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倒比我还了解她?”贤妃冷冷而笑,恨恨道:“和他有关的人都该死!不过——”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男子依旧垂首敛目,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一阵风拂过,熏香阵阵,身着薄纱的女子缓缓起身,载着月色,凄迷朦胧,帝妃魅若饶有兴致的看着下属,轻笑,“太傅放心,你要的,本宫一定会给。”
心头一震,中年男子脸上眼中露出难掩的惊愕。半晌,皱眉道:“还有一件事……二皇子沈洛他——”
“太傅不会告诉本宫你失手了吧?”促狭的,贤妃出言讽刺,看到太傅脸上尴尬局促的神色后,失望的摇头,“没用的奴才!”
“娘娘息怒!”中年男子扑通跪了下去,“请娘娘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搜捕,尽快……将他带到娘娘面前。”
“行了,太傅,别拿你那一套糊弄昏君的方法糊弄本宫,你还真当本宫和这个没用的男人一样,老眼昏花了不成?!”冷哼一声,魅若声音尖刻,“你有今天的地位都是本宫的功劳,别忘了,本宫有办法让你做到太傅一职。自然,也有办法让你下去——”
“娘娘说的是。”中年男子额头冷汗直冒,却不敢出言反驳。这个来自西域的女子,天生带着某种妖媚,能够在接触的瞬间夺去人的心智,因此这么久了,和她对话,他始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起来吧。”惧意稍减,头顶恢复平静的女声传来,一字一句,“这段时间,你也为本宫出了不少力,本宫都记在心中,至于二皇子嘛,本宫会另想办法的……你下去吧,本宫倦了,想休息一会儿。”
“臣告退。”膝行退出淑椒房,有意无意,太傅瞟向香味渐淡的锡炉——混有合欢毒的迷迭香,在它的熏染下,文昌帝王的身体每况日下,虽外表与常人无异,但内部早已毒素深重,对美色有种难以自持的欲望。
风吹香帐,罗幕重重,朦胧的月色照入淑椒房,巨大的黑影投在地面上——是……金鳞蟒?!!
从淑椒房出来,他不自觉的走到这里,昔日流光溢彩的正扁金字“未央宫”四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风是偏冷的,卷起满地枯枝残花,扬起又落下。他记得他刚进宫的时候这里种满了兰花,香氛弥馥,远远地哪怕是无风的天气,也能怡情醉倒一片闻香之人。琇書網
幽兰花,在空山,美人爱之不可见,裂素写之明窗间。
幽兰花,何菲菲,世方被佩资簏施,我欲纫之充佩韦,袅袅独立众所非。
幽兰花,为谁好,露冷风清香自老。
微微苦笑,太傅拾阶而上,一脚踏断一株被风吹得歪斜的枯兰,脚下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蓦然,荡在嘴角的苦笑变得诡异而不可捉摸——岁岁花开如幕,而今却是一地狼藉。再美的花也有凋谢的一天,正如再惊艳的生命,也会有谢幕的一天。
没有了皇权的庇护,她和一个普通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经了几场雨,连门环也变得锈迹斑斑,在外力的推拉下发出刺耳枯槁的哀鸣声,门被推开的刹那,一直惯于沉寂的室内发出一连串锁链碰撞的玎珰声。
明亮的光线射入室内,纵横交错的铁链中间锁着这座残殿的主人。长时间的幽闭,她已适应不了如此多的亮光,不得不用手挡住双眼。
整整五条锁链,分别穿透住了她的双手、双脚,和腰际,锁链沿着腰身向上,又从双肩穿出,把她钉死在身后的铜墙上。
久无人问津的屋内散发着霉潮味,锁链的玎珰声渐渐减弱,双手依然保持着遮眼的动作,残殿主人苍白干裂的嘴唇翕合着,有气无力,“陛下……陛下,是你吗?”
没有回答,寂静的宫殿里再次响起生涩冷硬的阖门声,刺目的光亮消失,身形枯槁的宫殿主人慢慢放下手,幽暗的室内漂浮着缕缕血腥味。
“……”看着女子双肩和四肢渗出的血迹,来客暗自摇头,轻声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是太傅吗?”微弱的声音传来,湘妃艰难的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身后,有几缕黏在身上,和她血迹斑斑的白衣交缠在一起。终于看清了来客,胡姬笑了笑,开裂的嘴唇崩开一道道血口,“陛下、陛下他好吗?”
眉头不自觉皱了皱,那个男人亲自下令碾碎她的肩胛骨、琵琶骨、跖骨,腕骨并像畜生一样把她钉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未央宫,她竟然还在想着他?!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寡情薄意的男人能得到她的爱,而自己,仰慕了她这么多年,从胡地追到中原,却只能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时刻守着她,凭什么!太傅沉默着,脸色骤然一变,却不答话。
由于太累,她的眼睛只睁了一会儿便又阖上,因此并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杀气。只是更加焦急的询问:“……他、他出什么、什么事了吗?”
更多的血迹顺着身体的裂口涌出,只挪动了一步,她便停了下来,身子因疼痛而颤栗。
“他很好。”终不忍心,他生硬的吐出一句话,看着她抽搐到更加苍白的脸色,连忙快走两步,迅速扶住她,同时另一手扯住铁链,尽可能减少她的痛苦。
“何苦?……何苦呢!”喃喃着,他垂下头。
“多谢,咳咳……还、还有一事,咳咳……”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身子几乎和她挨着,他能清楚感觉到她每说一句话时的吃力,然而,当他再次伸手扶她的时候,她却忽然摇头,用衰弱到极致的声音开口,“洛儿、洛儿……?”
她已经预感到自己在劫难逃,也不打算逃,只是她的孩子,她和他仅剩下的两个孩子,他们现在的处境又如何?
“洛儿,紫儿……他们,我的孩子?”更加焦急的声音,胡姬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拉他的衣袖,然后手腕处鲜血汩汩流出,同时她的脸部肌肉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皱缩着。
咯嘣嘣的异响声充斥在耳畔,他有些愤恨的看着把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湘妃,怒火中烧。这么久了,他忍气吞声的伺候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只盼能保住她一夕之平安,可她心里有的,只是另一个男人……还有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
“胡姬呵,你不记得我了吗?”忽然,他伸手抱住她纤瘦薄弱的身子,叹息,“是不记得了我了吗?”
身上一沉,太傅深深吸了口气,紧紧的,更加用力的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望向虚空的眼神复杂不已——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你如此折磨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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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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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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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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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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