淡定下去了。
如果说刚才那短暂的尴尬片刻,是因为几年没见而突然间见到时不知所措的惊讶,那么可以理解。
可眼下,唐觅蕊分明认出了他,知道是他,还旁若无人,淡然地牵着小团子往楼梯上走……
在桓景自己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就堵住了前面唐觅蕊的路。
唐觅蕊微微挑眉:“怎么了,这位先生,你还要动武力么?”
桓景在她的目光里,居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公司IPO上市的时候很难,劝说所有的股东和他同仇敌忾的时候,很难,但自从度过那段难的时光之后,他就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了——
狼狈得特地追到别人的家门口,堵住别人的路,想要寻求一个解释。
结果反而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挑眉,问,你想干嘛,有何贵干?
这一刻,他居然还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干嘛,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让唐觅蕊就这么走了。
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她,比如她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拿着支票走,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远走他乡把自己的行踪藏得那么好,让他找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迹……
最关键的是,他想问,你哪儿来的小团子?
时隔五年,他纵然再能接受找到她的事实,也很难消化找到她的同时,居然还附带了一个已经会打酱油的行走的球……
这一刻桓景的心里千言万语,居然挑不出一个重点来讲。
在他不知道该挑什么重点讲的时候,这边的唐觅蕊已经率先给了一个不耐烦的神色。
“这位先生,麻烦你不要堵在家门口好吗?”
桓景急了。
……如果桓天纵看到他哥此刻这副狼狈样子,可能要惊得下巴掉下来。
只有桓景慢吞吞的让别人着急的份,哪有他自己着急的份?
但有句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一刻桓景着急得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过了几秒,飘荡在空气中,唐觅蕊轻轻笑了一下:“我本来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装作认识?”
说着,唐觅蕊就要领着小团子再度上楼,只是看到那个桓天纵依然堵在门口不肯放他们过去,于是语气也连带着变得犀利了起来。
“这位先生,如果你继续再这么不明不白地纠缠我们母子,我会报警的。”
桓景愣住了。
母子……
之前他还为唐觅蕊做着种种辩护。
比如,孩子可能是领养的,比如,孩子或许是别人托在她这边一段时间短暂看护的,再比如,这个奇怪的孩子就是习惯用母亲的称呼来和别人日常对话的……
等等等等,不下一百条,逻辑再牵强的也有。
但这次从唐觅蕊的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他觉得那些辩护的理由都只显得自己很是愚蠢。
唐觅蕊承认了,母子。
母亲,和孩子。
这下桓景失魂落魄,任凭身旁的唐觅蕊从他面前走过,一颗心不知怎么,就沉到了很深的地方去。
等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势必要问清楚,于是又重新追上了台阶,一把拦下唐觅蕊。
“孩子他爹是谁?”
桓景打定主意了,他必须先去见见这个孩子的爸爸。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见到对方究竟会做出什么血气冲动的事,可不见,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已经露出了獠牙的猎豹,杀气都出来了,却不知道应该咬谁,弄不好逮谁就撕咬,咬完了也咽不下肚子里的这口气。
唐觅蕊用看着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这位先生,我的私事关你什么事?”
她说得风轻云淡,语气里甚至带了一点嘲讽。
这不是桓景所熟悉的唐觅蕊。
这几年,她已经有点微微的变了。
桓景皱眉:“我们这样玩有意思么?你明明认识我,我们——”
他拦在唐觅蕊的面前,不肯让她再走一步,眼神深深地打量着她。
从上到下,像是失而复得了什么东西,不放过一点细节。
她看上去更美了。
长发微微卷着,披散在肩膀上,像是散开的海藻一般。与黑色的秀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白皙的不染脂粉的面庞。
如果说以前的唐觅蕊还停留在“清秀”和偶尔能够捕捉到的“灵气”里,那么现在,她早已成为了大众审美里一流的美人。琇書網
即使穿得太简单,打扮再随意,也无法掩饰那种渐渐绽放出来的美了。
这种美带着阅历的沉淀,故事的浸润,又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和平静。
前者让人沧桑,后者则让人温润年轻,愈发动人。两者结合在一起,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种极致的气质。
桓景张开唇,哑了片刻,嘴边的词轮番换了好几个,最后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唐觅蕊:“我们?我们什么?”
桓景一张口就顺嘴接了下去:“我们曾经订过婚——”
良久的沉默,蔓延在两人之中。
像是尘封的往事被提起,唐觅蕊的眼神有片刻的闪烁。
这种闪烁让桓景坚定了唐觅蕊是记得过往的一切的。
她只是装作不认识他,不可能真的是吃了什么失忆的药啊,或者出车祸损伤了头脑这类的狗血剧情。
桓景的眼神有些发亮:只要是记得他的,就好。
可唐觅蕊的神情仅仅动摇了片刻,(这个片刻其实连半秒都没有)就转移开了视线:“这位先生,如果你要找未婚妻,麻烦你回家里找,这里不是任由你胡闹的地方,你再纠缠着我,就别怪我报警了。”
说着,唐觅蕊牵着小团子上了楼。
小团子的面颊鼓鼓的,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怪蜀黍,又看了看自家妈妈,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地跟着上台阶了。
桓景停留在原地,轻轻地,不易察觉地在昏黄的光晕里叹了一口气。
……
助理的电话打过来,一过来,那边的语气就火急火燎的。
“少爷,刚才我尝试过要改签了,但是明天早上的航班已经满了,我们没有回去的票,不然我帮您租一辆商务机过来吧?但商务机还没有民航来得稳,而且我们着急回去接待那位日本的客人,也不知道国内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桓景此刻正坐在车里,车窗紧闭着,太阳已经落下山去了,外面的天色转而变成了浓重的夜幕。
被唐觅蕊拒绝之后他一直没有离开,在车里一坐,就坐了这么久。
天知道这段时间里他究竟想了些什么。
桓景:“不用了,我改主意了。”
助理很高兴:“真的啊?少爷,你改主意了,决定今天晚上飞了?”
助理高兴得手舞足蹈:“今天晚上回去正好,因为国内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回去交接呢,我们在这儿多待一刻,那边都有可能损失一大笔上千万的单子!我建议啊,少爷,我们立刻马不停蹄地回去,一落地我就给你安排之后的行程……”
“不,”桓景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打算在这儿留一段时间,半个月之后再走。”
“啊,什么?”
助理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本来还说明天早上的航班走,这已经是最大的宽限了!
现在居然要在这里一待待上半个月?
这是不是也太……太……
助理一气之下,居然还想不出应该形容成什么。
“少爷,那这半个月公司会乱成一片的!”
“部分重要的邮件我会远程处理,”桓景挂下了电话,说,“就这么定了。”
于是电话被挂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唐觅蕊的房间,阳光透出灯光,不知究竟唐觅蕊现在在里面干什么。
他的指尖叩击着方向盘,忽然心里升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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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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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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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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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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