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远远站在假山后面,望着那名被关押的女囚。那日他看见杨玄庭在女囚的身旁低语,虽然两人的对话很简短,但女囚的脸色却在听到杨玄庭的话后,明显地有些慌张。
按说,一个在商阳一个在岱陆,且杨玄庭也是刚回来不久,两个人一东一西不可能有半点交集。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杨玄庭一定在隐瞒什么。
“喂。”
阿平回头,见老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他手上提着个篮子,面色看起来有些拘谨。
“你怎么……来了。”阿平看向他篮子里的东西,老黑用深蓝色的云纹粗布盖着。他走近几分,轻轻掀开粗布的一角,鹿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阿平明白了过来,老黑虽然看起来凶恶,但却是一个十分心软的人。他对十年前商阳的那场大难如此介怀,对于这个来自同乡的女人也抱有极大的同情。
“之前的肉我都腌起来了,早上拿了一块出来,想给她……送过去。”
“那你去啊。”阿平语气平静地说。
“那,不是看到你在这里吗,和你说一声。”老黑咕哝着说,“我这算是和你打了照面,不算偷偷的啊。”
阿平笑了笑,“好啊,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靠近了囚车,囚车里的女人听到声响,也向这边看过来。见到老黑的模样,女人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不用害怕,”跟在老黑身后的阿平笑着道,“这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却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呢。”
老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囚车前半蹲了下来,索性就开始把自己带的几碗吃食一碗一碗地摆进去,放在女人身前大约半米的位置。
不仅有鹿肉,还有一碗山药粥,一盘素什锦,一碟片盐鸭和一盅参鸡汤,这些禹国口味的东西显然是出自别院的小厨房。女人看了看这些东西,望着老黑的目光也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
“我是商阳人,十年前逃出来的,你既然是商阳的媳妇,和我也算是半个老乡了。”老黑把手往自己的身后擦了擦,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微笑,“也不知道你喜欢啥,就让厨房随便做了点,出门在外,都是老乡,别客气。”
女人有些迟疑,但还是靠近了几分,她先端起了那碗山药粥。这粥是用糯米混着白米熬的,加了些许山药碎,她慢慢地用汤勺搅拌,尝了一口,眼睛便亮了起来。
“呀,还加了老豆浆……”女人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离了商阳,好似就再也没尝过这乡味了。”
“是,”老黑连连点头,“这都是禹国那边的做法,过了商阳,景国人就不兴这么做。”
剩下的东西,女人一样尝了一点,便向老黑鞠了一躬,感激地道谢。老黑愣了愣,瞪着眼睛问,“这就吃完啦?你啥也没动啊?”说着,他将几个碟子往女人身前又推了推,“多吃点儿啊,不够还有,不够我让厨子接着做,怎么着也不会饿着你,啊。”
阿平在一旁笑出了声,“人家和你这种大胃王又不一样,既然她说她吃饱了,就别逼人家了。”
囚车里的女人不免笑了出来,而后赞同地点点头。老黑听了显然有些遗憾,他喉咙动了动,拿起那女人用过的碗,抄起筷子就把剩下鹿肉夹到了自己碗里头,大口吃了起来。
“早知道你这么不经吃,我就让厨子每样少做点儿,给你再多添几个花样。”
望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囚车里的女人掩嘴一笑,问道,“这位兄弟,不知道是商阳哪里人?”
老黑一面吃,一面答,“我家以前是沃县的,就在商阳最东边,连着禹国的月潮郡。”
女人点点头,“那比奴的家还要远些。”
“你是哪儿的人呢?”
“奴是商阳漓县人士。”
“漓县……”老黑的目光凝了凝,然后恍然大悟,“哦哦,你们在我们西边,不远不远。”
阿平双手抱怀,也靠近了几分,问道,“那天听吴大人喊你甄氏,你名字叫什么。”
女人欠身答道,“奴单名一个云字。”
“甄云,好名字。”阿平低声道,“冒昧问一句,夫人今年多大年纪?”
女人抬起头,望了一眼阿平,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唐突,但见他眉目清秀,情态温和,心中的戒备也稍稍放下了一些。她反问道,“这位公子,也是商阳人士吗?”
“奴今年二十九了。”
阿平一笑,由衷地叹道,“夫人实在驻颜有方。”
女人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老黑没有觉察到这女人瞬间的退缩,也接着附和,“诶!要不是吴大人说你都有孩子了,还真以为夫人你就是个小姑娘!”
提起孩子,女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阿平连忙咳了一声,提醒老黑不要继续说下去。
老黑一怔,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摇头道,“你看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别见怪啊。”
女人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阿平道,“公子为何要问奴的年纪?”
“我听说,十年前商阳境内曾经处死过一批十岁以下的女童。问夫人的年纪,就是想问问您知不知道这件事。”
“十年前奴还未曾婚嫁,对商阳的事并不了解……”
“即便当时你不在商阳,但这么大一件事,应该也听当地人讲过?”
女人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哀愁,她沉默地叩紧了自己的手,指节用力得有些发白。
“抱歉,如果这些回忆让你不舒服了,我不再问就是了。”阿平温柔地说。
女人抬头看他,问道,“为何公子要问这件事?”
“因为,你出现在了这里啊。”
阿平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万般愁绪压在心头,女人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一旁的老黑也有些不解,“她出现在这里,和你问的事情有什么关联?”xǐυmь.℃òm
“当然有关联,因为她出现在了这里,所以十年前的那场屠戮,如今再看恐怕真的另有隐情。”阿平轻声地说,“我记得当时皇上已经罢免了当时在任的商阳太守,可是他却关起城门,推延了这道圣旨的执行,赶在吴青峰到任之前,先下了这道惨绝人寰的命令……这件事,现在想想不是太奇怪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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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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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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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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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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