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人文关怀的代价就是她现在不得不跟七八个从楼下急匆匆赶来的值班人员在楼梯口面面相觑。元岁终于想明白为啥那名小警察会敢担下凭外貌随便放人进城的责任,又有闲情逸致在大晚上在天楼上闲逛了,感情他居然是这伙人中领头的。虽然偶尔会因为看轻人类“小朋友”而渎职,不过关键时刻貌似还是非常懂得装作昏迷伺机反扑的精髓。
刻意给自己找了这么大一堆理由,元岁不过是在尽可能合理化自己错误判断迷药剂量的行为。谁知道六指居然抗药性那么强呢?连她自己都被熏得有点迷糊,那人居然能在她离开几步后突然跳起来,差点把元岁吓得原地栽了个跟斗。
不过仔细想想,比人类活的更长的六指,相对比人类更加耐药,好像也意外的挺合情合理的。
被好几束手电光晃花了眼,元岁眯着眼睛抓了抓头发,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糊自己一巴掌的冲动。wWW.ΧìǔΜЬ.CǒΜ
“别愣着,就是她!”
后面那位后脑勺多了个包的警察已经又扶着墙磕磕绊绊地追了上来,元岁攀着栏杆跳了跳脚,回头把分量不轻的挎包轮圆了直接甩出去。
“不是说其他人都由你们俩解决么?”她对着耳麦低吼,“怎么这些人现在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
还是没人回答。也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是已经在什么漆黑的小角落里被人悄无声息的做掉了,还是只是单纯的没有理解她之前强调的“抓紧时间”和“保持联系”八个字的含义。
算了,对于外行,我们也不能要求太高。元岁黑着脸看着那名眼熟警察再次捂着额头倒下,跑上前去又在人身上踹了一脚出气。
“这次你还能爬起来?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捏着线绳把那人牢牢捆在柱子上,元岁一把扯下对方别在领口的微型话筒,冲着在楼梯底下犹豫半天的其他警察喊到:“干嘛呢你们?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看见上司被人打了,就这么在下面傻头傻脑地围观?”
这些人貌似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情况,说不定是刚从半梦半醒的值班室里被上司发出的噪音吵起来的,个个举着手里的枪一脸不知所措。元岁心说这专业素质也太差劲儿了吧,顾岚和童毕安就算再蠢估计也不至于栽在这堆人手里。
不,也不对。她把一只手遮在眼睛上面,尝试辨别那些人脸上模糊的表情。
好像有那么点“惊恐”的意思?
元岁看了看自己手边的线网,终于想明白对方一直按兵不动,不是单纯的因为怂,而是注意到这位看起来个头亲民的敌人是一位“天赋者”。
说白了还是怂。她转了转眼睛,扯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靠近一步,果不其然看见那些人立刻开始跟着她的节奏倒退。
震慑效果好的过头了。元岁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她从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也是可以吓到人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这群人先前说不定已经跟童毕安交过手,被他那排场很大的能力吓过一轮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从他的魔爪中逃了出来,按上司的命令撞到了自己这里。
“虽然你们的上司之前没听我的劝告,但我还是可以再对你们友情重复一次。”元岁操起一口发音别扭的外星语,“缴枪不杀。现在认清现实退出去,我还可以当没撞见你们这些人。”
那几双抖成筛子的手有一瞬间绷直的迹象。元岁俯瞰着那些制服青年在底下窃窃私语,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变得过分好说话了。
“你们这会儿真的那么闲的话,还不如出门去疏散一下群众,这里很快就会变得很不太平了。”她继续开始浪费唾沫,“反正就你们几个这幅样子,也组织不起什么有意义的抵抗,还不如早点认清情势。看在你们军队在前天攻打我们城市的时候也给了点缓冲时间的面子上,我也讲点‘以礼相待’好了。”
“你……你在这儿假惺惺地说些什么呢!”下面总算有人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回嘴了,“我可告诉你,我们最邻近的军队扎营地点离这里也就一个小时多点的路程,你们既然敢来这里挑衅,有本事就别在半天之内就灰溜溜的逃走!”
“行行行,我可真佩服你们。”元岁扶着脖子扭了扭,动作越发悠闲起来,“血性是够了,真本事却没学到几分。”
她的话音刚落,吊灯,画框,展示架……所有原本悬挂在天花板或者墙面上的东西忽然一齐被早早缠上去的线绳拉扯着下坠,混乱的惨叫声顷刻间响成一片。
元岁对向凌夙诚学来的这一招非常满意,吹着口哨优哉游哉地迈下台阶,脚尖勾起一截碎木片看似随意地往前一踢,踢中了某个正在混乱中坚持端着手枪瞄准她的警察的手腕。
大概是因为对手水平骤然降低的太厉害,她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高大起来。元岁扒着一个人的肩膀,和一把刺来的刀绕了一圈。吓得那名偷袭者赶紧刹住差点误伤队友的手,结果又被反身绕回来的元岁一个肘击击中倒地。
“没真的在战场上经历过多次生死考验的小朋友,在姐姐面前还是靠边站吧。”她一脚踩进满地狼藉里,又笑眯眯地在叫的最厉害的一人面前蹲下,“有点痛吧?不过不要紧的,只要没有伤到最致命的地方,人其实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死。”
标准时间晚上二十三点五十一分。还剩下九分钟的时间留给她完成规定的任务,顺便解决额外的麻烦。
元岁捡起一把枪站起来,一脚踩着一个扭动得太厉害的背,侧身和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接近的人眼神相对。
“说实话,我刚刚一直还在琢磨,像你这样轻敌的人是怎么当上的警察小队长。”她注视着那张现在额头上也多了个包的脸,“现在我懂了,你可能是皮比较厚吧。”
“你绑的确实够紧,但我也不是毫无准备。”熟面孔警察一手冲着她晃了晃卡在指缝里的迷你刀片,另一手继续抬着枪口,“我之前确实轻敌了,不过你也是。”
“你们果然最爱发明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元岁瘪了瘪嘴。
“还有一件事我或许可以告诉你。”对方笑得有些志在必得,“知道他们刚刚为什么都迟迟没有冲你开枪吗?”
元岁低头扫了一眼满地滚来滚去的伤员,摇了摇头。
“因为在我们城里,只有一定级别以上的警察手枪里才有实弹。”警察直着身体向前迈步,“另外,我之前拼了命也硬是要冲着频道发出消息,不是等着这群拿工资吃饭的小傻子来救我。”
“你已经通知军队了?好吧,是我小瞧你了。”元岁嘶了一声,上下晃了晃抓着枪的手腕,“我是说这东西怎么好像比平时轻一点,还以为是因为你们的装备和我们不一样呢……”
再次尝试分散敌人注意力的方法算是既奏效了又没有完全起作用。对方没有表现出听完她碎碎念的耐心。元岁猫腰滚进走廊的同时,一颗子弹擦着她的手臂嵌进了墙壁里。
真刺激。她心态很好的腹诽一句,然后忽然一边抱着头往下一个拐角逃窜,一边冲着频道大吼:“人呢人呢?都死哪里去了!快来护驾啊!”
线绳在身后交织成网。但是这东西毕竟没有办法拦截子弹。元岁在毫无障碍的走廊里以S型路线狂奔,同时尽可能时不时的分心专门操纵几条绳子去限制对方的手脚。
她想起韩越很久之前的那句调侃,头一次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够操纵的不是强度有限的细线而是钢丝。
身后的人还在靠着刀片穷追不舍,大有披荆斩棘深入敌营也要为民除害的架势。元岁循着记忆尝试往约定的汇合地点靠近,突然被一只半道横生的手扯进一间办公室里。
十秒之后,童毕安从斜对面的另一间屋子里冒头,举着一个台灯将那个正摸着黑斩断线绳一往无前的警察第三次敲晕在地。
“不行,你再多敲他几下!”元岁咋咋呼呼地从门里跳了出来,满头大汗地开始指手画脚,“不……这样还是不太安全,他脑壳太硬了。你干脆把他关进一间屋子里,从外面把锁弄坏,我看他能不能跳窗来追我们!”
“你就在这样一个小白脸手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童毕安叉着腰看她一眼,“我们都等了你小半天了!”
“你还有脸说?我让你们负责解决的人呢?怎么他们都活蹦乱跳地过来对付我了?”元岁吹胡子瞪眼。
“啊?我吹了一阵带着强效麻药的风过去,我以为他们都应该晕了呀?”
出于某种意义上的理亏,元岁克制住翻白眼的欲望,继续追问:“那你俩怎么都不跟我联系?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都栽了呢!”
“要不是我俩机灵,听着声音摸过来了,很可能要栽在这里的人,我看是你吧?”童毕安回答时的气焰颇为嚣张。可能是因为过分激动,元岁总觉得他的脸色好像有点红。
“确实是不好意思,我俩不是故意坑你的。”顾岚跛着脚从元岁背后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还不都是因为你的乌鸦嘴太准了么,我走着走着居然真的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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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到了一分钟。”童思源点了点手腕上的表盘,“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毕安他们两个呢?”
“确实算是出了点事。我们的行踪提前暴露了大概十分钟,最近的六指军队很可能已经在准备出发了。”元岁还在弯着腰小口喘气,“另外,算我求求您,下次千万别把你弟弟和弟妹同时托付给我了,我还小,水平有限,真的照看不来。他俩分开的时候还都能勉强算个战斗力,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拖了两小孩似的,还是那种老缠着你帮忙拍情侣照的那种。”
“这个比喻蛮不错的。”童思源贴心地递给她一瓶水,“不过和你一样,我也不敢同时带着他俩。但如果要把一对刚刚和好的小情侣拆开,好像又有点太过分了。”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您还这么有人性?”
元岁手上有汗,结果半天也没能成功把瓶盖拧开。童思源和背后的人低声交流了几句,带着点笑看了她一点,主动又拧开了一瓶抛给她。
“慢点喝,我会等着你把事情交代完的。”他抬起手背在脸上蹭了一下,大约是示意元岁擦一下嘴边的水珠。
“啊,让我先捋一捋最重要的。”元岁捧着剩下的小半瓶水摇头晃脑了一会儿,“那个身份和背景都神神秘秘的六指少将又联系我们了。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发挥个体优势,尽可能在城市里跟他们的先头部队打巷战,再分出一小股人协助他完成奇袭。等到他趁着老前辈‘被刺身亡’的机会坐稳这支军队的第一把交椅,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怎么听都像是在利用我们。”童思源又笑了笑,“这话你最好别在我们其他合作伙伴面前明说。”
“我知道。”元岁点头,“另外,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我们尽可能留给城里的普通居民一点逃生的时间,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这样会对我们今后的谈判有好处。”
“如果我能劝得住帐篷里那些摩拳擦掌的人,尽量吧。”童毕安反手指了指后面三五成群的小团体,“不过既然这样,我可能也要求你件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元岁偏着脑袋叹气,“让我带队去配合奇袭对吧?我尽力吧……”
“不,这事儿必须要做的隐蔽,你从这群人中带谁去我都有点信不过。这边的巷战反而轮不上我操心,我们这边有很多专业人才。”童毕安顿了顿,“我和你,分别带着我那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弟妹,一起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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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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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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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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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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