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翟一文的目光从电视上暂时移开,“你是专门练习过怎么才能像个鬼魂一样做什么都不发出声音吗?有时候真的怪吓人的。”
“你不是拥有类似生物感应的能力么?”凌夙诚将一个包装的过于可爱的粉色纸盒轻轻放在桌上,“业小姐走了?”
“难道你还盼着她一直留下?听了一晚上哭声还不嫌吵?”翟一文反问,又瞥了那个粉色纸盒一眼,忽然很微妙地弯起嘴角,“什么东西呀?”
“邻居家的女儿送的点心。”凌夙诚省略了很多内容,比如刚刚隔壁的夫妻俩是如何在他面前时而抱头痛哭,时而作势要用扫把打不听话的女儿的。
“哦,邻居家的女儿。”翟一文装模作样地缓慢点头,忽然眯了眯眼,阴阳怪气地问到,“多大的女儿呀?”
凌夙诚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平静地回答到:“从墙上贴的奖状来看,大概是小学二年级吧。”
“哦。”翟一文的语气有点微妙的失望,但还是又补了一句,“你还是注意点儿,我可告诉你,现在的小孩子懂事可早了。”
凌夙诚艰难地咽下一口茶水,决定先把话题往正事上引:“有什么发现,或者新消息么?”
“大清早起来,费了姥姥劲儿又仔细地问了一边业双双当时注意到的情况,一会儿我把当时打的一点草稿给你。”翟一文把翘在别人家沙发上的二郎腿暂时收拢好,一脸困意地指了指正在播放本地新闻的电视,“另外,今天从早上到现在的所有新闻我都重复看了两三遍,可能是你昨晚上的规劝起了一点点效果,又或许只是碰巧,暂时还没有对我们特别不利的消息传出来。”
“更具体一些呢?”
“通报了有刑事案件在公园东侧发生,那一带暂时被封锁,顺便还有警方的温馨提醒,建议大家在夜晚一定要结伴出行,避免将人迹罕至的巷道或者绿化带作为散步地点……”说到一半,翟一文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我已经让业双双回家之后把这句话贴在房间口了。”xǐυmь.℃òm
凌夙诚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故作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看我干什么呀。”翟一文凶巴巴地说,“我不喜欢她,和不愿意看着这样一个傻妞莫名其妙就把自己作死了,是毫无关联的两回事儿,懂?”
“……大概了解。”凌夙诚眨眨眼睛。
“啧。”翟一文瞬间心烦起来,“这么跟你说吧。我虽然很烦她,但也不至于是那种明明受了别人的好处还要展示自己‘高风亮节’的白眼狼。她这种好管闲事的老好人如果能在世界上多活几年,才能展示天理昭彰啊……”
“我没有暗示什么,你不用多想。”担心这句话说服力不够,凌夙诚又补充到,“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两个人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你也别做出一副悠闲的过来人样子,我看着就想骂人。”翟一文努力压下心里的火气,“算了,先说正事。你今天查的怎么样啊?”
“我和邱平宁在警局外单独找了个地方见了一面。”凌夙诚拖了一张椅子坐下,“告诉了他这件事可能会对城内的整个天赋者群体造成很大影响,拜托他竭尽所能地暂时压下消息。”
“他可以信任吗?”
“我还不太确定。”凌夙诚摇了摇头,“但是我们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要知道,虽然他也是天赋者,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能算是和我们一条船的人。”翟一文提醒到,“何况他看上去还比较受其他警察的信任和器重,我恐怕他是不会为了我们的事情而承担多余的风险的。”
“我没指望他做那么多事,而且,他能做的本来也很有限。”凌夙诚从水果盘中拿出一把小刀,“不过,我确实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你那个对着自己手腕跃跃欲试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翟一文警觉起来,“什么消息?都烦到你想割腕了?”
“当然不是。”凌夙诚有点无奈,“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自愈能力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怎么,你还没摸到凶手的影子呢,就已经担心自己会和人对上了?”
“邱平宁对我说,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了。”凌夙诚已经径自开始比划下刀的角度,看上去动作还颇为娴熟,“是位富商的女儿。”
“住在那附近的话,也不奇怪吧?”翟一文瘪着嘴,犹豫要不要阻止。
“问题是,死者的父亲刚好在前几天带头开除了一大批身份疑似为‘天赋者’的员工,报纸上曾经大肆报道过。”凌夙诚毫不拖泥带水,在说话的同时就已经手起刀落,完成了疑似自残的动作。
非常浅的伤口。
痛觉抵达大脑之前,渗出的细小血珠已经渐渐汇成了一道红色的丝线。凌夙诚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开始计时。
“那确实有点糟糕。”翟一文也盯着他的手,“不过你有必要拿出这么认真的状态么?怎么,真打算和这儿的警察抢饭碗?”
“没事,就算是个勉强还算健康的普通人,不到一个小时也会止血的。”凌夙诚的思路总是比常人跳跃,“你觉得这到底是我们这边的人为了报复而做出的事情,还是有人想要趁机栽赃?”
“我只能说,无论是那种情况,结果都是差不多的。我们变得声名狼藉只是迟早的事情,普通人不会给我们解释的机会的。”
“我只担心现在放任不管的话,之后会逐渐演变成更加恶劣的事件。”凌夙诚垂着眼睛,“心怀怨恨的人不会因为一次报复成功就获得满足,趁机栽赃的人也一定会想要掀起更大的风浪。如果现在开始行动的话,或许还能够亡羊补牢。”
手指在沙发靠垫上悠悠地打着拍子,翟一文忽然问到:“只是因为这样?”
“不完全是。”凌夙诚也不隐瞒,“照这个情况来看,我去警察局配合工作应该只是迟早的事情。为了之后能够多少取得一点做事的主动权,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做出一点成绩来。”
“利用这样的局面来为自己今后的话语权打基础么?”翟一文嗤笑一声,“聪明到几乎有点绝情的做法……这可不太像你呀。”
“局面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只不过是被水推着走和主动顺流而下的区别而已。”凌夙诚似乎是叹了口气,“而且我仔细想过了,如果能够有更多‘天赋者’获得机会去到这座城市的各大机构任职,其实是一件比较有利的事情。”
“比如你在警局的话,说不定就能为我们解决更多的冤案?”翟一文又笑了一声,“真是天真啊。”
“不过以目前的状况看,现在考虑这些,都还太早了。”凌夙诚用没有流血的一只手撑着额头,“我们现在人脉太少,获取情报变得非常困难。我白天去那附近转过一圈,远远看见不少警察在挨家挨户的盘问,至于初步结果究竟是怎么样,还是只能看邱平宁对我的信任程度了。”
“你会觉得现在的生活状态比起以前落差很大么?”翟一文忍不住开始挑事,“以前在船上的时候,你想要知道什么都很方便吧,毕竟有你爸爸撑……”
“有好的方面,自然就会有坏的方面。这是必然的。”凌夙诚在打断他的同时下意识绷紧了肌肉,导致手掌上刚刚有结痂趋势的伤口再一次崩开。
“……好吧,我确实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说风凉话。”翟一文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但是我得先把不好听的话说在前面。首先,可能是‘水上都市覆灭’这种事情还是太刺激了,我妈最近的精神状况又不太好,我不敢离开她太久,也不会再去做过于危险的事情,所以能够给你提供的支援有限。其次,你也是在各项专业技能方面生疏了个把月的人,身体也顶多恢复到了普通人的健康水平。如果事情的势头不对,我说什么都不会由着你去作死的。”
“谢谢。”凌夙诚只回答了两个字。
“没什么好谢的。我毕竟拿了一份‘照料你’的工资。”翟一文注意到凌夙诚还看着自己的手,于是顺便问到,“还没好么?说起来,在你的自愈能力处于巅峰水平的时候,这种伤口的正常恢复速度大概有多快?十秒钟?”
“根本不会形成伤口。”凌夙诚平静地看向他,“非要形容速度的话,大概就是一瞬间。”
“行吧。厉害厉害,佩服佩服。”翟一文一脸假笑,“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我晚上会再去现场走一遍。”凌夙诚活动了一下已经看不见破口位置的手,“今天用了六分三十秒……还算可以吧,比上周好些。”
“你最近每周都会这么割一次玩儿?这算什么?自我体检?”
“我从觉醒这个能力开始就会每隔一周自查一次,有时候还要给实验室提交报告。”
“这样真的不会产生什么生理……或者心里问题吗?”即使对这位病号不普通的人生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翟一文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大概是不会的。我每次几乎都割在同一个位置,还是没有留疤。至于心理问题……”凌夙诚似乎还特别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我觉得大概也是没有的。非工作时间,我不觉得自己有很强烈的暴力倾向。”
“……行吧。”翟一文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要露出什么表情了,“一线的警察精神压力也很大的,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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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暖白色的下弦月悬挂于远方某个朦胧的山顶。凌夙诚转过街角,一眼便看见那个踩在长椅上的男人。
“哟。”邱平宁冲他挥了挥手。
“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凌夙诚也点了点头。
“有些话电话里不方便说。况且,如果我不在这儿,我怕周围盯梢的兄弟会把你这个看着鬼鬼祟祟的家伙抓起来。”
“我不会让自己被注意到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凌夙诚实事求是地说。
“不客气。”邱平宁从长椅上跳了下来,“另外,很不幸地被你完全言中,局里现在倾向于相信是‘天赋者’作案,我现在算是第一负责人。”
“也算是好事。至少我有机会接触到更多信息。”
“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故意骗你?”邱平宁笑得很淡,“如果我是那种把自己的名利看的很重,警察的职责看的很轻的人,说不定会故意给你下绊子哦。”
“如果你没有说实话,我会看出来的。”凌夙诚还是没什么表情,“另外,选择在这么敏感的案件上求助我这种身份特殊的局外人,看不看重名利我不知道,但是你至少不是所谓恪守‘警察职责’的人。”
“我只是比较懂得变通。”邱平宁抬手将拉起的警戒线举高,“来吧凌先生,请。”
“你刚刚说现在警局内倾向于相信是天赋者作案,意思是,你们已经将熟人作案基本排除了么?”凌夙诚看着自己灯光照射下的影子。
“是的,基本上。顺便告诉你一声,死者的家属闹得非常厉害,估计‘虐杀’这种标题很快就会出现在早报的头版头条上。我这边已经找过各种理由了。”
“人之常情。”凌夙诚并不意外,“是不是只要碰上无法简单锁定嫌犯的案件,警局就会把事情交给你处理?”
“对,毕竟‘超能力’这种东西听着就挺玄乎的嘛。”邱平宁比凌夙诚想象中要有谈兴,“半年前,这边发生了一起特别重大的珠宝抢劫案,结果上面要我把全市能够做到类似‘用意念移动物品’甚至‘隔空取物’的天赋者都找出来。”
“结果呢?”
“我才找到第一个貌似有能力做到的人,结果强盗就已经抓到了。是某个店员的丈夫,一个在刷碗的工作之余自学成才的普通人。”光影在邱平宁的脸上变幻,“这行做的越久,我越觉得,其实那些‘六指’和‘天赋者’都看不上眼的普通人类,远远比他们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要有意思得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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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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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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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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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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