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花也觉得挺奇怪,听云那种被欺负惯了,软弱得连话都说不囫囵的人,居然敢来?
不过,听云能来,就是件好事。
初夏走出房门,在院中说了句:“让她进来吧,护卫大哥。”
因着吴家两兄弟家在隔了溪水的半山腰处,大爷爷便让山脚最近的两户人家让出来,给盛宇卿和候府派来的丫头居住。那些护卫则住在祠堂中。
见初夏领着低着头只看脚尖的听云进来,叶春花便颇好奇地问道:“你是寻了什么法子过来的?”
“她们说洗了一天的祠堂,着实累得慌,便让我挑了她们的衣裳去溪边洗。”
“你抬起头来说话。看看你的做派,着实惹人生气。好端端的,人家叫你洗衣裳,你就洗?你的卖身契在小姐手上,又不在她们手上!天生做奴婢的骨头!”
“好了初夏,别说了。”暖春用很平静地语气说道:“这初春的水,白天下着无事,到夜里就凉到彻骨,如何不清早烧些热水洗头道,洗完后再去溪水里漂?”
听云哪里敢抬头,支唔着:“许是,许是她们觉得我清早起不来……”
“那你清早真起不来吗?”初夏气得翻了个白眼。
“起,起得来。”听云慌忙摆手:“我向来起得比鸡早。”
这一摆手,三人便看到听云的手肿得像个包子,上头开裂的处,更是渗出了黄水。
冻疮严重到肿得手变形,想是路上歇了两天,才开了裂,如今才劳作一天,便又化脓了。
初夏倒吸一口凉气:“你把手伸出来。”
听云畏缩地伸了两只猪蹄一样的手。
“暖春,你前头练功,手上也得了冻疮,不是得了小姐赐的药?便匀些给她吧。”
“知道了,我这便去。”
暖春说着便走出了门,初夏才又问道:“你此时来,是为了什么?”
听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主子小姐,我要告发二彩。她偷了大娘子装在箱子里,给您的礼物。”m.χIùmЬ.CǒM
“哪个二彩?”
初夏道:“小姐,就是那个惯常站在大丫鬟身旁的,模样倒是水灵。”
“模样确是周正。”听云听叶春花想不起来,便加了句:“先前我们拜见您,您还特意看了一眼她。”
“哦,是她。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么,你可有证据?”叶春花表情淡淡:太感人了!薅羊毛居然薅到我身上了!
叶春花有个毛病,越是生气,就越是能平心静气。
她最想要的不是这个,她要的是各个仆妇的出身信息,又都曾是跟着谁的。但她还没开问,居然就有了意外之喜。
“有。您可以去开箱查看,那串金珠手链子,少了一颗。还有东珠项链,原是两颗小的,夹了颗大的。她把两颗小的取了。东西都藏在她衣裳的夹层里。还有布匹,她裁了一块苏锦,就缠在她的腰上。我是因为与她同睡,这才知道的。”
听云匍匐在地上,咬着牙,语速倒是颇快,像是下了决心的。就是她的背颤抖得厉害,暴露了她此时的慌张与害怕。
暖春此时已拿了治冻疮的药来,把瓶子递到叶春花手上。
“你说的可是实情?路上这许多人,她如何下的手?”
“极好下手。有阿春包庇着呢。”听云道:“阿春是伺候大娘子的三等丫鬟,后嫁做人妇,便负责府里的粗使下人。”
果然不出所料,阿春是大娘子的人。
阿春是不屑于做这等事,跟着大娘子的人,手脚自是干净的。她明知二彩偷窃,却放任包庇,只有一个原因——她的卖身契虽在自己这里,但心还大娘子那里,巴不得自己过得不好!
也可能是依大娘子想羞辱、试探人的尿性,想看看自己会不会被下人闭塞了耳目,吃个哑巴亏!
叶春花冷哼一声:“你既知阿春包庇,可有证剧?”
“我亲眼看到阿春在房里跟二彩说,让她手脚干净些,别露了破绽。她说,要是二彩被抓,也得招子放亮,不能供出是她刻意潜了两个杂役和几个车夫,十个护送的随从离开木箱,才让二彩得手。因为就算二彩供出她是帮凶,主子小姐也不会一下子处置了她和那许多玩、忽、职、守的人。阿春还说,嘴上说的话,向来还能翻盘,做不得准,小姐审她,她咬住不松口,这事就缓过去了。”
叶春花忍不住称赞一声:“这个阿春,倒是机灵得很,是个人才。”
“阿春暂时处置不得,那个二彩却是留不得了!”初夏眉头一皱:“好生大胆!两颗东珠都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了!这等吃里扒外的奴才,偷东西不说,没准以后被人收买,会做出更大的事来!听云,这事关系着二彩的命呢,你想清楚了,说的可是真话?”
“真话,都是真话!”听云继续抖着:“您现在去搜二彩的身,若是搜不到,就把我发落了。”
初夏和暖春这便要去,叶春花沉吟道:“暖春仔细着,往重了打,但别打出毛病。打完之后,立时送到祠堂关着,明日拉到东市,说明她的问题,出卖了便是。若是无人买,就送到勾栏去,便宜些也行。”
听云惊讶得抬起了头:“主子小姐要把她发卖了?”
叶春花三人这才看清了听云的长像。
虽然才十七八的年纪,但脸上法令纹稍显。那脸,极不合年龄的愁苦。
可即便法令纹重,却也不耽误听云是个美人。
十五岁才做了官奴,原也是个恣意的官家小姐啊!
才三年功夫,就落成了这个愁苦,畏缩的样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换做三年前,你会怎么做?”叶春花问道。
“三年前……”听云垂下了脑袋,突地掩住了那张愁苦的脸。
在她的脚下,有泪水大颗掉落。
顿了顿后,听云才道:“我会赶她出府。”
“不罚,还让她得了自由?”初夏大惊过后,又加了句:“如此心软,难怪被人欺负至此。小姐,我明日定便宜卖了二彩这个吃里扒外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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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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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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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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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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