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生几度用力,想把手扯回去,都以失败而告终。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目光灼灼的围观群众,心一横,郑重地说,“只有这位小兄弟吃得最多,看这样子,唉……”
条纹衬衫躺在几张桌子临时拼起来的大床上,翻了个白眼,很适时地接着抽搐着挣扎起来。
“这可怎么办呀!”老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狠狠拍着大腿,“我可怜的侄子呀!这我可怎么和我表弟弟媳交代啊!”
“您先别激动。”医生苦着脸捏了捏自己被攥青的手,“马上,再等一下,所有人都会被送去洗胃的。您侄子毕竟年轻,说不定扛得住呢,您先起来呀。”
“是啊,老蔡,别慌,小蔡吉人自有天相。”另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几乎把路给挡严实了,“你!对就是你,穿白大褂的!怎么后续过来帮忙的还不来?怎么,我们八支商队联合起来,你们还敢拖延不救治不成?”
“不是的,我们……”
“少在那儿给老子屁话!”中年男人一脸凶相,大声呵斥到,“从二十岁开始,老子跑了这条线足足二十四年!还是头一回得见这样的破事!我可告诉你,你千万求着老天保佑,让我的兄弟们都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哼,我倒要看看,他宗长泾背后究竟有多少人护着,敢在老子的眼皮底下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勾当!”
“您别这么说,万一是有什么误会呢……”缩在一边的年轻警察声音微弱。
“怎么?现在是人赃并获!你还想给你那位宗队长脱罪?”中年男人猛地一拍桌子,连桌上摆着的碗筷都颠了一颠,“老子是看你是个娃娃,暂时不跟你计较!你小子要是还有点眼力见儿,就赶紧再去催一催你们医院!再跟我说什么‘船外人员不归颛顼医院救治’,我头一个就拿你祭酒!”
年轻警察抖着嘴唇,立刻拔腿就跑。中年男人狠狠“呸”了一声,转头稍微缓和神色,对老蔡说到:“没想到啊,咱们一起讨口饭吃的难兄难弟,在别了二十几年苗头之后,还能有这一遭奇遇啊!”琇書網
“可不是吗?”老蔡苦笑,同时一把扯住刚刚要挪远的医生的衣摆,面露威胁之意,“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医生小弟,你我无冤无仇。但今日之事,我非成不可!劝你别拦在枪口上,给别人做了炮灰!”
“说得好!”并未真正理解语义的中年男人高声附和,“你要是再敢在这儿推诿拖延,无论是盘古上的各位兄弟,还是我冯某人的诸位弟兄,要是出了一点点问题,千万别以为你在自家地界儿,活着就稳当了!”
医生心中有苦说不出,只能机械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老蔡的眼色,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气势不足的保证到:“放心,我晓得轻重的。”
“不过老蔡呀,你可得跟兄弟我老老实实交代。”中年男人又坐回了板凳上,为陆陆续续进门观瞻的围观群众让了条路,“他姓宗的也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莫名其妙来触咱们的眉头吧?我可听说,你今天早上,和他好像起了什么冲突?”
“说来是我连累兄弟们了。”老蔡抬手抹了把泪,脸上老态毕现,“那宗队长,今天一大早就拉着老长的脸,非说我的队伍里混进了一个颛顼的犯人。我就觉得奇了,队里明明个个是我从盘古带来的兄弟,跟了我不知道多少年,怎么可能莫名就成了颛顼的要犯?我只是想求个明白,结果他既没个证据,又没个手续,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把人交给他?若是因为怕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寻衅,便轻而易举地买了弟兄,我还有什么老脸继续在这条路子上混!”
顿了顿,老蔡灌了两口浓茶,又接着说到:“……只是没想到,那姓宗的竟如此歹毒!我本以为,他有什么后招,报应到我身上倒也罢了,万万没想到他竟敢叫人在食物里投毒!只是连累了各位兄弟,我……”
“嗨,原来是这么回事。”中年男人又一拍桌子,“这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做得对!做我们这行的,谁不是弟兄们一路扶持着才能站稳位置的,怎么能说卖就卖了!他宗长泾今天敢来动你的人,明天就敢到我手底下讨人!咱们跑船的,本就是一损俱损,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拿出点骨气,免得要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瞧扁了!哎,不过,我那几个兄弟吃得都少,现在看来都是小事,只是你侄子……”
“出门在外,我早晓得要防着点的。”老蔡大概是哭的有些累了,倦怠地坐在了条纹衬衫身边,握住了他苍白的手,“我们船队的规矩,所有吃食,向来是要我先试试,才分给兄弟们的。只是近年来我岁数逐渐大了,便只能让我的侄子代劳……没想到!”
“哼!他宗队长不过是觉得我们都是群漂泊惯了,又没几分势力的商人,便敢如此踩到咱们头上来了!”旁观的一人似乎也动了气,“都说商人重利少义,可我认识你老蔡也十几年了,知道你是个最仗义不过的!这次,我们队里的人虽然没被波及,但他宗长泾在那位置一天,咱们就没个消停!我已向自家船上求援了,怎么,觉得咱们都是软弱可欺的?我非让他看看气性不可!”
“我老蔡,在此谢过诸位兄弟了。”借着旁人的搀扶,哭得嗓子喑哑的老蔡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深深鞠躬,“大恩不言谢!我知道各位也都有自己的难处,不求着各位忙不迭替我奔走,只求各位为我做个见证!现在只盼我侄儿和诸位兄弟都能熬过这一关,还有自家的靠山们可以快点来……”
“盘古的各位已经在路上了么?”中年男人眼睛一亮,“这便好了!既有后援,老蔡,咱们现在就兵分两路。你在这儿照顾好中毒的弟兄们,催着医院赶快来人,我马上领着人去广场上把事情闹开!我倒要看看,这个宗队长究竟有多大能耐!”
浩浩荡荡的人流涌出门外,老蔡轻轻叹了口气。一旁躺着的条纹衬衫缓缓直起身来,刚拍了拍医生的肩膀,立刻被老蔡呵斥到:“干嘛呢干嘛呢,快躺下!”
“外人都走了,怕啥。”条纹衬衫不以为意,一脸自豪地说,“怎么样,您当年还说我这个天赋一点屁用都没有,想不到吧,其实还是有点用的。”
“可以控制身体表征来装病算什么天赋?”老蔡擦了把眼泪,骂骂咧咧地说,“你小子这么熟练,上学时没少用到吧?”
“还好,还好啦……”条纹衬衫打起了哈哈。
“你个不长进的!”老蔡用力拍了一把他的头,“难怪只能到你叔叔底下来讨生活!”
“那、那个……”医生在一旁虚弱地开口,“那这位小兄弟一会儿还用洗胃吗?”
条纹衬衫刚摆摆手,老蔡就瞪着眼睛说:“洗,当然要洗!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别呀叔!”条纹衬衫连忙讨饶,看了一眼窗外,忽然问,“说起来……冯叔他们几个,这次怎么这么仗义,赶着来给咱们当枪使?”
“仗义?不见得吧。”老蔡眯着眼睛,“宗长泾上台之后,没少克扣他们的油水,早就有很多人看不惯他了,就等着机会发作呢。趁着这事儿还能顺便卖我点好,搏个好名声……你以为这些出来混的都是吃干饭的?”
有人敲了敲门,条纹衬衫立刻麻利地躺了回去,才发现来人是自家兄弟。
“老蔡,上面的人来了!”
“哟,这么快?”老蔡有点意外,“来的是谁?”
“是军队那边来的人,听说一组和三组的组长都到了!”
“一组和三组?”老蔡不禁咋舌,“这么重视?那个小白脸到底是什么身份?”
“……您说过不许叫人小白脸的。”条纹衬衫提醒到,“我觉得,说不定是哪位大人物的儿子之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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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居然把夙诚一个人丢在这儿,胆子也忒大了。”孔仲思快速过着手里的文件,不可思议地说,“夙诚运气不好,摊上个心特别大的爹,难道你们都不稍微劝一劝或者跟过去接应一下?”
“这话说的,我可不敢劝他爹。”韩越揶揄到,“小老大习惯一个人执行任务,去多了人反而是给他添麻烦。”
“那这样吧。过会儿我和你去应付颛顼上的那一堆人,择远去接应他。”孔仲思看向许择远。
“不用不用。”韩越摆了摆手,“您忘了,我们组现在有多余的跑腿人员了,让她去就行。”
“哦,那个小姑娘?”孔仲思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不放心。”
“小老大也是这个意思,说顺便锻炼锻炼她。”韩越眼神略微闪烁,“我觉得可以放心。咱们这边怕也不容易,许组长还是留下来吧。论起接人,我觉得我们组那位还是挺专业的。”
注意到韩越在“接人”两个字上特别加了重音,孔仲思看了他一眼,妥协到:“得得得,那就这样吧。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许择远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还是先说回咱们吧。那接下来怎么办?是对人不对事,先把那个宗长泾拿下,还是对事不对人,彻底……呃,现在这边对策组组长是谁来着?”
“是谁都无所谓,反正很快又会被换掉的。”孔仲思语气平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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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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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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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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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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