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童思源翻身而起,抬起手背抹了一下脸上蹭到的土,“这小子就算心里再恨我,清醒时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儿来……躲开!”
寒风如同墙壁一般拍向了他,童思源反射性地双手护住头部,在空中翻腾了几圈后,面朝下重重砸进了石堆里。
“我的天……你没事儿吧!”元岁也受到波及,后背撞上石墙的瞬间差点让她背过气去,“为什么我刚刚就只有自残的倾向,而这家伙就跟吃错药了似的!”
气流穿过石缝的摩擦声在这个岩石包裹的空腔之中被成倍放大,就像是许许多多看不见的人贴着自己的耳朵在放声哭号。元岁看见童思源用双手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勉强从石头堆里冒出个头来。
童毕安抓着刀柄,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靠近他。
没想到这回出门第一次负伤,居然是因为自己人。元岁反手在后背上轻轻揉了揉,在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放出线绳,绑住了童毕安的脚腕,让这个黑着个脸不断向前的人很快平地摔了个狗吃屎。
“嗨,朋友,清醒一点了吗?”元岁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个倒在地上后便一动不动的人,“不至于这样摔一下就不行了吧?”
童思源捂着擦破的额头走到她的身边,一边小口抽气一边回答:“放心吧,他别的都不太行,只有两点,一是耐揍,二是运气不错。”
“那现在怎么办?这还没走多长距离呢,他要是就这么昏迷了,我们两个下一步怎么办?把他先丢在这里?还是扛着他继续前进?”元岁烦恼地抓了抓头发,“还没正面遇上敌人呢,就搞成这样子……”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看见趴在地上的童毕安手指微微动了动。密集的线绳在半空中拽住了差点直接被风刮去河对岸的两人,元岁短时间内第二次掉进了水里,咳呛着从水里站了起来。
“麻烦元小姐先去寻找那位神秘的幻术大师吧。”一个并不高大的阴影立在她的身前,元岁看见童思源扶着脖子扭了扭,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八度,“这小子交给我来收拾。”
“你俩……真的不会打出什么问题吧?”地下水确实挺凉的,元岁忍不住搓着自己手臂上激起的鸡皮疙瘩瑟瑟发抖。
“放心。我们两个从前在家打架的时候,阵仗可比现在闹得厉害多了。”童思源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倏忽而逝,随后双手在水面上一搅,徒手捏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冰锥。
凝水成冰。元岁立刻振作了精神。这种被写入教材的典型“天赋”,她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么说的话,这对外表完全不相似兄弟一个控制水,一个操纵风,倒是意外的挺对应的。
元岁忙不迭用线绳脱离第一战场的同时,童毕安正在挥动拳头,尝试击碎冻住裤腿的冰。
“我们俩有日子没这么玩儿过了吧。”童思源眯起小眼睛,每在石头路面走一步,地面上就会留下一个冰渣子组成的脚印,“不过我确实是年纪大了,前些年在外面打拼的时候,又太经常伤筋动骨,现在真不一定还能像小时候那样,三招之内就撂倒你。”
“我从来都不欠你什么!你不要这样看着我!”童毕安的喊话似乎和他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你在外面吃的苦多,我在家里就过得很好么!”
“算了,老规矩……”童思源将冰锥卡进指缝里,慢悠悠地攥紧了拳头,“还是先打服,再慢慢地讲道理好了。”
环绕在童毕安身旁的风墙才刚刚卷起他的头发,童思源脚下一蹬,硬生生迎着阻力窜到了自己弟弟的身边,一拳打在对方的侧脸上。
“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是不明白么?”他的声带因为常年抽烟,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面对真正想要你命的敌人的时候,只会原地待着放技能,可是远远不够的!”
偏头躲过刺来的一刀,童思源用肩胛骨狠狠地顶在对方胸口,紧接着一个肘击,借着力道反手又劈在对方的肘关节上。
关节发麻的感觉几乎让童毕安的武器脱手,但他咬咬牙,拖着冻麻的双腿后退一步,好歹算是稳住了。
“看来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嘴上说着最不留情的话,童思源短暂地笑了一下,接着又是一拳打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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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作听不见身后热闹的乒乒乓乓,元岁啧啧两声,继续蹬着崖壁上凸起的石头蹭蹭往顶上爬。
在平面视野如此之差的前提下,她也只能寄希望于站得高看得远了。另外,要是她这回又一次“发病”,估计从这个位置摔到地上,应该既不至于真的伤着,又能让她痛醒吧?
背靠一块挂在空中的钟乳石,元岁放轻自己的呼吸,让手电筒的光尽可能扫过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她觉得自己的视力并不差。但从现在这个视角看去,除了能远远瞧见河边的两个难舍难分的脑袋,再也没有其他人影。从天而降的水滴落在她的眉心,元岁也懒得管,甩甩脑袋权当整理思路。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位幻术大师貌似只能同时对他们其中的一个发功,否则她这会儿早就莫名其妙地加入战斗了。原则上来说,精神类天赋者的能力会因为距离和持续时长增加而衰减,所以这家伙多半还是躲在这附近。
难道这种半天然环境里还能凿出个什么密室吗?元岁垂着脑袋琢磨着这一路上获知的各种信息,眼睛一亮。
她忽然注意到,自己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有一点别扭。
将缠在腰间的线绳收到最紧,元岁扒着身后的钟乳石,小心地绕了一圈。
不出意外的,她看见那团多出来的影子也不老实的和她绕了个一百八十度。
这种背对着背躲猫猫的感觉让元岁有一点点怀念。想起自己以前是怎么在这一项游戏上折腾还没长高的陆传旭的,她无意识地笑了一下。
本来应该是有点诡异的情况,元岁却微微松懈下来。做了个佯装下跳的姿势,她灵活地捏着线在空中急转,一脚将那只半人高的猴子踢飞。
没想到那个小东西比她预想的要更加难对付一点。猴子双臂伸展,在半空中抓住了新的借力点,晃荡几下之后,冲着元岁龇牙咧嘴的叫起来。
“你既然会给人类制造幻境,那你听得懂人话吗?”元岁注意到它身上布满类似鞭子抽打后留下的长条状伤口,“说真的,你长得确实有点丑。”
猴子对此的回应是挠着胸口怪叫几声,接着亮出锃亮的机械爪子向她扑来。
不久前的推测居然演变成了如今的现实,元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乌鸦嘴的潜质。她借助绳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动作倒是比那个半机械化的小东西更像猴子一点。
三番两次的线网捕捉计划宣告失败,交战对方体型娇小且移动速度极快。元岁从腰后掏出一把磨损痕迹严重的手枪,结果差点因为分心,后脑撞到柱子上。
“不行,我不擅长对付这种路数和我相近,还比我抗揍的家伙!”她一边移动一边艰难地瞄准,一发子弹擦着猴子的肩膀打了过去,“能不能交换任务啊!”
绑在手腕上的电筒摇摇晃晃照亮了那个小东西狰狞的脸,元岁在它冲着脸扑上来的瞬间嗷嗷叫着跳回地面。
这地形对猴子实在是太有利了。元岁刚一举起枪,就看见那个吃一堑长一智的小东西飞快的缩进一处凹陷里。
“两位大哥,还没打完呢?帮帮忙啊!”看清头顶的石头上被猴子爪子刮出的痕迹,元岁有些后怕。
尽管嘴上略怂的嚷嚷个不停,元岁的小脑袋依旧转的飞快。她粗略估计了一下敌人的智商,随即在移动过程中做作地平地绊了一下。
那个小东西看见她失去平衡的身体一歪,立刻从岩缝中冒出头来,张着嘴和爪子直直跃向她。
一张预先算好路径的大网从天而降,在半空中成功把小猴子裹成了小木乃伊,然后掉下地面。
元岁将手电筒的光聚拢,认真地盯着这只又瘦又小的动物费力挣扎的样子,叹着气摇摇头。
猴子金属制作的四肢和原配肩胛连接的位置已经是血糊糊的一片。想来这种野生动物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人类产生这么大的敌意,估计为了完成这种天赋上和体制上的双重改造,它应该受了不少折磨。
算了,她的那点同情心,分给人类都还不够呢,就别浪费在猴子身上了。
元岁瘪了瘪嘴,正想回头看看作用于童毕安身上的幻术是否已经解除,后背却骤然打了个激灵。
她福至心灵地回头一望,恰巧撞见第二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冒出缝隙。
片刻之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一排的铁爪猴子从斜上方俯瞰着她。
元岁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头跑。童思源明显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动作迅速地一脚把自己弟弟踹倒在地。
“怎么又是这么多?”他的状态看着还不错,只是脸上多了一道血痕。xiumb.com
“为什么我之前那么快就恢复了,你弟弟现在还是这样傻里傻气的?”元岁边跑边喊。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忍我已经很久了?”童思源发自真心地笑了笑,“又或许,他只是最近恰巧皮痒而已。”
“现在比较理想的办法是,让你弟弟先把这群小东西吹到一块儿,你再一起冻上。”身后传来一声怪叫,元岁迅速向前一倒,贴着地滚了几圈,结果被满地的冰渣子扎了一下。
“不好意思。”童思源侧过身,顺便用冰现做的球棍将那个小动物击飞出去,还特别认真认真地解释到,“我不想把武器浪费在自己人身上,用水比较环保。”
“自己人?”元岁瞥了一眼童毕安青一块紫一块的惨样,心中腹诽到,我看你俩现在打的明明比对付敌人时还要认真嘛。
“臭小子,再不清醒过来,我就干脆把你敲晕算了。”童思源一手叉腰,一手拎着自己弟弟的领子迫使他站起来,“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自保都难,还想做个乱世英雄,真是……”
童毕安红着眼睛抬起头,嘴上隐约做了个脏话的口型。
风墙呼啸而起!元岁下意识地抱头蹲下,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下饺子般的落水声。
“还不抓紧把这些东西都冻上!”童毕安哑着嗓子冲自己哥哥喊到。
“这还像个样子。”童思源又笑了一声,接着大踏步走到水边,将手指没进河里,“确定全部的猴子都在这里了么?”
“不知道,碰上了再接着冻吧。”元岁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些猴子明显比我们上次遇上的那些要‘新鲜’,动作要快上不少。”
“所以,这群人究竟养了多少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连掌握精神类天赋的猴子都搞出来了。”童毕安一手按在了脸上的淤青上,疼得闭着眼睛叫了一声,才面朝童思源愠怒地问到,“你确定你都冻结实了吧?别等会儿我们走着走着,它们又从背后偷袭。”
“不会的,你仔细想想。”童思源看上去少见的心情颇好,“这批猴子的身体有大量的金属构件,虽然因此比原来强悍不少,但是血肉之躯也有血肉之躯的好处。很多零件泡泡水再冻一下可能就彻底废掉了,你看你的腿不是还好好的么?”
“你——”
“好了,你俩停一停行不行。运气比较好的一点是,这里好像只有一只能够致幻的猴子,不然我们麻烦可就更大了。”元岁无奈地冲他俩招招手,“我大致想明白了。这个制作的很粗糙的‘后门’,说不定本来就是为了猴子特别准备的。你们好好想想,那口大井,虽然我们爬着费劲儿,但是猴子出入就很方便。”
“你的意思是……”童思源的小眼睛快眯得看不见了。
“这群科学家的想法变得比从前更危险了。”元岁指了指来时的路,“他们可能是想找机会把这群拥有‘天赋’的动物放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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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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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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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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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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