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了场上做庄,汤山拿了一副双天至尊,赢了好几万,整个人都飘起来,就更没怎么在意那两个陌生人。何况这两人似乎下注不大,汤山基本上是与黑妞在对赌。
一提起那晚的赌博,汤山反而不再心虚,只不过想起场主周扒皮之死,仍有点紧张。
但现在人家问的是赌桌上怎么出老千,而不是凶杀案,所以他理直气壮地答:
“我没出老千,凭的是运气。”
红头发小个子张狂惯了,大概无论到何处,都沉不住气,此时就像个帕金森症患者,手脚乱舞之余,嘴里大骂:
“去你妈的,运气?你哪来这么好的鸟运气?”
汤山懒得搭理他,这种蛮横的二货,通常是无法交流的。
可是,高个子显然也不相信他的运气,一口省城粗话扑面而来:
“拖卵,我在赌场混了多年,从没见人拿过双天至尊,而你个卵子,只赌了两局,便拿了一副双天至尊,要说没出老千,骗小娃子呢?”
汤山知道,这种事向来解释不清楚。也没人会去事后解释赌桌上的曲折。
因为赌场上的不成文规矩是这样的:即便出老千,当场抓住,算他倒霉,打个半死,还要赔钱;如果当场没抓住,那就算人家赌术高明,你也得认栽。
所谓愿赌服输就这个意思。
冤就冤在,汤山确实没出老千,而这两二货根本不相信。你再理直气壮,人家也会纠缠不清。汤山心一横,声音高了八度,满不在乎地说:
“爱信不信,你们想怎么样吧?”
汤山本以为,语气如此嚣张,又会引起新一轮的打斗,起码会导致新一轮的对骂。他都暗暗作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接招或者斗嘴。
没想到红头发这回却不说粗话,脱口而出的却是:
“赔我钱。否则弄死你。”
这话后半句听着凶狠,实际上汤山一听就明白,那是在虚张声势,只有前半句才是主要的。估计也是他们此行的最主要目的。
如此一来,事情反而简单了。
那晚的赌桌上,黑妞甄莹才是主要输家,其他所有人加起来,充其量也就损失几千块。这两个家伙,当时根本没引起汤山的注意,注码能下多大?估计就是偶尔一把弄个几百块玩一玩。
汤山下意识地问道:
“你俩输了多少钱?”
话一出口,他立马后悔了。因为这样一问,旁人听来得到的是两个信息:一是同意赔钱;二是承认自己出老千的事实。
汤山直恨自己太大意,即便想赔钱脱身,也应该换个方式。但事已至此,说出的话无法收回,只希望对方开口要价之后,不要到处宣扬。
红头发小个子向汤山伸出五根手指。
汤山心下大怒,那晚自己总共也就赢了三万不到,甄莹一人就输了两万多,其他参与的赌客,少说也有八九个,你们两个家伙怎么可能输了五千?
那不是变相的敲诈吗?
没想到红头发说的却不是五千,而是另外两个字:琇書蛧
“五万。”
这回汤山不是愤怒,而是大吃一惊。他这才知道,人家开个奥迪车,跟踪自己这么久,并不仅仅是为了几千块这么简单。
但开口要五万,对汤山而言却又太过离谱,根本就不现实。
那天的赌局,这两个家伙既然在场,就一定知道,汤山当时赢的钱不到三万。那么,他们有什么理由认为,汤山能拿得出五万呢?
而且,即便汤山身上真有五万块,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认为,光天化日之下,汤山会心甘情愿给他们?
这远不是一般的街头敲诈勒索。
汤山的想法是,要么这是一场闹剧;要么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不管是闹剧还是阴谋,他想要脱身,似乎都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汤山反而冷静下来,只希望找个借口让方塘先行离开。然后他又在内心再次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此事闹剧的成份更大一些。
这两个草包,想必把自己当成富二代了。汤山啐了一口,指着街道对面,吊儿郎当地说:
“两位帅哥,银行在对面。那里别说五万,五亿都有。”
红毛小个子脑回路比较少,愣了半天,还是没听懂这个冷笑话,他瞪眼看着汤山,问的却是他的同伴:
“他啥意思?”
高个子笑了笑,眼里带着嘲讽向同伴解释:
“他让你去抢银行。”
红毛听罢大怒,又是张牙舞爪,双目圆睁,就要扑过来跟汤山拼命。
高个子一把将其拉住,对他的行为极其不满,骂道:
“你他妈的能不能冷静一点?”
转头又向汤山冷笑一声:
“卵子,你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们不是在抢劫,而是谈判。”
汤山心想谈你妹,有这么先踹一脚再谈判的?而且还拿着把刀?他嘴里却说:
“赌场之事,跟这小姑娘无关。让她先走,我再跟你们谈。”
红毛张嘴便骂:
“我靠,什么时候轮到你讲条件?”
没想到高个子却指着方塘:
“好,我们退一步,让她先走。”
红毛立马反对:
“不行,小妞一走,那小子要逃跑就容易了。”
汤山心中不无愤怒地骂道,你这个草包,这一下怎么脑子又清楚起来?知道我想借机逃跑?
高个子却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笑道:
“放心,他跑不了的。而且,我相信他不会跑。”
汤山不接他的话,低声向方塘说:
“你先回去,出街口拦辆的士就行。我随后就到。”
方塘到现在仍然怒气未息,只不过因为刚从医院出来,身体虚弱,一直没发作而已。她立马反对汤山的提议:
“我不回去。看这两个仆街能把我怎么样?”
她的想法倒也简单,对方无论是对汤山施行抢劫还是敲诈,多一个人在旁边,总归有点顾忌。一旦她离开,他们反而可能什么都干得出来。
而汤山的个性,她是比较了解的。嘴上横蛮嚣张,实际上不是个心狠之人,他一个人绝对无法对付两个流氓。
汤山见她拒绝离开,却暗暗叫苦,心想傻丫头,这种街头冲突,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瞎掺和的。
你不在身边,我要逃跑太容易了,即便奔跑速度不快,但凭着对街角小巷的熟悉程度,随便转几个街角,也能消失不见。
再不济,我一人擒住对方的红毛小个子,另一个家伙也不敢轻举妄动。可你在旁边碍手碍脚,情形就反过来了,变成我不敢轻举妄动。
高个子指着方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让你走,是给西门彪哥一个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这话汤山没听懂,愣在当场。方塘却是脸上红了红,底气不足地说:
“胡说八道,关彪哥屁事?”
这也是汤山想问的。但高个子却一脸阴笑,并不接话,汤山便知道里面有隐情,而面前这两个家伙,却并非汤山套隐情的对象。
汤山便也不再追问此事,只将方塘拉到墙边,低声在她耳边说:
“你身体虚弱必须先走,我有办法脱身的。”
方塘看了看汤山,又看了看对面五步之外的两人,似乎怕对方再次提起彪哥之名,便不再坚持留下,只是担心地说:
“那你小心点。别跟他们硬拼。”
汤山点点头,手上顺势朝街口方向推了她一把。方塘心不甘情不愿地朝街口退去,目光一直不离汤山。
直到方塘的身影在巷子口消失,汤山心情彻底放松,双手一摊说道:
“你们两个来搞笑的吧?赌博之事,赌桌解决,这道理都不懂?”
红毛依旧沉不住气:
“废话少说,小妞已经走了,快给五万。”
汤山露出吊儿郎当的神情:
“红毛狮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别说我没有五万,即便有,也不会给你们。”
脑子不太清楚的人,最忌讳别人骂他傻。红毛大怒,上身前探,作势欲扑,高个子又赶紧一把拉住,再将他推向街口方向,吩咐:
“你在这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干脆站到街口去望风,别让人来打扰我们谈话。”
红毛本待拒绝,看了看高个子的脸色,又看了看汤山目光,只好龇牙咧嘴骂了一声什么,朝巷口退去。
高个子等红毛走远了,才转头向汤山冷笑一声:
“卵子,非要我明言?你有几十万;必须把其中五万给我们,才能保住其它的钱。”
汤山心中一凉,嘴上却不服软:
“在街头把话说得那么深奥难懂,你妈知道么?”
高个子嗤笑了一声:
“卵子,一味卖弄嘴巴对你没什么好处。周伟良被捅死了,这你知道吧?”
汤山仍然嘴硬:
“废话,地球人都知道。”
高个子问:
“他被捅死前,你上楼向他借过钱,对不对?”
汤山开始有点心虚:
“那又怎么样?”
高个子阴阴地笑了一下:
“不怎么样。那晚赌局散场之后,我看到你还上去过一次。你是准备去还钱的吧?”
汤山心里更虚了,说话开始重复:
“那又怎么样?”
高个子嘴角一歪,笑道:
“我猜,那钱你并没有还上,对不对?因为根据后来警方披露的消息,周伟良那一刻很可能已经死了。或者说,恰好你上去之后,他就死了。”
汤山心里吁了口气:
“想诬陷我?可惜警方已经找到了真凶。”
高个子伸出一根食指,在汤山眼前连晃了三下:
“NO,NO,NO,卵子,你搞错方向了。我不是警察,真凶是谁我并不关心。”
汤山有点泄气: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个子嘴角又是一歪,阴笑道:
“当晚赌场上十几人当中,还有一个人在你之前,上楼向周扒皮借过钱。这个人就是我。所以,关于这件凶杀案,我知道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细节。”
汤山快要崩溃了:
“什么细节?”
高个子双手拢肩,低声说:
“我看到当晚周扒皮的抽屉里至少有四十万现金。可是,凶杀案发生之后,警方压根就没提到这笔钱,换句话说,警察至今都不知道钱的存在;而他们抓到的所谓真凶,动机也不是谋财。”
汤山说不出话。高个子在他面前来回踱了两步,自顾自地说:
“那么,钱去哪儿了呢?那晚上过楼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投案的凶手,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我。如果凶手没拿,我也没拿,剩下的惟一可能性就是,你拿了。”
汤山感觉再一次跌入冰窖里,浑身冰冷刺骨。
但他额头却大汗淋漓。背心连内衣都湿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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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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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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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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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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