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疾不徐,收拾着东西,那边贺牵风擦了汗,神情已经舒缓了许多。
铁首领诧异不已。
自己家主人出来就是专门寻找名医,闫大夫就是此次走访主要的目的。
他们在闫大夫那儿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贺牵风先前的毒才被压住,够他从西易回到京城。
只是没想到半路上,贺牵风又发作了。他的毒,寻常大夫还真的无能为力,一次一次给贺牵风带来失望,让贺牵风自己都无法接受了。
还好,撞上的秀才娘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行医高手。
铁首领一直陪着贺牵风,等他完全稳定了下来,对瑟瑟已经有了钦佩。
“多谢娘子施以援手。”
铁首领恭恭敬敬一拱到底。
瑟瑟温温柔柔道“你家主人救我,我救他也是应该的。”
那小子哭了一场,眼睛红了,这样看着的时候,瞧着女儿姿态十分明显。
“多谢娘子,娘子先前在镇子上说的话,是不是就是指这个”
瑟瑟挑眉“当时我看出来令主人身有不足,只是到底一个外人,不能多说什么罢了。”
那小子后悔不已。
“芸儿,怎么回事”
铁首领正色。
芸儿嗫嗫道“先前,在路上撞到秀才娘子的时候,她在医馆里问,有没有需要她帮助的。我不知道她是大夫,就拒绝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说起来,她当时的姿态并不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得罪人。
芸儿一脸羞愧,朝瑟瑟拱了拱手,低声下气“娘子,之前是小的莽撞,得罪您了。”
“你护主心切,我知道。”
瑟瑟含笑道“今夜就让他休息,明儿再施针一次,勉强能把他体内新产生的毒放出来。只是要根治,有些难。”
“娘子能根治”
铁首领瞪圆了眼“您不是开玩笑吧”
瑟瑟拧眉,犹豫再三“能治是能治,只是太难,对于医者自身的要求也高。更何况,其中耗费的心血太多”
铁首领和芸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瑟瑟话锋一转“只是令主人到底救了我呢,我自然是如何也要救他来做报答的。”
“娘子宅心仁厚,小的先谢过娘子”铁首领长舒一口气。
“先别急着谢,想要治好令主人,非我一人之力。”
瑟瑟淡淡道“如今我并未行医,手头留着的不过一套银针一些药材,他的病症很难,需要的药材也好,环境也罢,都很苛刻,这些都是我没有的。就算我想要治疗,也无从下手。”
铁首领连忙问“娘子需要什么,尽管说来,小的这就吩咐下去给您备齐。”
瑟瑟反问“我需要的一切都能备齐么”
“只要是能治疗我家主人的,无论娘子您要的是什么,都能备齐”
铁首领斩钉截铁。
瑟瑟颔首“既然如此,待我回去琢磨琢磨方子,缺什么,你们去准备,我就不操心了。”
瑟瑟要离开,那芸儿连忙道“娘子,您是要往什么方向去有什么事能不能派人去您跟着我家主人随行可好”
瑟瑟嘴角一勾,欢欢喜喜道“我是要上京,我家夫君考取了功名,我带了孩子去与他相聚呢。”
“上京太好了”芸儿拍了拍胸口,“我们也是回京,既然如此,就能一路了。”
“居然是同路”瑟瑟诧异,“如此一来,倒是省了我的两头为难了。”
“娘子医者心善,若是能治好我家主人,鄙府定然重谢娘子。”
芸儿这会儿对瑟瑟的态度彻底转变了,恭恭敬敬,几乎是带着一丝讨好。
瑟瑟对于谢不谢的,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瑟瑟是白天来的。
贺牵风昨夜扎了针就安然入睡,一觉天明。
以往每到夜里刺骨痛楚环绕,没有一时一刻的安宁,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好过,久违的一觉醒来,贺牵风甚至有种做梦的感觉。
他坐起身,两条腿有些知觉,只是那种酥麻的痛楚附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如今的他已经与以前健康时截然不同了。
贺牵风用过早膳没一会儿,铁首领推门而入,身后领着瑟瑟。
瑟瑟手里还牵着宝福。
宝福打着哈欠,好奇地看了看几个人,闷不吭声坐在一侧,抱着一个饼子安安静静啃着,不打扰瑟瑟,也不和任何人吱声。
“昨儿夜里他睡了,我才得出来,白日里还是要带着他。”
瑟瑟解释了一句“我儿还小,三岁大,离不得人呢。”
“娘子家的小哥儿长得俊俏,与娘子倒是像极了。”
芸儿很有眼色,去取了两个糕点,蹲在地上哄着宝福,宝福第一时间是看瑟瑟。
瑟瑟对他点了点头,宝福才接过来,小小声道了谢。
贺牵风坐在轮椅上,朝瑟瑟颔首,温和道“昨夜多谢娘子出手相助。”
“公子客气了,是公子先救得我。我不过是还恩。”
瑟瑟眸子一转“公子,还请您躺在床上去,您坐着,不好动针。”
贺牵风嘴角一抽。
他想到了昨夜瑟瑟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按翻在地上扎,双手扶着轮椅,自己就站起了身。
他有些吃力,还是凭借自己的力气一步步走回了床榻,在芸儿和铁首领的搀扶下,躺平了。
瑟瑟低声对宝福道“吃饱了就去找那个小哥哥,让她带着你在门口玩,娘要给这个叔叔看病。”
宝福眨了眨眼,乖乖点头,奶声奶气道“好。”
瑟瑟不急不慢在铁首领端来的盆子里洗了洗手,给针消了消毒,坐了过去。
她侧坐在床榻的边沿,贺牵风一瞬间感觉到了她身上的一股奶香味。
他颇为不自在挪了挪。
“公子,别动。”瑟瑟轻声道,“您这样我不好下针。”
顿了顿,瑟瑟又对铁首领招呼了声“劳驾,把令主人的衣服解开。”
铁首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不多时,就把反抗无力的贺牵风衣服扒开,就留了一条亵裤遮身。
贺牵风自暴自弃闭上眼睛。
说是大夫,可在他眼里,瑟瑟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妇,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个女子距离这么近,还衣衫不整,对他心里来说,是个极大的负担。
瑟瑟却丝毫没有负担。
她的目光在贺牵风的身上转了一圈就收了回来。
贺牵风的身材不错,肌肉很结实,看得出来在没有中毒之前,他是个更偏武的人。
瑟瑟垂眸,手中捏着针,熟门熟路在相对应的穴位落针。
不多时,贺牵风的额头出了一层汗。
不是热的,纯粹是因为疼。
贺牵风咬紧了牙关。
在闫大夫那儿,他泡了足足一个月的药浴,已经很疼了,可是和瑟瑟施针时相比,算是温和了。
贺牵风十分纳闷,为何瑟瑟能把针灸用的好比上刑
瑟瑟自然是故意的。
她为了给贺牵风留下一个深刻的治疗印象,他越是疼,越容易感觉到治疗的不易。
她如今的立身本根,可就要依靠这个明显贵族出生的青年来打基础了。
这一次的施针过程对贺牵风来说很漫长,将近半个时辰后,瑟瑟才收了针,同样给他嘴里塞了指甲盖大的药片。
瑟瑟把写好的一张单子递给了铁首领。
“既然是同路,那么路上我能隔两天到五天替令主人施针,暂缓他的病情。等到入京,如果你们决定找我来根治,那么就要把我上列的物品药材全部备齐。”
瑟瑟起身后,对贺牵风屈了屈膝“公子明日再休息一天,身体基本能支撑到五天后。”
贺牵风有些虚弱,他勉力对瑟瑟颔了颔首“多谢娘子。”
瑟瑟施针结束,就收拾东西离开,除了把需要的内容书列下来递给铁首领,没有多问一个字。
等瑟瑟离开,贺牵风闭着眼休息了会儿,他才慢吞吞问“把今年考中功名的进士,列单出来,查一查她到底是不是谁的妻子。”
“是。”
铁首领拱手“属下昨夜就派人去了。秀才娘子说,她嫁在梨花村,父亲是书生,母亲是弨家人,只要能对的上,就能把这个娘子的底细调查清楚。”
“只是需要些日子,等彻底查清,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贺牵风闭着眼,嗯了一声。
“其实属下觉着,这个娘子不像是有异心,”铁首领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哪有出来做任务还带着孩子的,这孩子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定然是亲生的,而且依赖她,娘子对这孩子也细致,没道理是带着亲儿做这种活计。”
贺牵风没有说话。
铁首领抓了抓脑袋,想不通主人到底是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犹豫了下“不过就算这位娘子没有异心,作为少将军您的医者,也该查清楚她的家底。”
贺牵风这才慢慢嗯了一声,又说道“她不太像秀才家的妻子。”
铁首领一愣“嗯”
贺牵风回忆着瑟瑟的那双手。她的手在几个月时间内保养得很好,看上去细白光滑,可是几年时间一直在做粗活,掌心的茧,被割伤的大大小小伤口留下的重叠旧伤,与农妇无异。
她说她出生乡野,可她言谈举止又明显是优雅的,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言词之间,也能看得出她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可是她的孩子却唯唯诺诺,甚至有些瑟缩,安静着坐在那儿,小心翼翼打量了周围之后就低着头,明显是一种在不安之中寻找自我安全感的状态。
这对母子,很奇怪。
奇怪到让贺牵风好奇得想要进一步扒开她面前的幔纱。
铁首领恍然大悟。
“还是少将军您看的明白属下都忽略了”
贺牵风心道能不看的明白么,这双手就在他的眼前,晃啊晃啊,纤细的指捏着针,一针一针的疼得他冒汗。
“属下觉着,要不想法子先从秀才娘子嘴里摸摸底”
铁首领提议。
贺牵风沉默了片刻,慢吞吞道“你们都是征战沙场的武将,没有接触过这些弯弯绕绕。”
“芸儿”铁首领提议,“她一个舍人家的女儿,读过书也跟着长公主服侍过。”
贺牵风断然拒绝“她被宠坏了,没轻没重的容易嘴上得罪人。”
铁首领难办了“那就没有人能去打听这种事了。”
贺牵风叹了一口气“罢了,毕竟事关我自己,不如我自己与她打听。”
铁首领张了张嘴,看着贺牵风一脸的无奈,想了想,还是默默咽下了刚刚想说的话,坚定对主人的吹捧,掷地有声道“少将军英明”
于是等瑟瑟休息了两天后,铁首领笑得跟朵儿花似的,恭恭敬敬近乎诚惶诚恐请她进了主马车。
瑟瑟掀开了车帘身体一顿,她看见在马车内贺牵风已经坐在其中,他手持一卷书,似有所感,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眉目温柔和煦,亦如春风。
“娘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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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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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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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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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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