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立帝望着林之业,微笑着等待他的反应。
林之业沉眸道,“草民惶恐,皇上乾纲独断,哪有我说话的份?”
“好。”安立帝笑了笑,回头对芳秋道,“你去和祁将军说一声吧,他若是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先回去,朕要找他的时候自会找他,什么事关机要……不要自作聪明。”
林之业的目光又沉下去了几分。
安立帝的话如同哑谜,只是谜底有些过于晦涩艰深了。
芳秋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声道,“说起来,奴婢方才还在御花园外头遇见一个妇人,说是林掌事府上的姨娘,叫岫娘的……可是林掌事的家人么?”
林之业心中一滞,岫娘?
她来这里干什么?
“林掌事?”芳秋又问了一遍。
林之业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xiumb.com
“那奴婢叫人去看看,”芳秋轻声道,“侍卫们没见过她,脸生,以为是什么可疑的人物,这会儿正押在外头呢。”
“劳烦公公了。”
“不麻烦,”芳秋低声道,“倒是林掌事回去之后可能要好好安抚,看起来这位岫娘吓得不清,哭得梨花带雨的。”
林之业正要应声,安立帝却笑了起来,他低声道,“可有问是为了什么而哭?半天不见丈夫罢了,就急成这样,是担心朕把林掌事吃了么?”
“这倒不是……”芳秋又些欲言又止,他看了一眼林之业,轻声道,“本该是林掌事的家事,奴婢不该多嘴的。”
“怎么了?倒像是有桩大事似的。”
“这就要问林掌事了,”芳秋低声道,“先开始,我看这位妇人神色惊疑不定,就疑心她是不是昨日随林掌事一道进宫的家眷,上去一问,果然如此。她是出来找林掌事的,可宫里太大了,就迷了路。奴婢先问她,找林掌事有什么急事,她咕哝半天,说女儿病了,急着让林掌事回去瞧。奴婢自然就想着要去太医院请大夫……可她马上又说不用,女儿的病今早已大好了,不必惊动太医。”
说到这里,芳秋又望了望林之业,“也不怪侍卫拦着,这样确实太可疑了些。”
安立帝也向林之业那边投去一瞥。
“她平日便是这样,公公和皇上不要见怪。”林之业的声音变得略略有些干涩,“小地方的女人,在家野惯了的。这进了宫忽然见不着我了,就开始胡闹,以为宫里也和家里一样是能依着她的地方。”
安立帝一听,竟然是抚掌大笑,“那朕还留林掌事干什么?我接你一家进宫,最后反而弄得全家不愉快怎么好?朕还是和芳秋一道,去正清宫见见祁守德吧!”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林之业也很快起身,躬身迎送。
安立帝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林之业身上,他轻声笑着,笑声中自带深意,“也不知道这家伙又给朕惹了什么事。”
而后,便大步而去了。
芳秋紧随其后,洪锦则不慌不忙地走到了林之业的前头,要带他回去。可林之业却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他望着安立帝远去的背影,终于意识到,这一次进宫,比先前预想的,还要凶险万分。
“林掌事!”
林之业再次被洪锦的声音惊了一惊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二次走神了。
离开御花园,又步行过几条小路,林之业见到了正坐在凉亭中小憩的岫娘。她的两肩仍在抽吸不止,双眼连同鼻头都红着,不时用手指裹着方巾拭泪。
三五个侍卫在凉亭外看守着,见到洪锦便纷纷退去了一旁。
林之业迈着快步走上前,岫娘听见脚步抬起头,便对上了林之业的那双眼睛。
她吃惊不小,连呼吸都一时凝止。
“在哭什么。”林之业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
“晴……晴芳她说……”
林之业的眼神忽然凶厉,岫娘几乎为之一颤,剩下的话也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林之业握起岫娘的手,拉着她从凉亭上站起来,洪锦在一旁笑了两句,林之业全然没有听进耳。
他们几人顺着来时的老路回到了这几日居住的屋子,林之业三言两句送别了洪锦,便进了岫娘与自己的房间。
门被用力地关了起来。
屋子里原本就没有开窗,关门之后便更加昏暗,岫娘坐在床边,略有几分惶恐地望着正在靠近的林之业。
“老……老爷。”岫娘的喉咙里只能蹦出来这么几个字,她被晴芳几句话噎得下不来台,惊怒交加之中夺门而出,听得皇上和林之业在御花园游园,便向着那边的方向去了。
她想不明白,晴芳一个下人,为什么气势竟比自己这半个女主人还要来得气盛。
她更想不明白,这个曾经一脸温吞的女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林之业真的什么都知道,知道十年前封氏的死前的真相,知道近日来轻岚病入膏肓的原因……但他就那么不声不响地看着……
那自己……究竟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她哪里知道,这皇宫之中的森严与肃穆在半路就把她先前的火气生生浇灭,等她心中怯意渐生的时候,更是被拦了下来……
都是晴芳的错啊。
然而这些话仿佛被打成了碎片,岫娘竟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你到处乱跑什么!”林之业依然保持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一把抓住了岫娘的头发。
他比岫娘要高出一头,此刻却把岫娘提到了与自己差不多的位置,岫娘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踮着的脚勉强地去够地面……
林之业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几乎要到达了顶峰,如今是怎样的情势……一个不慎,只怕就要被人看出马脚,岫娘竟然在这种时候来添乱!?
岫娘心中原有许多争辩,此时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慌乱中,她磕磕绊绊地重复着先前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晴芳……她说……”
“晴芳说什么,让你这样不管不顾!?”
岫娘艰难地开口,“她说……说……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
“十年前,和前夜……她说你……都知道?”岫娘的话颠三倒四,她内心浑沌不已,“你真的……?”
林之业双目一凛,抓住岫娘的手突然松开,“……她和你说这个干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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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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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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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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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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