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撇开六指不提,意思是您认为我们从本质上来说和普通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我认为……”
“提问,如果我们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请您简要解释一下我们身上产生了‘天赋’,而他们却始终没有的原因。难道您也认同所谓的‘运气论’吗?”
“不,您知道概率这种东西……”
“据我所知,生活在船内的我们,后代遗传天赋的几率几乎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而极少数愿意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的新人类,在上岸之后天赋却在两代之内迅速衰减直至完全消失,请问您认为这种机制的形成原因是什么?难道这不是恰巧证明了与普通人通婚对于延续天赋的存在是毁灭性的吗?这难道不能说明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吗?”提问者的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
“我知道有一部分学者曾经公开反对我们与普通人结婚,称这种行为‘就像是神明迎娶了凡人一般可笑’,这种脱口而出的浓浓优越感曾经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但是实际上……”
“抱歉,既然您打着‘学术交流’的牌子,就请不要尝试从道德的角度打‘感性’的擦边球。承认我们的‘高级’并不是一种罪恶。”有人再次举手打断。
“请各位稍微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完整的阐述完,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是——”
翟一文站在常用作举行各种读书沙龙的小包间之外,认真地听了一会儿里面毫无意义的争执,在烦躁地用力嚼了两下泡泡糖之后,终究是用力地推门而入。
“是谁?迟到的朋友,希望下次您能从侧门悄悄地进来。”主讲台上的年轻女孩儿抬手挡了挡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尽可能维持礼貌的表示批评。
“业小姐,希望您可以明白,所有读书沙龙活动不仅需要提前租好场地,更需要事先向一楼报备主题获得许可,涉及到敏感话题的尤其要老老实实地走流程。否则,就会有像我这样的警察前来打扰。”翟一文抄着手靠在门边,目光扫过听众席,“哦,如果你们这些明显不知情的观众跑得快一点,我会当做没看见。”
参与者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几个或许是早就有些厌烦的直接起身离开,剩下的也开始交头接耳。
“翟警官……”业双双有点懊恼地抹了把脸,随即强行镇静下来,朗声反问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您现在并没有身着制服?在未提前申报情况的非工作时间私下进行抓捕,我记得也是违反条例的吧?”
“谁说我要抓你了。”翟一文懒洋洋地挪动几步,直接一手拉下了主讲台上射灯的开关。
骤然变暗的光线让业双双瞬间控制不住地恼怒起来:“你在做什么?我要向你的上司投诉,你这是暴力执法!”
原本处于看戏状态的听众都多多少少感受到了这俩人之间似乎有着新仇旧恨,多数都识相地缩着脖子赶紧离开。ωωω.χΙυΜЬ.Cǒm
“如果这就是你理解的暴力执法,那么抱歉,我可能还会采取性质更恶劣的,比如直接把你扛起来再丢出去之类的。我说得出做得到。”极其厌倦应付这个书呆子气息浓厚的活宝,翟一文双手揣兜,一步一步地走近主讲台。
“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真的会去投诉你!”业双双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边靠提高音量强行撑出气势。
“投诉我工作态度不好的人挺多的,不差你业小姐一个。”翟一文用力地吹破了一个泡泡,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而且把地方选在这里,是你运气不好……现在就请你出去吧,在我没有采用更暴力的手段之前。”
“凭什么!”业双双后背抵着讲桌。
“就凭……这儿是我家开的。”翟一文撇了撇嘴,“我是少东家,现在不想把这儿借给你用了,就这样,尽情投诉我去吧。”
业双双吃惊地看向立在一旁笑得和和气气的女老板。
“抱歉啊业小姐,这是我儿子。”女老板不太好意思地微微鞠了个躬。
眼神在两者形状相似但是气质却完全不同的眉眼之间来回,业双双吃惊地微张着嘴,半天才呐呐地开口:“……说句稍微有点冒犯的话,您的教育看来不太成功啊。”
“既然明知道是冒犯的话,下回就别说了。”翟一文做了个歪歪扭扭的“请”的手势,刻意尖声说到,“您应该感谢自己投胎投的不错,否则我就不会是‘好声好气’地劝您离开,而是直接送您去我单位的值班室那里喝几天茶。”
业双双看着这位同样岁数不大的年轻警察那股趾高气扬的样子,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罕见地丢掉了所以涵养,幼稚地一跺脚,丢下一句“我真为我们的警察队伍里有你这号人而感到羞耻”之后,抓起包扬长而去。
装潢的颇为复古的小包间再次回归安静,只剩几个反应比较慢的听众这才轻手轻脚地往外边跑。翟一文很随便地转过身去,用行动表示“算了我当做没看见”,随后继续很用力地嚼着泡泡糖。
“一文呐……”生性温和的母亲在一旁小声地劝到,“业小姐怎么说也是名誉市长的女儿,你平日里还是小心一些,别真把人给得罪了。”
“名誉市长算个什么?不过是靠着祖辈在这艘船的建设上投过点钱,可以免费享受和我们这些卖命的人一样的福利罢了,没什么可怵的。”翟一文用力地咳嗽一声,提醒那几个收拾的太慢的人动作快一点,“再说了,是她仗着自己有点不大不小的面子,老是有事没事就在你儿子我的片区内找麻烦,我还没嫌她烦呢,告我?”
“……你也该收收性子了。”母亲柔声劝到,“怎么说你也不过是个才做这行一两年的新人,总不好谁来也顶撞回去的。听岁岁说你前几天又和顶头上司吵了几句,还是她好心找她养父出面才把事情按下来的。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军队的人,跟警局隔着一层呢,就算是靠着她养父的关系也不好老是帮着你的。”
“是她悄悄帮的忙?何必呢,她本身跟家里的关系也就一般般,不用老替我这个从小就惹是生非的哥们儿出头。你下回记得给她说一声,让她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行,按说她现在也不闲啊。”翟一文顿了顿,又骂骂咧咧地补充到,“提起这事儿我就来气!你知道的,总有那么几个讨厌的‘老前辈’,仗着资历,非逼着才毕业过来的小姑娘喝酒,人家说不喝还倚老卖老地甩脸色,看着就烦死了。”
“唉,你呀……”母亲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磨蹭着干嘛呢?对我这个人特别感兴趣?”翟一文猛地回头,冲着最后几个滞留者嚷嚷起来,“还是你们真的特别想尝尝我们哪儿的茶?我可告诉你们,我们那儿刚刚出了新规,喝茶以后还得收钱,免得老有人过来蹭水喝。”
忽略几声压低的嘟囔,翟一文的目光扫过一个有点眼熟的男青年,稍微顿了一下,随即皱眉。
……这人谁来着?
按说会来听这种一旦深入下去就会往吵架的方向发展的读书沙龙的人,不是顶着一副比玻璃瓶底还厚的眼睛的中年学究,就是半大不大对什么都半懂不懂的年轻学生——考虑到今天主讲人的年纪,估计来的基本都是后者。但是这个穿着深色长风衣的男青年,气质明显和其他人都不是一个路数的,浑身上下都写着“此人已脱离红尘俗世”。
奇怪,他什么时候还有幸结识过此等看着就让人讨厌的文艺青年?
对方明显也注意到了他意图过于明显的打量,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随即配合的转身离开。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翟一文隐隐觉得这种熟悉感伴随着一股奇怪的忧虑,但是在脑子里反复搜索了几遍,从隔壁的同事,一路回忆到了幼儿园同学,也没找到一个脸能够对的上的。
“名誉市长的女儿。”刚刚走出门的黎然若有所思地远远看着踩着高跟鞋,一路跑得自带鼓点的业双双,“或许只有处在这种位置的人,才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天真的结论吧。”
身旁“惊蛰沙龙”的广告牌还在兢兢业业的发亮。黎然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到:“真是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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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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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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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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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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