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宫中和朝堂中的人,却深知,天子传位的旨意,大抵是天子深思熟虑的结果。洛云的这一次催眠秘术,着实让天子对权利和寿命感受到了倦意。
太子盛宇卿登位的时日,由钦天监与礼部合议,礼部更是全员着手,紧锣密鼓地准备登基事宜。
天子在下达了传位的旨意后,就将养心殿挪了出来,搬到了与太后承福宫毗邻的宁寿宫。与此同时,天子在御极殿,举行了退位大典。
从些,天子盛地长,成了大盛长达三百多年的统治中,唯一一位自请退位的太上皇。
在退位大典上,太上皇的脸色却比平常更红润些,丹毒攻心所致的黑斑竟也慢慢有了消减。
于温道:“太上皇近来气色不错。”
太上皇眼中威压不再如往昔那般凌厉,却有了几分亲和的意味:“终日与小昭和玩闹,不知怎的,竟觉得胸中舒畅。”
“臣……”于温欲言又止,到后来竟像是舒了口气般的模样:“太上皇过得舒畅就好。为臣今世对太上皇唯一的期望,就是太上皇能过得舒畅。”xǐυmь.℃òm
太上皇诧异地回望着于温,见这个如日中天的肱骨之臣,往日一脸的正义威仪,此时竟全数没了,反而有种小辈的仰慕与委屈,不由得愣了一下:“你素来说话不是这番模样。”
于温微微躬身:“当年为臣还是少年,与亲眷一同落进山贼手中。恰逢太上皇相救,臣才捡回了一条命,得以在太上皇军中,做敛尸的后备伍员。臣看着天子,征战四野,万疆臣服。臣看着天子重开言路,复兴经济。臣看着太上皇让大盛成为天下第一的大盛;百姓安乐的大盛。太上皇孜孜汲汲数十年,您是大盛开朝以来,最英明的天子。如今您累了,想要享天伦,臣也一样会陪着您,看着你,只愿您过得舒心。”
太上皇听着于温的话,眼圈红了又红。
他叹了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的孤,已经不行了,不行了。”
于温用力抹了把泪:英雄与美人一样,都经不起年岁的摧残。
眼前的太上皇,身躯虽挺拔,但总是要落幕了。
看着被宫人搀扶,太上皇清瘦而略显疲态的背影,于温单膝跪地。
他的英雄至此成为了无权无势的幕后之人。
再见了,他的英雄。
再见了,他发宏愿,毕生要守护的信仰。
从太上皇退位大典起,又过了数日。
东宫的一应用具,也都慢慢地搬到了养心殿中。然,天子盛宇卿与准皇后洛春花仍没有搬到养心殿与皇后的寝宫椒房殿中。
太皇太后几次催促:“天子也该住到养心殿中了。”
盛宇卿只是推辞:“不急。待得登基大典举行的吧。”
太皇太后颌首,想着天子仍住东宫,着实不像话。但天子看着极孝顺,却是个有主意的,这点小事,太皇太后拿长辈的威严去压,天子也只会推脱。
于是,太皇太后只得催促起钦天监和礼部来。
钦天监和礼部着实也急,他们合了黄道吉日,前去给天子过目。
天子只瞧了一眼,就道:“这月十九?十九不行,朕应了太上皇,要陪太上皇和昭和公主前去京郊视察水利。”
礼部尚书唯唯应是。
小陈国公微笑着:“天子重民生,实乃万民之幸。”
笑个屁啊!礼部尚书脑袋有点晕:这当头,小陈国公不是应该将视察一事给推了,让天子登个基先?
然而,任礼部尚书怎么使眼色,小陈国公这个工部尚书就像是没看到一样,眨着那双远比一般官员木讷的无辜眼睛往礼部尚书那边瞧,似乎在说:老尚书,您这么一直瞪着我,又向我努着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转眼,礼部尚书就让宫人与太皇太后传了话,说太子殿下又推了日子。
太皇太后传了懿旨来:“好生与小陈国公商量,将视察之事后延。天子登基是大事,怎么能被视察一事耽误。”
礼部尚书领了旨来,承诺会与小陈国公商议。待商议事毕,再与太皇太后回旨。待回了旨,礼部尚书气得脑袋越发晕了:不懂事,忒也不懂事!这番学格物的,都是些木头脑袋!水利民生之事再重要,能重要得过天子登基?
还有啊,学格物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是坑?老夫眼睛都眨得抽筋了,他居然还不懂老夫的意思?
这日下朝时,礼部尚书截住了小陈国公陈建州。
“陈国公慢行一步,老夫有事与您相商。”礼部尚书按着心中的不痛快,勉强才没动怒。
“老尚书何事?今日阳光有些烈啊,不妨移步我府上?”小陈国公乐呵呵的。
礼部尚书本胡子一吹,眼睛一瞪:“不去了不去了。老夫可是看着国公长大的,您府上,老夫不知去了多少次,也不差这一次。”
“老尚书,今次天子赏了些好茶与我。本就想着,一定得请老尚书一同来品品。越州的大红袍,那一年可就只能得几两,老尚书精于茶道,您来喝这大红袍,才不算辜负天子美意。”陈建州端着笑,任老尚书怎么急躁,就是不往话题上引。
礼部尚书一听“大红袍”三字,脑子里就全是清新的茶香,浑然忘了他截住小陈国公的意图。更是忘了方才的满腔怒气。
待得一壶茶下肚,礼部尚书真是满心郁结全数遗忘。
小陈国公也举了杯茶:“啧,不错啊不错,水一入杯,满屋子都是香气。诶,我低头一看,绝了啊!一片叶子,居然泡得这样大。那么小一片叶子,变得跟旗子一样。茶色也好看,红得漂亮。漂亮极了。”
说完,小陈国公拿茶往嘴里灌去。
“咕咚”。
小陈国公把杯子拍在桌上,咂咂嘴:“还行。来人啊,给爷换个大茶碗。这么好喝的茶,可得喝得过瘾些。这杯子忒也小了。”
礼部尚书看得目瞪口呆。一肚子的话,都给咽进了肚子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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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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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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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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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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